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雷震震,白羽翩跹,转眼便到了年末。
北京时间21点40分,小雪,北风3级。
司寇南霂独自站在末级台阶上,着鹿皮靴的脚边放在一个小小的行李箱。她的身影被昏黄的路灯拉拽得很长很长,在潮湿的水泥地面不断地延伸下去,直至与黑暗融为一体。她呼出的白色气息,袅袅娜娜,悠悠的像朵白云,在空中飘啊,飘啊,然后又在灯光下消逝。这时一阵凉风袭过,司寇南霂蓦地打了个寒颤,衣兜里的手握紧了,她细细地嗅了嗅挨近鼻尖的大红色围脖,是令人安心且温暖的味道。
她闭上了眼睛。
那是德川一矢送给她的。在一个月前的加拿大戴维斯杯网球锦标赛决赛前夜的时候。
“为什么送我围脖?”
“想送。”
女生窝进了男生的怀里。
“戴维斯杯只是在澳网中途一场放松心情的比赛。”
“我知道。”
“但你还是想赢,对吧?”
“……嗯。”
“你会赢的,あなたを信じます!(我相信你!)”
“嗯,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谢谢。)”
然后第二天就出现了某人爆冷夺冠的消息,占据了当时半个月之久的网球月刊的头条。
司寇南霂还记得,德川一矢拿着金杯回来,第一件事,不是把金杯好好保存起来,而是将金杯随手扔在床上,然后一把抱起了她,紫罗兰的眼睛直直地仰视着她。
“My lucky star!”
然后他轻轻地笑了,抱着她转圈圈。
像个小孩。
想到这儿,司寇南霂微微笑了起来,在凛冽的寒冬中勾起了一抹淡淡的暖意。
今天是除夕,她的父母想见德川一矢。为此,某人还特地从澳网预赛中挤出了两天的假期,除去路上耽搁的时间,他只有一天可以陪她,明天,也就是大年初一的下午,他便要返回澳洲。
司寇南霂有些紧张,不过,这并不是因为德川一矢拿不出手,只是,国籍问题。
她的老爸,似乎不太愿意她交外国男朋友。
唉,再说吧。
有车慢慢滑行到她的身前,紧接着传来车门开闭的声音。
“好慢,和也。”她听见她的声音如是说道,然后她睁开了眼睛。
猝不及防的,一只温暖的手搭在了她的头上轻轻揉了揉。
“等很久吗?”
“哼╯^╰,不久,也就半个小时。”
“傻瓜,”微微皱眉,他拥她入怀,鼻尖感受到一股寒意,他又用了用力,“怎么不在家里等?”
伸出双手主动环住男生健壮的腰,司寇南霂用力地蹭了蹭德川一矢的胸膛,这才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你其实是个傻子吧?就是傻子吧!”
她又钻进了他的怀里。
左眉微微挑起一个诧异的弧度,德川一矢看到有大片大片的雪花飘落在女生的头发上。
“我有点想你。”
还未回答,他听见胸口处传来闷闷的,若隐若现的声音,隐隐飘荡在空中,忽而完全消匿不见。
他的下巴搁在了自家姑娘的头上。
“啧,才一个月没见啊。”
“你真的是个大傻子。”
“嗯。”
德川一矢的嘴角终于蓄起了一抹笑,他扶正了司寇南霂的身子,为她轻轻拭去了发间因雪的消逝而引起的潮湿,然后他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低下了头去。
——『我用缓慢、笨拙的方式爱你。几乎不说话,仅有只言片语。――《冬天的诗》』
这是一个轻柔却带着些许缱绻且不舍的吻。
他终是放开了她。
司寇南霂抬起一只手挡住了眼前的光线,脖颈却是淡淡的粉色,一直延伸到她的耳朵,她深深地呼吸着,却透过指缝偷瞄德川一矢。
他,初见是无意穿堂风,偏偏孤倨引山洪,而她,是垂眉摆渡翁,却独独偏爱侬。他应该是一场梦,而她是一阵雨,一袭雾,一场风。是她无意入了他的梦,而他却成了她的港湾。
『浅喜似苍狗,深爱如长风。所爱隔山海,愿山海可平。
——宋代词人王忠维《苍狗长风》』
德川一矢低着头,浅浅笑着。
村上春树的《挪威的森林》中有这样一段——
“最最喜欢你,绿子。”
“什么程度?”
