“姐姐倒是喜欢拿我寻开心,你我皆是王爷后眷亲属,又哪里来的亲疏有别!”朱雀说着,朝随侍在一旁捧着鱼食盒子的梦寒吩咐道:“梦寒,快给夫人搬个凉座过来。”
“不必了。”沈琉璃制止了梦寒,转而又对朱雀说道:“你也别在地上坐着了,快些起来,如今怀了孩子,可是要多加照应才行。”
朱雀起了身,想了想,笑道:“这几日在府中憋闷的很,姐姐既然来了,我们去庭院中,让梦寒沏一壶好茶,我们对弈一局如何?”
沈琉璃满面笑容:“妹妹说到我心坎上了,走吧!”她伸出了手,朱雀伸手过去,两人一同向庭院走去……
沈琉璃聪慧灵敏,悟性又是极好,朱雀以前因为云焕的缘故,棋艺自诩不差,如今应对沈琉璃倒是略显吃力。
起先几天勉强还能侥胜,但是后来沈琉璃似是摸通了门道,竟能和朱雀打成平手,只得想着法子如何才能取胜,每次下棋子都要好生思量方肯落下棋子。
棋盘上的厮杀在无声的进行着,凤影在徐晋面前似乎已经没了当初的热衷,晚上凤影回来,说徐晋今日多次想要见他一面,看来是心如急焚了。
朱雀只是冷笑:“凤卿还有几日便会出府,他现在如果不狠狠抓住你这根救命稻草,只怕性命堪忧。”
凤影扶她坐下,只是淡笑不语,随后问道:“这几****都在府里做些什么?”
朱雀打趣道:“和你的红颜知己对弈下棋,每日变着法儿的想怎么样才能取胜?”
凤影无视她口中的红颜知己,倒是说道:“下棋打发时间,磨练性子固然很好,可也别太累了。”
朱雀偎进他怀中,“师父,徐晋这条鱼入网之后,你也要好生歇歇,这条路漫长荆棘,并非一夕之功方能力缆狂澜。”
凤影拥紧他,眼中光华尽收:“有你这般体贴知心,我自感欣慰。”
烛影摇曳,卷动帷帐浮动,春意绵绵……
翌日,凤影前去上早朝不久,宫中来了人,直言凤皇要召见朱雀。
朱雀当时正在和陆游绘制布防攻守图,闻言一怔,面色已有阴雨欲来之感。
陆游说:“主子,凤皇突然召见,怕是来者不善。”
朱雀瞧着他:“你知道的,我非去不可。”
陆游忧声道:“属下随您一同前去。”
朱雀放下笔,站起身来:“皇上只说见我,你若去了,又算什么呢?你留在府里,若是王爷下了早朝,你便将凤皇召见我的事情说与他听。”
“那您多加小心。”陆游将湿巾递给朱雀,她擦干净手上沾染的笔墨,整理了一下衣服,这才随凤皇贴身太监庞海乘坐车马进宫。
御书房中,朱雀跪在空无一人的大殿之上。凤皇还会还没有退早朝,朱雀这才断定凤皇是故意挑选凤影上早朝不在府中的时间,这才想要召见她。
只是凤皇的目的是什么?
外面乌云翻滚,雷声震耳,轰隆隆的砸人心间,她抬眸看着金黄腾龙桌案上,玉吞珠履聚丹墀……
身后珍珠帘卷,有宫女入内点了新的香料,然后又静静退下。
大殿犹显冷寂,一阵整齐的步伐声响,朱雀透过珠帘看到黄金殿上现金舆;凤羽扇开,她淡淡的移开视线,在明黄衣袍入眼瞬间,她已经跪伏在地:“臣媳参见父皇。”
“起来说话。”凤皇声音威严冷漠。
“谢父皇。”
苍穹间雷声划破天际,一传了进来,殿内的人都被凤皇遣退了,朱雀内心越发的不安,面上却安定下来,闪神间就听凤皇说道:“传言雨水之势乃龙王作法所致,你对此有何看法?”
朱雀心思一紧,慎重答道:“臣媳愚昧,听闻飞龙多为其能显能隐,能细能巨,能短能长。春分登天,秋分潜渊,呼风唤雨,无所不能。龙常被誉为九五之尊化身,凡夫俗子难以窥探飞龙真身,倘若说这雨水之势是飞龙作法所致,还不如说是皇上圣德兰鉴,诚信所致。”
凤皇斜睨她一眼:“就像你所说的,龙能升能隐。升则飞腾苍穹之间,隐则潜伏波涛之内。龙喻九五之尊,还不如寓意当世英雄,你可知当世英雄都有哪些?”
“齐国骠骑大将军司徒空,夏国已故丞相官若尘,元祈状元郎邵枫……”说到这里,朱雀见凤皇眼露寒光,不禁蓦然止了话。
凤皇好整以暇的问:“云国呢?”
朱雀心思一凛:“还请父皇示下。”
凤皇问:“云国先皇云焕算是当世英雄吗?”
