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大明朝反攻演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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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光凌帝秘宫销魂 永亲王荒山迷梦

“人犯带来了吗?”

“回皇上,已经关进东宫的密室了。”

“好,马上带路,朕要亲自去审问!”

锦衣卫指挥使王国兴引领着光凌帝和几名侍从穿过曲曲折折的宫巷,来到一座幽深的小院落,门口把守的锦衣卫立即单膝跪拜行礼,并打开院门。

王国兴紧走几步,来到正厅房门前,躬身说:“皇上,到了。”说完推开那一扇已经有些破旧了的红色大门,昏暗的屋内隐隐可以看见有一副桌椅,一名女子正坐在椅子上,通过房门突然透进来光线,那女子一时间感到刺眼,连忙用手臂挡住眼睛。

光凌帝朱慈烺迈步进去,王国兴、王德化等人连忙跟进来,侍立在两旁。

“你们先退下!”朱慈烺微微偏过脸吩咐道。

王国兴刚想说话,王德化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襟,使了个眼色,两人应声退了出去,并且掩上了房门。

“你叫做陈圆圆对吧?”朱慈炤的声音听起来很清脆温柔。

“皇、皇上?”

“呵呵,你还认得朕吗?上次在正阳门为剿匪大军送行,你弹琵琶唱的那首曲子,朕可还记得呢!”朱慈烺说着便哼起了那首曲调,“诶,对了,你的琵琶还在吧?能不能再给朕弹唱一次?”

“这……”陈圆圆一时竟反应不过来了,因为原本认为应该是威严冷酷、高高在上的皇帝,此时却一双天真的、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自己,那副期待的神情,简直叫人无法拒绝,“民女的琵琶不知在哪里,求皇上恕罪。”

“喔,即然这样那就算了。那——朕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嗯?哦,是,民女遵命。”

“呵呵,你不必太过紧张。朕问你,你方才在正阳门,说是要以死相谢是吗?”

“是。”

“为什么?”

“这……”

“怎么了?很难回答吗?”

“不,不是,是……”

“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皇上,民女求皇上别再问了,民女冲闯圣驾,已经是犯了必死之罪,民女只求皇上赐民女一死,让民女去与亡夫团聚……”这时候陈圆圆已经有些哽咽了。

“果然是贞洁烈女,情堪可嘉!”朱慈烺大声赞叹道,“不过……”话锋一转,朱慈烺突然探身凑到陈圆圆的耳畔,低声说:“如果朕要纳你入后宫,你可愿意?”热气吹在耳根,陈圆圆顿时绯红了脸颊。

“这……”陈圆圆刚想要辩白,朱慈烺竟堵住她的嘴巴,对着她的耳根吹起道:“你放心,只要你答应,朕保证封你为妃,而且,朕会放出风声,就说你已经因为冲闯圣驾被秘密处决了。如此一来,你不但可以安安稳稳的作皇妃,而且不必担心外面的口舌,怎么样?”

“为、为什么?皇上,为什么要这样作?”陈圆圆显然已经受到了惊吓。

“你还不明白吗?因为朕喜欢你呀……”温柔的声音就这样萦绕在耳畔,久久回荡。

太阳沉下西方的地平线,仿佛同时顺手扯下了一幅巨大的黑幕遮在大地上,闪闪的星斗和朦胧的月亮用最柔弱的光来验证这黑夜的存在。

此时,在皇宫内一坐不起眼的宫殿里。对着桌案前摇曳的烛光,戴贤亭笑眯眯的放下手中的毛笔,展起桌上的奏折,抬眼点头又浏览了一遍,轻轻的合起,收进衣袖里。

“哼哼哼,明天早朝的时候,趁机将这封奏折递上去,之后呢……哼哼!”

篤篤篤,外面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进来!”

一名番役推门禀报:“启禀将军,邵大人求见。”

邵庆一进门,疾走几步,单膝跪下行军礼道:“属下参见将军!”

“呵呵,起来说!”戴贤亭也不起身,笑眯眯的挥了挥手。

“谢将军!”

“说吧,事情怎么样了?王之心愿意让贤啦?”

“是,将军英明!”