“像喜欢春天的熊一样。”
“春天的熊?”绿子再次扬起脸,“什么春天的熊?”
“春天的原野里,你一个人正走着,对面走来一只可爱的小熊,浑身的毛活像天鹅绒,眼睛圆鼓鼓的。它这么对你说到:‘你好,小姐,和我一块打滚玩好么?’接着,你就和小熊抱在一起,顺着长满三叶草的山坡咕噜咕噜滚下去,整整玩了一大天。你说棒不棒?”
“太棒了。”
“我就这么喜欢你。”
他想,这个女孩啊,就是他在春天里的熊。
他喜欢着她,她也喜欢着他,这真是,太棒了!
“茉莉,如果我得到伯父伯母的同意,下次你和我一起回家吧?好吗?”
他看着她愣愣地把捂着眼睛的手放下,眼里一闪而过的惊愕还未来得及褪去。他不由得抿了抿嘴唇,突然之间连呼吸也颤抖起来。
司寇南霂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个家伙应该是在紧张,意识到这一点,她的嘴角下意识露出一个微微上扬的弧度。
“好倒是好,不过叔叔阿姨知道吗?”
德川一矢又抿了抿唇,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他们知道。”
“咦?”
“我姐告诉他们的,从U-17开始。”
“……你姐对你挺上心啊!”
“托她的福,我父母想见你。”
“呃……先回我家啦!”
“好。”
德川一矢又笑了笑,点头示意。
不多久再一次传来车门开闭的声音,紧接着是引擎轰鸣的声音,大灯亮了,再之后车子便无声地滑入了黑色的夜中。
北京时间23点。某小区某户人家。
“儿子啊,你妹妹是被拐骗了,迷路了还是咋的,怎么还没到?”
司寇爸爸是个南方人,早已年过不惑。现在他很郁闷,大过年的见未来女婿,虽然他对那个抢他女儿的德川一矢略有耳闻,虽然他还调查过他,甚至对他的评价尚好,但是,这不代表他可以轻易过他这关。
思及此,司寇爸爸略微显露岁月痕迹却风采俊朗依旧的脸竟有些得意。
“老头子,你就省省心吧!我们女儿是那么没有节操的人吗?”
司寇妈妈,一位风韵犹存的气质美人,她轻轻拍了拍司寇爸爸的肩膀,以示安慰。
“也是,我女儿,杠杠的。”
司寇北泽淡然地看了司寇爸爸和司寇妈妈一眼,接着目光落到了自家媳妇身上。
我们女儿,是那么没有节操的人吗?
对不起,你们女儿节操早掉了。
“叮咚”
门铃响了。
司寇爸爸冲在前面,黑着脸打开了门。
“老爹?”
“嗯,回来了?”司寇爸爸看了自家女儿一眼,然后越过她看向她身后提着大包小包的德川一矢。
“嗯。”司寇南霂挑眉,她怎么感觉到空气中有一股无声地对峙,来自于她老帅老帅的老爹和齁帅齁帅的男友。
有点冷啊……
“哎呀,老头子,别杵在门口,”司寇妈妈一把推开司寇爸爸,然后笑意盈盈地看着门口一脸淡定的自家女儿和一脸惊诧的自家准女婿,“快进来,别跟爸爸一般见识,他啊,不过是刀子嘴豆腐心。”
司寇南霂微微笑着,她看着老妈一脸嗔怪的捅了捅老爹的腰窝,在他们身后,她的老哥搂着她的嫂子,而身边的人,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午夜的钟声敲响了。
冬天已经过去了,新的一年,相聚的人总会相聚,念念不忘的人也必会有回响,未来共度凛冬的人就在身旁。
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