朱雀控制内心涌起的颤意,应道:“父皇慧眼识珠,在您面前,自是轮不到臣媳造次。”
凤皇冷声一笑:“七年前,云国与凤国对峙沙场,当时云焕身为皇子,领兵作战,尽管当时人马众多,只是天不遂人愿,恰逢云国荒年,粮草接济不上,将士吃不饱都把怨恨借机发泄在云焕的身上。当时云焕为了稳定军心,便把军营里管理粮草的将领杀了,告诉部将粮草均被那名将领贪污,并扬言那将领早已投于凤国叛变。如此一来不但安了军心,甚至激起云国作战奋勇之心。云焕狡诈,站在城墙之上,亲自割发以代首级,言语豪迈悲壮,誓要与众人共生死。众将士士气激昂,无不奋勇争先,冒着箭雨,攻上城头,打开城门,大队人马攻进我凤国驻守边城,把王、钱、周、袁四名大将生擒,押到刑场处决。你说,云焕如此力缆狂澜,可是英雄所为?”
“臣媳受教。”朱雀心中翻云倒海,那一年的事情,她记忆犹新,杀粮草官是她的主意,后来归朝后,云焕一直都很优待那位粮草官的家人,也算是弥补了。如今凤皇旧事重提,她难免会心思狐疑,心中隐隐升起不妙的预感来。
凤皇接着道:“再说云国摄政王云玄洛,姑且不说别的,就拿两年前灭了夏国来说,当时是正值麦熟。夏国百姓闻听云国大军来袭,纷纷躲避战祸,放任田地无暇看管。云玄洛便下令,凡是军队所过之处,皆不能践踏麦田,若然有犯者,无论官职大小,一律格杀勿论。如此仁爱之举,夏国百姓闻听之后,纷纷回到原来村庄,跪迎云国大军。不料行军主将华青坐下烈马被毒蛇所咬,马声嘶鸣,引起群马大乱,践踏麦田好几亩,云玄洛大怒,当即挥剑要斩杀华青头颅,却被部将下跪求情。云玄洛无奈,为了给百姓交代,便自行在众人面前接受百十木棍,部将见了,无不落泪,从此再无践踏麦苗之祸事发生。云玄洛此举不但在军中树立威赫声名,更是在夏国百姓心中留下爱民美名,要不然他五个月前又怎么会和夏国部将联手将云焕逼死深宫,坐上了这巍峨高位?”
雷声滚滚,每一声都好像砸落在朱雀的心间,一种未知的风雨好像早已在她面前酝酿蒸腾,随时准备破云而出。
“可是这些人虽然是英雄,但都不是枭雄。”凤皇说着,忽然手指指向朱雀,说道:“当今天下,真正的枭雄是你还有老三凤影。”
“父皇,臣媳愚笨,不明白父皇的意思。”朱雀低柔的嗓音略有沙哑,却依然平静,不显一丝一毫的慌乱,好像只是在陈述事实一般,声音毫无波澜。
凤皇轻轻地笑了:“果真是世事无常,如果朕告诉世人,云国的女诸葛现如今也要唤上朕一声父皇,不知道相信的会有多少呢?”
朱雀眼神平静无波,温和淡雅的说道:“父皇,臣媳阿呆,凤国人士,您所说的什么云国女诸葛,臣媳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你且先看看这个。”凤皇扔给朱雀一幅画,画卷滚落在地上,朱雀跪在地上,行了几步拾起打开。
画卷之上,沙场腐尸白骨间有身穿战袍的将领骑着高头马伫立其中,画面看起来异常诡异。
朱雀之所以说诡异,是因为画面上共有三匹战马,一白两黑,皆是上等良驹。马背上各乘坐三人,分别是云玄洛、云焕还有她。
云玄洛目色阴寒,望着地上的尸骨,嘴角嗜血成性。
云焕双手握着缰绳,遥望天际风云。
她长发披散,坐下的马儿前蹄抬起嘶鸣。
她无暇顾及三人在画上的风采神怡,事实上她和云玄洛、云焕三人从未一起上过战场,这是此画诡异之一。画面上的尸骨,她认出来皆是凤国战死部将。
她捏着画卷的手有些泛白,心中如遭雷击,慌乱、不安,最初的震颤过后,她恢复了平静,放下画卷,开口道:“父皇,臣媳不明,还请您明示。”
凤皇冷笑的看着朱雀,说道:“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明明你和云玄洛还有云焕没有一起上过战场,可是为什么会在同一幅画卷上出现呢?”
朱雀觉得此刻无言是最好的应对之策,现在这种情形好像不管说什么都是危机重重,还不如以不变应万变。
“这是朕特意命人绘制的,目的就是为了要警示朕云国乃凤国宿敌。云国有三害,不除难以抚平朕心所恨。”凤皇见她神色如常,不由低嘲道:“不愧是云国女中诸葛,都这个时候了,你倒是还能沉得住气,事到如今,你还不愿承认你是朱雀吗?”
朱雀目光清澈,深吸一口冷冽的空气,隔久,闭目道,“父皇,臣媳阿呆,并非是什么云国朱雀。”
“阿呆?哈哈……你和老三倒是会偷梁换柱,你以为遁世而出,换了一个身份,这世间就没有人能认出你来吗?”凤皇徐缓说道,口吻让人不寒而栗。
朱雀眼睛一闪,眯眼说道:“父皇,朱雀已然在云国万庆二年春葬身火海了,所以臣媳不是她。”
凤皇狠冽一笑,宛若魔魅,嗜血的双眸狠狠地瞪着她:“朱雀,你觉得朕是轻易便能任人欺骗的人吗?”
朱雀咬着唇瓣,低头不语,紧握在身侧的双手却有了一丝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