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城外拦截
陈剑可不是一般人，乃是老王爷陈飚最疼爱寄予希望最大的小儿子，今年刚满十七岁。
别看陈飙在外面威风八面，在家里却并不完全顺心。三个儿子中，老大陈文老实巴交，打个屁都怕闪了腰。别说带兵打仗，见了血就会发晕，和乃父金戈铁马慷慨激昂的气质完全两样。不过，他管账理财还算好手，目前在户部供职。老二陈武倒是有乃父好武敢斗的遗传基因，却是脑细胞不如四肢细胞发达，整个就是一莽夫，目前是乃父帐下偏将。唯一的闺女陈巧都十八岁了还待字闺中，整天价舞刀弄枪喊打喊杀，没有一点女儿家样子，那脾气和老爷子半点不走样。老爷子若是训斥她，她的气比老爹还要粗。爷儿俩没少干仗，哪一次都是那些桌子椅子倒霉完事。
唯一让他欣慰的是陈剑。俗话说父母爱幺儿，老王爷也未能免俗。妻子过世早，陈飚为了不委屈孩子们，连续弦都没干。偏爱也说得上，这孩子也确实是又聪明有能干。论武，老爹的拳脚棍棒他学得有模有样；论文，进士及第，文采风流。更让老爷子喜欢的，还是这小子的机灵劲。老爷子烦心，他是顺气丸；老爷子开心，他更是开心果。那伶俐的口才拍马屁的功夫，能把老爷子哄得团团转。
在堂兄弟当中，陈剑最喜欢最佩服也最敬畏的就是陈固，一来年龄仿佛，是一起光屁股长大的发小；二来文才武艺不相伯仲，共同语言甚多。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两人相当对脾气。
当初他要跟着陈固干的时候，老爷子虽有些不乐意，却也没多大想法。几个侄儿中，老大太阴，老二太蔫，老三太深，唯有活泼开朗的陈固最为他喜爱。
儿子大了且有公干，白天能呆在一起的时间很少。老王爷最开心的，就是晚饭时一家人在一起其乐融融地吃顿饭。
少了别人还不打紧，少了陈剑，老王爷吃啥也没劲。
都知道老爷子偏爱陈剑，小辈们也没什么意见，可是左等右等，天都黑了，陈剑还没影子。
陈武不耐烦了，一边来回走动一边嘀咕：“也不知道忙个什么劲，怎么还不回来？父王，这小子怕是野哪儿玩去了吧！”
陈飙慢慢喝着茶，连眼皮也没抬。
“父王，开饭吧，我都饿坏了。”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等一会你就饿死了？”
陈飙重重搁下茶盏，狠狠瞪了儿子一眼，很没好气色。
陈武挨了训斥，又不敢放肆，跺跺脚气呼呼坐下。
“父王，我前面看看去。”
陈巧站起来就往外面走，也不管老爹同意不同意。
望着女儿风风火火离去的背影，陈飙无奈摇摇头。
屋里，爷儿仨相对无言，陷入沉静。
不一会儿，陈巧又风风火火转来，大大咧咧道：“父王，刚才老四一个下属来报，他不回来了。”
古时候论排行，女孩子是排除在外的。所以，陈剑排行第三。但就是这个陈巧坚决不依。她说，凭什么啊，我也是家庭一员，我比小剑大，我才是老三。老王爷无语，默认了这个事实。
“哦？知道他干啥去了吗？”
陈巧漫不经心磕着瓜子，淡淡道：“说了。说是有差事。”
“什么差事？”
“人家没说，我怎么知道？”
陈飙皱眉道：“你怎么就不问问呢？你怎么当姐姐的？”
陈巧白了爹爹一眼，吐出一片松子壳，回敬道：“他又不是三岁孩子，你还怕他丢了？”
“你……”陈飙气得直翻白眼。
“父王，老四既然有差事，就让他忙去。他办事一向沉稳，你不用担心。我们还是开饭吧！”
陈文见老爹和妹妹又对上，唯恐引起不快，连忙站起相劝。
陈飙望望门外，叹了口气。
还没吃上几口，一个家丁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老王爷，刚才门口来了个要饭的，说是大匪首已经答应归顺朝廷了。”
什么？
一家人全都站了起来。
这不可能吧，这匪首可是个狂放不羁横行无忌的人物，怎么说归顺就归顺了？
陈飙沉声道：“消息可靠？”
那家丁愣愣地看着陈飙。
这怎么说呢？一个乞丐说的话，有什么可信度？
陈飙摆摆手，让家丁退下。
匪首被招抚，接下来当然就是释放。可如果是假归顺，那岂不是放虎归山？皇兄是不是真的想好对策了？
不行，我得去问问皇兄。
