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三国驸马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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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二十三、天牢夜话

二十三、天牢夜话

谈判,自然是站在自己的立场,最大限度地为自己谋利益。

当然,也是各取所需。

韩卓代表家兄韩恕,自然希望张大当家能被朝廷早点处死,永绝后患。

太子呢,没有实际的大好处,岂会屈尊跟他谈?

要钓鱼,就得有香饵。

对此,韩卓似乎胸有成竹。

从广德第一次跟他接触,他就想好了。

他不慌不忙道:“家兄说了,只要达成所愿,只要你们的要求不过分,我们都答应。而且,保底可以做到三点。”

他有意顿了顿,看了看两个谈判对手。

呵呵,很专注。

“哪三点?”广德盯着他道。

“第一,我们将挑选数百精锐,潜入京城,以作太子爷死士。”

要成大事,手中就得有兵,这一条还不错。

陈江点点头。

“第二,我们可以提供数幅名家字帖,让太子爷献给皇上。”

父皇最好这一口,能取悦父皇,当然最好。

“第三嘛,”韩卓稍顿,紧盯着陈江道,“请恕草民冒昧,太子爷年已不惑,膝下却只有一位郡主,想必是太子爷……”

陈江猛地一抬头,目光阴冷而犀利,但很快暗淡下去。

韩卓看在眼里,很是同情道:“太子爷,草民略懂岐黄之术。古人曰讳不忌医。草民不才,对此疾颇有心得,定能让太子爷今后龙精虎猛,享尽人伦之乐。”

比起前两条,陈江觉得这第三条更实用更有重大意义。没有了人伦之乐,尚且可以忍受。没有龙脉子嗣,这太子之位随时可以被父皇换掉,而且换得名正言顺让自己无法申辩。在皇家,血脉亲情永远没有江山社稷重要。父皇要这么做,虽是迫不得已,也是必然选择。要怪,也只能怪自己。退一万步,就算当了皇帝,身体不行,人生又有何乐趣?百年之后,后继无人,这江山还不是得传给他人?

陈江心里热切却不动声色

“特使三点,甚合孤意。不过,为江山社稷,孤只说一点,那就是令兄率部归降,接受朝廷招安。”

韩卓摇摇头,不以为然道:“太子爷,草民知道你心里所想。但这事急不来。草民可以代家兄表态,太子爷登基之日,就是我们归顺之时。可是太子爷,目前就算我们接受招安,且不说朝廷如何对待,真的能成为你手中之兵吗?”

真的是说到心坎里去了。

陈江一愣,随即醒悟。

也不知为什么,父皇一直不让自己掌兵。三个弟弟,一个掌水军,一个统步兵,一个是大督抚,唯独自己无兵可用,连太子府卫士都被严格限制。这贼众就算归顺,父皇也绝不会让自己染指。看来,只能暗中掌握土匪力量,真能为我所用,足够让自己这腰杆子硬上几分。可是难啊,天高皇帝远,那韩恕一旦得势,自己还能驾驭?他为了一己私利,连结义大哥二哥都能出卖,还甘愿让别人掌控吗?

“好,你的条件孤应下了,也希望你和令兄不要食言。”

想想也真是惭愧,堂堂大夏储君竟然跟土匪谈条件。不过,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为了达到目的,手段尽可选择。

韩卓长吁一口气,笑道:“太子爷英明睿智,将来必能一步登天,大夏昌明中兴指日可待。哦,太子爷,死士选拔可能还得些时日,治疗隐疾也得选个日子。不过,那名家字帖,还有一些精心熬制的成药就在外面,你随时可以带走。”

果然是只老狐狸。

日子不到,人马和秘方肯定不会出手。

就在这个晚上,陈固也没呆在家里。

他在天牢,而且和张大当家面对面坐着。

是谈话,不是提审。

一个是官,专司剿匪的大督抚。

一个是匪,大夏最大的土匪头子。

他们二人从未谋面,但当陈固赶到客栈,从纨绔广运手中将这个大土匪戴上脚镣枷锁时,张大彪竟然对陈固点了一下头。鬼使神差一般,陈固竟然也点了点头,把当时参与抓捕的将士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也许,这就是心灵感应吧。

两个生死大敌,经历过多少次血战,两人都说不清楚。可以肯定一点,陈固天天想着怎么将张大当家抓捕正法,张大彪想着怎么向陈固讨还血债。

但他们之间,没有私仇,也没有宿怨,他们只是官匪不两立。

或许,如果不是这身份,两人很有可能成为朋友。

现在,两个死对头,在这狭小的囚室里碰头了。

陈固令人打开枷锁。

两人对面而坐,互相打量,好久没说话。

不是没话说,而是不知从何谈起。

还是陈固先开口。

“大当家,近日过得可好?”

