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错了。”说完，应昔推开房门，看到苏锦对她一笑。
“昔儿……如果你想通了，你就来找我，我等你。”段梚卿没有拦住应昔，他知道，他拦不住，“苏锦，给昔儿找几套得体的衣服，备些钱，送她走吧。”段梚卿的颀长的身影在房里显得孤独而落寞。
“好。”苏锦把手伸向应昔，“跟我来。”
苏锦拿出几套裙装，“你同我身段差不多，应该能穿。”苏锦两手捏着衣肩，把裙装摊在应昔眼前，水蓝色。
“谢过世子妃。”眼前尽是一片的蓝色，像是天，像是海。应昔当然没见过海，她只是听过，海之广袤，就是你费尽力气你也看不到边，放眼望去皆是一片碧蓝。
“何必多礼。”苏锦素手一转，将衣服披上应昔两肩，“嗯，这样素雅的衣服同你的气质搭的很。”
应昔抬头仔细看向苏锦，半晌开口，“世子妃是个美人，更是个好人。”
“我美，我好，他也看不见的。”苏锦的话里有无限惆怅，她的脸色还是那样，平淡如水，好像什么都不在意。
“其实，你说他……是喜欢你什么呢？”苏锦替应昔整了整领口，后退两步眼角带笑从头至脚打量应昔，“忘了说，今天柳素来了，她拐弯抹角的向我打听你。”
“柳晋将军不是善茬，他的掌上明珠柳素更不是，城府深重，又生的恍若仙人……你，还是当心着点她。”苏锦叹了口气，“不如，你还是在这儿住着吧……至少，柳素不敢在桐陵世子的地盘造次，也能保全你……保全你，他也会开心吧？”
“谢谢世子妃提醒，我还是走的好，我与她的恩怨，不想扯进别的人来。”应昔朝着苏锦一笑。应昔当然知道要当心柳素，她离府、被判罪、被押入监狱都是柳素一手策划的。
苏锦一笑，这一笑，笑的凄美绝然，像是月下独放的白莲，宁静孤傲、孤独凄凉，“这些银票，你拿着。”苏锦把手里的银票塞进应昔的手里，两个人的指尖碰到一起，指尖微凉。
“我想，他喜欢的是你的恬淡、温婉、还有清秀，或者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苏锦收回手，眼前那个水蓝色的身影看上去，给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错觉。
应昔把银票塞回苏锦的手里，她说，“我怕手里有了钱，就不给自己以后的日子算计了。”抬头看向苏锦，半晌，“世子妃和世子才是天生一对，白首不分离。”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
苏锦朝着应昔笑了笑，她多向往，这一生一世一双人，一心一世……
“世子妃，后会无期……”就不同段梚卿道别了。
最好，这一别是永别吧！
从此萧郎是路人。
应昔的身影被湮没在人群，段梚卿左手扶着门框，看着应昔被人潮卷走，眼神定格在应昔水蓝色背影消失的那个点，额前几缕碎发被风带动。
苏锦站在他背后，还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如果舍不得，为什么还让她走？”
“强留是留不住的。”段梚卿收回了视线，薄唇勾起，笑道。
“她，没拿你给的银票。”苏锦头上的步摇晃了晃，称得她脸更憔悴。
“……”
段梚卿沉默，似乎他也早料到这个结果。
伸出手用尽全力把沉重的门关上，轰然之间，门内门外两个世界。
门外热闹，人潮涌动，门内寂静，人影悲戚。
应昔在热闹的街市上，仿佛置身于世外，她平静、安宁。
热闹是别人的，她是融不进去的，手抚着小腹——这里，有一个小生命了。
这个小生命顽强的活着，接受堕胎药的洗礼，熬过棍棒的痛打，度过牢狱里的痛苦，他是多努力的想要活下来。
可惜，这个孩子的母亲是自己。
应昔苦笑，她连自己都养不活，怎么再养一个孩子？
一张丝绢落在她脚下，她生生收回要踏下去的那一步，弯腰拾起，丝绢上绣着芍药，芍药绽红绡，巴篱织青琐。
“姑娘，你的绢子。”应昔追上那个女子，伸手拍向她的肩膀。
那个女子回头，娟秀可人，明眸皓齿，两条疏眉往两边舒展，声音如夜莺，“谢谢你！”她接过帕子，笑靥动人。
应昔回笑，“举手之劳罢了。”正欲离去，那个女子开口，“我叫黄十一，是前面戏班子里唱戏的，你来听听吗？”
“不了，我还要去找份工。”应昔婉言相拒。
黄十一喜笑颜开，“我们戏班子也在招人。”她像是很渴望应昔能去她们的戏班子，“不如你就去我那！”
看着黄十一笑得灿烂的脸，应昔不忍拒绝，反正去哪儿都一样，她现在也算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也好。”
像是刚反应过来，“哦！对了，我们戏班子是走南闯北到处漂泊的，你要是来了，你家里人怎么办？”黄十一沮丧着脸。
“真巧，我是孑然一身的。”应昔笑，她的家人早就都不在了。
——
跟着黄十一，到了戏台。
应昔还没看清戏台子是什么样的呢，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子急冲冲冲到她们面前，“十一啊，你总算是回来了，今儿这个镇上的富豪，夏侯公子也要来听戏，你赶紧准备准备，唱好些，这可是个大金主。”
看得出来，这个老婆子是戏班子的管事。
夏侯濯，也要来听戏？
应昔头晕目眩，一头栽在了地上，在昏迷的前一刻她听到黄十一的喊声，“你怎么了！”
她醒来的时候，十一坐在床边，脸上已经上了妆，头上也已经带上了珠冠，十一说，“大夫说，你……有身孕。”
“……”应昔沉默。
“他的爹……”十一没有把话说完，她生来就没有爹，听她娘说，她爹是抛弃她们母女走了的，她娘恨了她爹一辈子。
“他的爹？”应昔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嗤笑，“呵，他的爹，不配为人父。”
十一震惊，她也这么恨孩子的父亲吗？
“我娘，也恨我爹。”十一说，她的脸上的神情被厚重的戏妆盖住，只有眼里的悲伤不住的流露。
她恨夏侯濯吗？
当然恨了，恨他夺走自己的清白，恨他视为珍宝的柳素陷害自己入狱。
“我从来没见过自己的爹，别人家的孩子都能坐在自己父亲的膝头撒娇，而我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十一对应昔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什么话都想对她说，“我知道没有爹的感觉……真的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