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过砖块,炒过小菜,走过泥泞,跑过雪地,生活的厚度是什么,小马一直在尝试着。
第二天了,门外传来呯呯碰碰的碰撞声,小马捂着左脸从床上起来,仔细地把衣服穿紧,对着镜子梳理了一下鬓角,然后启门出去。
“廖婶,要帮忙吗。”
话是说要帮忙,手早已经先一步抓住了皮箱。
拐角的房间,廖婶正在向外搬东西。看得出来,她没什么力气,拎着几个小包都碰碰撞撞地。突然间皮箱被抢了过去,廖大妈回手扯了扯,没有扯动。她定定地看了看他。小马就那么微笑着站在那儿,清澈的眼神坚定不移的对视过来。
“走吧。”大妈放开手,领着自己的包裹,摇摇晃晃的向下走去。
“这是准备搬走吗?”小马努力的想组织起自己的措辞,尝试着对一个陌生人表达自己的想法,“我是说,我觉得我是无害的。”
“你想在我家老头子面前自夸自己有害吗。”廖大妈好气的嚷了他一句。
“我这是准备把房间换到楼下去。老头子越闹越厉害了,上上下下的,闹得慌。”
提到徐老,小马讪讪地不知道怎么开口,直到今早起床他都还觉得有点疑惑,他自己到底是怎么决定要留在这里的。
“老头子,挺厉害的。”说道徐老,他又想起了昨天的照片,那里面的精致的小孩子,“照片里的,你们的孩子?”
“嗯,很结实的坏小子,老早就会撒娇耍坏,也不知道是像了谁。”
“我小的时候,也这样。”廖妈的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到时小马,颇有缅怀的感觉。
“这样个屁,小鬼头的屁事,只有老妈子才知道。”
“这,他人呢。”小马尴尬的摸了摸脑袋,不过左手碰到了了痛处,疼的嘶哑咧嘴。
“死了,也不知道是谁害的。”
“死了啊。”小马尴尬的想去死,死了啊,那老徐又是怎么疯的呢?照片里的老徐,笑的那么幸福与快乐,那种人生中的闪光点似的表情,绝不是疯子能表现出来的,就像奶奶说的,只有真正幸福的人才有的笑。
“发什么愣,跟上”
“小神童穿过暴风雨,金鲤鱼载着他破开海浪,驶向彼岸。”
从大厅里传来老徐的声音,听起来一点都不疯。就像是一位人生的智者,在无尽缅怀里诉说着自己的爱情。这一刻,老徐的影子突然从他的心里模糊起来。一种模糊的思绪在心底酝酿开来。
每个人都有心事,每个人都有故事,有的人内敛,有的人奔放。如果你不理解,那就把它当绘画本来看吧,不过,记得把心放进去。奶奶的淳淳教导在耳边响起,微笑重新爬上小马的脸上,左颊的牵扯似乎也不痛了。
比及收拾好所有,已经是临近中午了,在大婶家匆匆吃了午饭,小马空着双手出门去了。其实他不是这里的人,他是在临近的小城找临工,租不起房子才到了这个镇上。
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大厅里的灯光微暗地开着。这个时候,小马才有机会仔细观察这幢第七公寓。其实这就是一幢普通的民楼,高不过三层,大小不过五十平方,是最显著不过的制式小洋房,只不过廖婶想把它租出去,所以才起了个第七公寓的名字。
“没睡呢。”大厅里,老徐枕着廖婶睡得香甜,廖婶就那么坐在那里,静静的替老徐梳着鬓角。
“这个,我能看吗?”
老徐的稿纸就整整齐齐地叠在书桌上,夜色灯光下的稿纸散发着独特的光晕,吸引着小马拿起它,读懂它。
他走到桌边,伸手过去,不过却在半途戛然而止。他看向廖婶,期待着她的回答,就像小孩子,期待着自己要去了解的东西。
廖婶没有看他,只是点了点头,然后他看到了上面的东西,《天生小神童》:
我的目光自极致宇宙的极光里坠落,撞进她的怀里,然后,我们的孩子出生了。我们给他起了个名字,叫做小神童。
这个调皮的小子,他迎着我的目光出生,他有着天生的智慧和强壮的体魄。
玫瑰轻轻摇曳,鲜红的花瓣幻化做一件肚兜,为他穿上第一件衣服。
美人虞轻展枝杈,淡蓝色的花瓣幻化出一条裤子,为他穿上第一条裤子。
牡丹摇曳着病弱的花实,幻化出一件外衣,为他披上第一件战袍。
金色的鲤鱼跃出水面,扑棱棱的跳上陆地,蹦踏着化作一片金锁。然后小岛上的百花一起努力,为他编制了一条精致的七彩挂绳,将金锁拴在脖子上。
他在小草铺就的地毯上翻滚,然后在花丛里嬉闹,嘟囔着小嘴染上一脸粉妆。五颜六色的,香气逼人的,他就是我们拱卫着的小小精灵。就这样,他在我们的目光里快乐的成长。
长大了的孩子更加活跃,他们充满了旺盛的精力和无穷的好奇。他总是会不自主的来到海边,看着水里自己的倒影,露出快活的神色。这个时候,他会想要伸过手去。百花轻轻摇曳,花丛里的香气混乱起来,我急急忙忙的将目光投注过去,驱动着微风把他卷回母亲的身边,然后他就躺在花床里,在母亲的怀抱里安然睡去。
小马不由得向徐老他们看去,正好看到廖大妈走回房间,徐老就那么睡在了这里,身上盖着毯子。我继续阅读下去:
这样的日子日复一日地重复着,我想我们都是有点疲倦了的。那天,我不再观察叠世界,我将我的目光重新移回现实,开始记录我所看到的事情。然后就那样出事了。
我再次将目光注视过去的时候,小岛上充满了五颜六色的迷障,各色的花粉汇聚起来,在小岛上汇聚成一股浓厚的瘴气,我的目光被阻挡在外面。我轻轻地摇曳着极光,想在小岛上架设虹梯,他们拒绝了我。
我将无助的目光投向大海,快乐的鲤鱼愤怒的向我控诉,他们告诉我:小神童勒住了鱼王子的脖颈,挟持着他游向远海。
夜色的虫鸣告诉我们,天已经晚了,小马恋恋不舍的放下稿件,起身向楼上走去。明天是打工的第一天,他不想因为熬夜而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