张大彪微微一笑:“托王爷的福,还好!”

这是真话。

没有陈固的特别关照,别说这干净整洁设施齐备的单间和餐餐好酒好菜,就是粗茶淡饭怕也难以到嘴,弄不好还可能大刑伺候,不明不白惨死在何人手中都有可能。

“哦,身体感觉怎么样?”

陈固很是关切,好像久违的老朋友。

张大彪苦笑一声道:“多谢王爷挂念。王爷虽派太医为草民诊治过,但这软筋散乃是独门秘药,没有解药是无法消除的。”

陈固点点头,叹道:“大当家,当时我们接到警讯将你抓捕时,你已经中了软筋散。唉,英雄一世,没想到遭了小人暗算。”

对这番话,张大彪并不觉得虚伪,相反,他内心还有一丝感动。

不错,如果不是小人所害,自己也断不会失手被擒。凭自己和几个弟兄的身手,冲出去还不是什么难事。

现在已成阶下囚,生死已被对方掌控,他也没必要虚伪。

了解自己的,往往不是朋友,而是敌人。

“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张大彪笑了笑。

生命已到尽头,所有恩恩怨怨也将灰飞烟灭。

陈固赞赏道:“大当家如此豁达,小王钦佩。如果……”

他有意停下,等着张大彪接话,却见张大彪闭着眼,完全置若罔闻,只好自话自接。

“大当家,如果……如果你能出去……”

张大彪猛地睁开眼睛,马上又闭上了。

与其扯淡打屁,不如安神养气。

陈固有点尴尬,毕竟这只是一种假设,能不能出去也不是自己能决定的。

他平静委婉道:“大当家,说实话,我们虽然是对头,但小王依然敬重你。小王没有半点戏弄之意,你就权当朋友之间聊聊天,如何?”

这姿态可放得够低了。

以他齐王殿下、大督抚的身份,实在犯不着跟一个钦犯死囚这么客气。

张大彪纵横江湖多年,自然不是不知好歹之人,陈固的亲近之意焉能听不出来?而且他明白,自己的死期不远,应该活不过年底,有陈固这么一个听众,一吐胸中块垒又何尝不可?

于是,他睁开眼睛,苦笑道:“王爷说笑了,没有这可能!”

“小王是说如果。”

“如果?”张大彪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咬牙道,“如果能出去,草民第一件事就是将暗害我的小人碎尸万段。”

自古豪杰不怕死,但谁也不想死。

陈固暗喜,点点头道:“大当家可否知晓何人害你吗?”

“实不相瞒,草民已有分晓。”

陈固肃然道:“小人之心,让人不齿。虽然我们立场不同,而且他于我有用,但小王也是光明磊落之人,实在羞与为伍。”

叛徒,便是敌人也不会喜欢。

有的只是需要,只是利用。

“好,王爷也是条汉子,草民佩服!”

“那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草民要继续寻找老母妻儿,了却夙愿,共享天伦。”

张大彪眼神无比向往道。

陈固探探身,关切道:“那你可知家人今在何处?”

“唉,草民寻了十二年,杳无音讯,也不知老母妻儿是否已经……”张大彪声音悲切,泪光闪烁。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啊!

陈固内心无比震惊,也让他对张大彪另眼相看。这么一个流血不流泪杀人不眨眼的混世魔王,竟也有这般心灵脆弱的另一面,这仅仅能以“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来解释吗?

他有些激动,站起来拱手道:“大当家孝义之人,小王钦佩,若是……若是你遭遇不测,小王必尽全力寻找令堂和家小。”

张大彪一愣,随即摇摇头。

他全没想到,自己的生死对头,堂堂皇子殿下,竟然这般直爽仗义。他哪是敌人啊,完全比朋友还朋友,比兄弟还兄弟。可是,这可能吗?

似乎明白张大彪心里所想,陈固神色郑重,口气又坚定三分道:“大当家,请你相信小王。我们是敌人不假,小王早想杀你不假,但小王钦敬你也不假。大丈夫行事,但求光明磊落无愧于心,刚才所言,绝非信口开河冲动妄语!”

朋友说这样的话很自然,但敌人如此说,更显珍贵。

张大彪真的有些感动了。

他想站起来,可是一点劲也没有。

软筋散确实阴毒至极。

他拱拱手道:“王爷休怪草民无礼。王爷大恩,草民粉身难报!”

陈固摆摆手,又道:“大当家,还有第三件事吗?”

张大彪摇摇头。

“那山寨怎么办?你的那些弟兄怎么办?”

一世枭雄,真的能金盆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