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外,两辆马车静静地伫立在红砖高墙之下,躁动的踢着马蹄子。
玄洛一身白衣站在外面,风姿神怡!
朱雀对他无恨也无怨!她不想再恨任何人,这深宫之中,人事万千。物是人非事事休。尘念一日未曾消除,危险便一日埋伏在身侧。
每个人为了得到一些奢望的东西,总会舍弃一些已有的东西。
玄洛,他赢了!
玄洛整了整华服,将一缕不听话的青丝拂会胸前,轻轻把玩着,漫不经心道:“我还以为你和云焕有一会儿好聊,散场至少也要等到午后了,这时候出来倒真是让本王惊喜不已!”
朱雀睁着红肿的双眸,笑如灿莲,梨涡乍现,贝齿微露:“我被云焕赶出来!这不正是王爷预料中的事情吗?”要不然婚书和红玉凤玺岂不是白送了!玄洛可真是煞费苦心啊!
玄洛轻笑:“本王昨晚还对你说,云焕对你的情始终不及你的一半,如今你却要白白落泪,本王该说你痴情呢?还是该说云焕无情呢?”
朱雀忍下心中情绪,自沉声而言:“有情无情终难辨,做人有时候还是糊涂一些好!”
“你倒是看得很开!”玄洛凤眼微眯,微透精光。
朱雀转回眸子,轻玩蔻指,“不看开不行,将军府的五姑娘不同旁人,我还有一个疯癫的母亲需要照拂,看不开我和我娘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以前你和你娘有云焕庇佑,现下是该换人了!”玄洛说着,轻笑道:“你坐马车回府吧!接你母亲出来就直接来摄政王府!”
玄洛说着,走到其中一辆马车跟前,内侍连忙掀帘等候玄洛进入马车,玄洛正欲进去的时候又转回身看着朱雀,冰凉的语气里夹杂着一抹难以察觉的温柔:“雀儿,本王等你!”
朱雀的眼神迷离幽深,看着玄洛钻进马车,车帘放下,直到玄洛的马车已经走远,朱雀才走到玄洛留下的那辆马车前,对马夫说道:“安国将军府!”
昔日的光辉一去不复返,安国将军府如今单是名字就让人觉得讽刺可笑之极!
将军府外面重兵把守,府里的人自是出不去的!一个个只能惊慌失措的坐在府中凄惨哭泣。
一路走来,朱雀已经记不得父亲的第几个夫人拿着鸡蛋打她,更不可能记得骂她人的究竟是父亲的第几个儿子,她只知道她是将军府的第五位小姐,从前跟着父亲在府中风光无限,就连她的疯娘也因为云焕宠爱她的关系在府中无人敢欺!
可是现下再也没有人忌惮父亲,因为父亲已经死了!也没有人再顾念她和母亲的处境,因为他们即将死去!
可是他们不敢动她,因为她是朱雀!从来只有她杀人,没有人敢杀她,因为她会让想要杀她的人知道究竟什么才是天地间最惨痛的折磨!
行至母亲和她居住的院落,朱雀听到母亲又在轻轻地哼着歌!
她看了眼身上的污垢,动手将盔甲解了下来,要不然母亲会心绪不安的。
朱雀进了院落,母亲长长的如墨一般的头发被解了开来,随意的垂荡在胸前,用一根青色的丝带缠绕在发间,银发如云,墨丝带穿插在其间,手中玉骨折扇轻摇,嘴角挑上一抹倔强。微风习习,吹起那满头银丝,显得分外寞。
母亲看到朱雀,分外激动,“朱雀,朱雀,梨花开了!”
院落中种了很多梨花树,因为母亲就是在梨花树下认识了爹,后来又是在梨花树下爱上了爹!她对爹的爱很深,所以当爱变成失望的时候,她才会因爱而疯,她忘记了爹现在的面容,却爱上了梨花,更痴心的守着记忆中的蓝田少年与她重聚,带她离开!
可是朱雀又怎么能够告诉她这痴傻的娘,她爱的男人已经死了,很快她爱的梨花也会跟随将军府一起被毁灭!
朱雀眼眸黯然,一丝无奈从樱唇扬起,瑟瑟风中,几枚梨花落下,洁白而不沾衣。
朱雀敛去心里的悲怀,宛然一笑。柔柔覆下身,轻言道:“娘,朱雀回来了,你可开心?”
“开心,开心!”母亲高兴的拍着手,笑道。
朱雀目光远眺,微微启唇:“朱雀若带娘离开这里,娘还开心吗?”
“离开?离开这里!离开这里!”母亲轻声呢喃着,继而黑眸微张,眉梢染上的是深深的忧愁,忽然跺着脚,不高兴的瞪着朱雀,说道:“不,不离开!”
朱雀穿着白绫单衣,将母亲因为激动散乱的发丝重新整理好,说道:“我们将梨花树也一起带走好不好?”
母亲深邃的眼睛里透出一抹淡淡的忧愁,着急的说道:“朱雀,朱雀!他会找不到我的!我不能走!他对我说:你要记得,那年那月,垂柳紫陌洛城东。朱雀,我一切都还记得,可是我还是等不到他!你说说他到哪儿去了?他一定是找不到我了,所以我种上梨花树,他知道我最爱的就是梨花,他闻到梨花香就会来找我了!”
朱雀的脸上挂着一丝微笑,似彼岸花般邪魅,劝道:“我们到了外面也可以重新种梨花等他回来!”
母亲忽然狠狠地打了一下朱雀的手,赌气道:“我不想再种了,等他来了,我就让他带我走,带我去看满山满园的梨花!朱雀,我总归是要等到他的!”
风吹过,打乱衣摆,朱雀的发丝在空中飞舞,轻叹,闭目:“那我呢?”
母亲有“人”可以等待,可是她呢?
母亲惊讶的看着朱雀:“你……朱雀,梨花好漂亮啊!”她的视线被飘落的梨花瓣吸引,轻声娇笑道。
朱雀看着母亲的笑颜,微微侧头,笑容如昙花一般绝望,一时赌气的说道:“你不走,我就陪着你一起等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