“那就好。呵呵,邵庆啊,这东厂的买卖,虽不能说不好,但毕竟不是长远之计呀,本官要接管东厂,也不过是暂时的一步棋子,这一点你明白吗?”戴贤亭脸上的微笑渐渐敛去,变得冷峻起来。

邵庆擅长察言观色,意识到境况,连忙拱手道:“是!属下全心全意为将军效命!”

“呵呵呵,不用这么紧张,不过呢——”说着,戴贤亭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迈步来到邵庆身旁,搭住他的肩膀,低声说道:“将来裂土封王,你也是有机会的!”戴贤亭感觉到,邵庆的肩膀微微颤了一下。

“好了!在那之前呢,你现在先陪我去见一个人,走吧!”

又浅又低矮的洞窟里,在靠近洞口的地方生起了一从篝火,朱慈炤抱膝坐在篝火前,看着枯枝在火苗的****下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火堆旁有几朵蘑菇在火焰的灼烧下发出微弱的滋滋声,不时滴淌出几滴汁水。

“殿下!您先歇着,等奴婢先尝过之后您再享用。”说着,杨常从火堆旁捏起一朵蘑菇就要往嘴里送,朱慈炤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盯着杨常的眼睛摇头道:“我知道你的忠心,这些蘑菇可能会有毒,你想要替我尝验是否安全,是吗?”不等杨常辩白,朱慈炤接着说,“但是,如果你死了,孤王会伤心的,而且,假如你死了的话,谁来服侍孤王呢?你若真是忠仆,就不应该丢下主人,还让主人伤心难过啊。”

“这……”杨常痴痴的望着朱慈炤那张幼稚而严肃的脸在火光的照耀下明暗恍惚,手里的蘑菇吧嗒一声掉在地上。

“没有把握的食物,我们不吃就是了,记住我们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一个不少的安全回国去!”朱慈炤说着望着杨常和方以智,点点头说,“我们要活着回中国去!”

夜幕降临。辽东的荒山旷野在夜幕下显得分外荒凉,饥肠辘辘的朱慈炤望着黑漆漆的夜空中点缀着的几点星光,想到自己身陷荒夷,搞不好可能会曝骨野草的惨况,不禁他摇了摇头;又回忆当初在另一个世界里,当自己国家面对友邦沦陷、盟国断交,“举国同悲鸿雁天”的窘况的时候,人心又是何等悲观。

“唉!”朱慈炤长叹一口气,轻轻的唱起了一首凄凉哀婉而又不乏悲壮的歌:

“巨龙脚底下我成长,长成以后是龙的传人——

黑眼睛黑头发黄皮肤,永永远远是龙的传人。

百年前宁静的一个夜,巨变前夕的深夜里,

枪炮声敲碎了宁静夜,四面楚歌是姑息的剑!

多少年炮声仍隆隆,多少年又是多少年?

巨龙巨龙你擦亮眼!永永远远的擦亮眼……”

心中的酸痛溶入泪水,涌上眼眶,悲情渗入喉咙,歌声也随之哽咽起来。朱慈炤感到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肩头,回头一看,原来是方以智。

“方先生!”

“殿下的歌实在是——凄、呃,凄厉,臣还是第一次听到,敢问殿下此歌名叫什么?”

“呵!这首歌吗?”朱慈炤叹了口气,稍微想了想,信口道:“这是当年南宋末代皇帝投海殉国时唱得歌,虽然已经过去三百多年了,可每次唱起来,还是会让人眼鼻发酸啊!”

“是啊!不过臣坚信,殿下一定能够回到皇上身边的。”

朱慈炤借着月光,望着方以智的脸,微微点了点头,转望夜空,喃喃道:“但愿如此。”

“殿下,天色不早了,您快去歇息一会,咱们还得赶路呢。”杨常上前劝道。

“好吧。”

偎依在洞窟冰冷的土石壁上,篝火的余烬微微冒着清烟,不时窜出一缕蓝色的小火苗,在夜色的漆黑中转瞬即逝;远处的树丛中一双双闪烁荧光的眼睛忽隐忽现;空旷的远方传来阵阵陌生的嚎叫——仿佛是一曲悲凉恐怖的摇篮曲。杨常和方以智轮流守着篝火不继续熄灭,期盼着东方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升起的光源。就这样,三人在饥肠辘辘中渐渐昏睡。睡梦中的朱慈炤,听见耳畔回荡着一个平静、甚至有些幽幽的声音:“你还好吗,我们又见面了。”

颤颤地努力张开眼睑,望着眼前洁白空旷的世界,还有这名全身散发着白色荧光的男人,朱慈炤不禁一愣,但是很快镇定下来。

“你,是神吗?”