他起身就往外走，没走两步停下了。
老四忙差事，会不会跟释放匪首有关系？能让一个飞豹营统领亲自出马忙得连吃饭都顾不上，那肯定是大事。
可是，释放匪首这么大的事，皇兄怎么也不跟自己商量一下？这不是皇兄的风格啊？
正想着，刚才传信的家丁又匆匆忙忙跑了进来。
“老王爷，刚才有人传信儿，说是大督抚衙门好多人护着一辆车出城门去了。”
“哪个方向？”
“南门。”
陈飙心往下一沉。好快的手脚啊，陈固这小子不简单，这时候出城，知情的城里人出不去，城外的人又不知情，等明天追出去，那还追得上吗？
决不能让这贼厮脱逃！
“陈武，速调你部人马，迅速赶赴南门。快！”
陈武应了一声，一头冲出大门。
“备马，取老夫兵器来！”
一会儿，一柄青龙偃月大刀交到了他的手上。
出门正待上马，斜刺里冲出一匹马，高高骑在马上的人正是陈巧。
她手拿一把雌雄宝刀，头戴银盔，虽未穿铠甲，却英气逼人。
有热闹不赶，那不是傻妞？
“父王，我跟你去！”
陈飙看看女儿，点点头，纵身上马，疾驰而去。
父女俩和几个贴身亲兵很快便到了南门。
城门紧闭，值房里有灯亮着。
陈飙大喝一声道：“来人，快将城门打开！”
值房里传来一声呵斥：“谁啊，不知道晚上不开城门的规矩吗？”
“大胆奴才，连老王爷的声音都听不出来？快滚出来开门！”陈巧喝骂之声尤其响亮。
值房里立即走出几个兵士，见果真是老王爷，倒也不惧。
“老王爷请恕罪，卑职等人奉了大督抚之命，无论何人不能开城门。您还是回去吧！”
显然，这几个人是骄龙营的兵士。
陈飙心里一咯噔，陈固果然护着匪首出城了。
“打开城门，老夫有要事。”
“这……”
陈巧刷地抽出宝刀，厉声道：“再啰嗦，姑奶奶让你脑袋搬家。快！”
大督抚的命令要执行，可老王爷的命令敢违抗吗？一个弄不好，这姑奶奶宝刀一挥，立即就是身首分离还没处伸冤。
不待城门完全打开，几匹马便飞奔了出去。
天虽然黑透，但好在是官道。
父女俩一路疾驰，过了好久，前面隐隐传来马蹄声。
总算追上了。
“站住，前面的人站住！”陈巧一面疾驰，一边大声喊道。
前面的人马停下了。
“父王，姐，你们怎么来了？”迎上前的自然是陈剑。
“皇叔，巧妹，你们这是……”陈固也迎了过来。
“陈固，你好大胆子，竟敢私放囚犯，该当何罪？”
黑暗中看不清脸面，但从这声音，完全可以想象得出老王爷已经气成什么样子。
他怎么可能不生气？
私放匪首，陈固绝对没这个胆子，自然是皇兄的旨意。平时大事小情，皇兄都要找自己商量。可今天这么大的事，他竟然连招呼都不打一个，这还是亲兄弟吗？
见老爹发怒，陈剑忙道：“父王，四哥奉了皇伯父旨意，护送张大当家回去，事情紧急，来不及跟你说一声，你别见怪。”
“来不及？你这个逆子，你来得及给信不回家吃饭，就来不及把这事说一声？连为父都隐瞒，你把老子当什么人了？”
典型的指桑骂槐。
陈固明白，皇叔明里是骂儿子，实际上是生父皇和自己的气。不把他劝退，今晚是走不了的。
“皇叔，实在是时间紧迫，改日小侄一定给您老赔罪。不过皇叔，小侄确是奉了圣意，还请您谅解。”
圣意难违，陈飙当然知晓。可就这么轻易放了匪首，他实在于心不甘。
“不管你奉没奉皇命，这匪首老夫非杀不可。皇兄怪罪，老夫一力承当。让开！”
这话说绝了。别说你陈固，皇兄他也不惧。
陈剑急了，大声道：“父王，你怎么能这样？你太不讲道理了！”
陈飙勃然大怒，指着儿子道：“什么？你敢骂为父不讲道理？你这畜生，反了你啊？”
陈剑自知说错了话，却并不退缩，昂着头，倔强地挡在老爹前面。
陈飙更加气恼，大刀一扬，大喝道：“逆子，你要再不让开，老子让你身首异处！”
恐吓是不假，可在气头上，刀背磕上去也是不轻的。
陈固将陈剑拉开，直视着陈飙道：“皇叔，你的心情小侄理解，但有一点你要清楚，招抚山寨是既定国策，护送张大当家回去是父皇旨意。你看看，这是父皇御赐金牌。”
他将金牌呈给陈飙，又轻声道：“皇叔，你这时候追上来，不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吗？”
“有何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