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煌言见张玉乔面色惨淡,多有悲凉之状,不免出言问道:“玉乔,你……怎地了?”张玉乔叹了口气道:“哎……恩怨是非,如今通通化为尘烟了。”张煌言道:“你这是何意?”张玉乔道:“国姓爷告诉我说,我叔父他……病死了。”
张煌言惊道:“绍梁[虞克农之字。]兄走了……我竟没能去送送他……”张煌言面上难掩悲色。张玉乔道:“想不到苍水先生倒与我叔父惺惺相惜。”张煌言道:“绍梁兄有时虽有些不择手段,然而在抗清一事上,的确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张玉乔道:“是啊,我叔父便是为这抗清累死的。”张煌言似是想起了甚么,却欲言又止。张玉乔道:“苍水先生,你一定很想知道,叔父走了,这青衿会,交与何人之手了罢?”张煌言赦颜道:“这……在下本无意探听贵派机密。只是这青衿会乃抗清的重要力量,万一落入奸人之手,后果不堪设想。”
张玉乔微笑道:“苍水先生看玉乔可像奸人?”张煌言大惊失色,道:“怎么?他……他竟将青衿会交给了你?”“怎么?玉乔不配?”
张煌言道:“啊,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绍梁兄此举实在出人意料,竟将青衿会交与了妇人之手。”张玉乔不悦道:“青衿会中本就有不少妇人,怎么妇人便不能执掌?”
张煌言道:“在下不是那个意思。卿乃一介奇女子,才智不亚于男子,自然堪当此任。”张玉乔嘴角挤出一丝冷笑:“不亚于男子,这么说苍水先生认为妇人的才智本不如男子。想不到堂堂的苍水先生竟也如此想。”张玉乔不想在此事上与他争执,便道:“罢了。叔父托国姓爷将此物交于我手。”
张玉乔说罢,从怀中掏出了一块战国和田玉龙形玉佩,递给张煌言。张煌言接过玉佩,对着阳光仔细观瞧。但见那玉佩通体扁平,镂空透雕,是用黄色和田玉制成,龙体做盘旋游动状,龙回首上昂,口微张似吟鸣之态。周身以黄金雕饰谷纹,似粒粒珍珠随龙舞动,龙体长嘶起舞,可谓玉佩中的顶级上品。
张煌言道:“此玉应为战国时期的宫廷之物,传到如今,可谓价值连城,乃难得一见的珍品。这样的物件,在民间可不常见,怕是……过去宫中流传出来的罢?”
张玉乔点点头道:“苍水先生果然博闻强识。此物正是孝宗皇帝当年赏赐给施昭仪的,施昭仪的后代代代相传。此龙形玉佩本为一对,双龙相对。自青衿会创立之始,这对玉佩便一分为二,一半在虞家人手中,一半在青衿会堂主手中。此玉佩是为青衿会与虞家人相互照料之信物,一旦一方有难,出示此玉,另一方当倾尽全力相助。当然,这些年来,青衿会逐渐壮大,而虞家则不过是一户从事织补的普通人家,因此此物主要是虞家遇险时向青衿会求助所用。”
张煌言点点头道:“绍梁将此物交与你,便是将青衿会交到了你的手中,可见他对你的信任。那么,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张玉乔道:“说实话,国姓爷将此物交给我的时候,我的确曾有一瞬间的手足无措,不过如今,我已有了决断。”“如何?”“我打算解散青衿会。”
“甚么?!”张煌言今日已经历了太多的震惊,可都比不上张玉乔这句话给他带来的惊讶:“这……你这是为何呀?”
“为何?苍水先生难道不知?不正是因为苍水先生刚刚跟玉乔说过,生为大丈夫,当以忠义立身,却不连累旁人么?这么多年,为了青衿会,多少清白女子被迫委身青楼,好去做那见不得人的勾当,又有多少人因此而断送了性命?这样的事,到我这里,便结束罢。”
张煌言震惊得无以复加,却说不出话来,张玉乔如今是青衿会的堂主,他无权质疑她的决定,只能默然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