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陈子龙带了一人前来面见赵青娘。陈子龙道:“青娘,这位便是我曾与你提起过的,与我共同举事抗清的夏允彝兄。”赵青娘裣衽为礼道:“久闻先生大名,今日得尝一见,实乃青娘之幸。”
夏允彝道:“我听子龙兄说起过,姑娘才学过人,人品高洁。”赵青娘道:“子龙先生谬赞了。”
夏允彝,万历四十六年举人,崇祯初年,与同郡陈子龙、徐孚远等人结成“几社”。崇祯十年进士,任福建长乐县知县,在任期间体恤民情,革除弊俗。弘光帝曾任命他为吏部考功司主事。夏允彝因和陈子龙齐名,世称“陈夏”。
夏允彝道:“那么我出一联,不知姑娘能否对上?”赵青娘道:“先生请赐教。”夏允彝临窗远眺,见一渔翁提两尾鲜鱼向着一条很深的巷子里走去,便信口吟出:“双鱼入修庵,”赵青娘略一沉吟道:“尺素寄谁家[引自宋代传奇小说《谭意哥传》。]。”夏允彝赞叹道:“果然是才女,才思敏捷,名不虚传。”
赵青娘曾想,若能嫁得如陈夏一般的名士,方教不枉此生。只是陈夏虽说人品才学均是世间一等一的,但其年龄与赵青娘相差太多,且都有家室,因此赵青娘与他们始终维持着君子之交。
赵青娘曾与陈子龙谈起过他与柳如是的故事,同为青楼女子,她本该为柳如是抱不平,嗔怨陈子龙薄幸,但她却想知陈子龙真心所想。一听赵青娘提起柳如是,陈子龙不由得叹了口气道:“是吾负卿也。世间难得如是君,吾又何尝想要负她?然山河破碎,吾辈当为国赴死,她若嫁我,必免不了奔波飘零。不若如今这般,在牧斋[钱谦益之号。]公身边安然度日。”
赵青娘道:“可是钱牧斋实非丈夫也。投降满清,不忠不义。”陈子龙笑道:“你和如是君一样,都是烈女子。生为烈女子,于家国,自是大幸,然于女子自身,却是大不幸。汝尚年幼,今后便知,生为女子,能得一人爱重,不离不弃,方为人生至幸。”
赵青娘与陈夏二人的诗词唱和并没有维持太久的时间,因形势紧张,陈夏二人相继离开杭州,前去江阴、常熟一带联络义军。
当时,马士英父子虽握权临朝时贪黜误国,但却于大节无亏,南京城破后,其子马銮护驾弘光帝出逃,死于乱军之中。马士英本人则率数百贵州失败,保护弘光帝嫡母邹太后逃往浙江,最终辗转来到杭州。
闻知弘光帝战死被俘,在马士英和杭州官兵的拥戴下,潞王朱常汸就任“监国”(即代理皇帝)。
然而杭州城并没有重写宋时临安城的历史,马士英派曾为清军当过奸细的陈洪范再次渡江与清军讲和,但由于实力悬殊,且陈洪范自告奋勇劝降潞王,马士英见势不妙,只得仓皇又逃。
杭州城内,潞王朱常汸剃发白服,大开城门,跪于道左,率众官投降。杭州城内的一万多明朝精兵,闻讯纷纷逃亡,其中不少最终为青衿会吸纳、领导,加入反清队伍。
马士英屡败屡战,曾前去投靠鲁王,却因其声名狼藉而被拒。后率方国安等人企图以水战光复杭州,最终依旧以战败告终。而后其提兵入闽,又被唐王拒之门外。心灰意冷的马士英拒不投降,在台州野寺中剃发为僧。后遭家仆出卖,被清军逮捕,斩于延平城闹市,死后剥皮示众。马士英一生虽未为国立过功勋,却死得壮烈,不愧为大明之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