身为神的林梓怊不置可否,径直问道:“你原来生活过的那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可以告诉我吗?”

“即便是我告诉了你,难道你就可以送我回原来的世界去吗?我可是记得,即便是神也没有办法让死去的人复活,不是吗?何况我在那个世界里的肉体早已化为灰烬了。”

“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没有能力让你回到原来的世界重新复活。我只想知道你原来所生活过的国家是什么样子的。你愿意告诉我吗?”

“中国,我所在的那个国家叫做中国,但和现在的大明朝不同,你应该知道吧,在先秦上古时代的儒家经典、诸子百家的书里,经常称中国是‘四海之内’,我的国家就是那样一个四面環海的地方。”

白衣人沉默了好一会,终于开口询问:“即便是在两个不同的世界,中国也应该是在赤县神州才对,怎么可能会是一个四面環海的地方?”

“呵——”永王挺胸深呼吸,沉默片刻,说道“的确如你所言,不过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由于内忧外患、社稷颠覆,我们被迫举国播迁到了一个四面環海的地方,重建了中国。”

“我不了解你原先所在的那个世界,但赤县神州绝对是由神守护的禁地!从中国人安土重迁这一天性即可看得出来。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放弃故土。”

“祖祖辈辈生活了几千年的土地,不到万不得已,谁忍心背井离乡啊!当初面对死亡的威胁,也只有不到二十分之一、不,是三十分之一的人离开故土。”永王有些激动,胸口起伏,但很快稳定下来,自嘲似的摇摇头,“呵呵,我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还说这些干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呵呵,真好笑!”

“新的国家在什么地方,很远吗?”

“很远,但也很近。因为在国家陷入危亡之前,我们刚好得到了一处很不错的海岛。”

“于是便举国播迁了过去吗?这倒是有些类似东晋和南宋的样子。”

“是啊,历史总是那么的相似,而且开始的几十年里,我们也曾有过枕戈待旦、闻鸡起舞、先吾着鞭之类的希冀,但随着时过境迁,先辈人背井离乡的愁苦早渐渐成为历史,而新的国家山川壮美、土地肥饶,加之气候温暖、雨量充沛,一年四季都能有丰厚的收成,你也知道,我们中国人都是天性勤劳聪慧的,在安定的环境下,我们又创造发展加工制造产业,经过几代人的克难艰辛、小心经营,我们的生活甚至比在故土还要富足,慢慢地,我们也就不再报重回故国的奢望了。”

“那些不忍背井离乡而留下来的人后来怎么样了?”

“很不好!”朱慈炤叹息摇头道,“或是被杀、或是饿死,侥幸活下来的,也被迫改变一切习俗信仰,甚至连书写汉字的权利也被剥夺了。说句悲观丧气的话,即使我们怀着枕戈待旦、闻鸡起舞,北定中原、痛饮黄龙的信念,重返故国,那么看到的也只会是一片苍茫辽阔而又充满异族风情的陌生国度罢了。我们不能、也不忍再重返故国了,中国是一个四面環海的岛国,我们早已认命了。”

短暂的沉默,白衣人突然问道:“那么现在,我来送你回到皇帝身边去吧。”

“呵呵!”朱慈炤冷笑道,“我好歹也曾经是一国的中枢级人物,怎么可能连梦境和现实都分不清楚呢?自己的命运要自己奋斗,未来是自己创造的,即便是你答应了,又能怎么样?这不过是一场梦,醒来之后,我依然躺在野外,不是吗?”

林梓怊没再多说什么,默默地抬起手轻轻一挥,白色的空间像雾一样慢慢散去。朱慈炤再次张开眼睛,洞口的篝火微微摇曳着火苗,枯枝燃烧着发出噼噼啪啪的微响,朱慈炤的嘴角微撇出一丝微笑,因为他隐隐的听到那个白衣人充满哀怨的喃呢:“神州沉陆——几千年的眷顾带来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