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城陷后,一队清军闯入相宜楼,为首一人吼道:“赵青娘在哪里?赶快出来!”杜妈妈和赵青娘等青衿会中人尚未来得及转移,闻得清军来找,可急坏了杜妈妈:“青娘,这可怎么办?你若被他们掳了去,怕是凶多吉少了。”
赵青娘紧咬朱唇,心中亦是忐忑,口中却安慰杜妈妈道:“妈妈不必忧心,青娘早已立志为国效死,若真迫得我身死,倒也全了我的忠义之名;若能留我一条性命,这便也是我打入清军的一个法子。青娘自当借此良机,深入虎穴,探听清军虚实。”
杜妈妈仍旧有些担心:“你自加入堂口以来,从未似这般独自潜龙潭,探虎穴,我怕万一……”赵青娘道:“妈妈放心,青娘立志誓死效忠大明朝,纵然不幸事败,亦会以身殉国,绝不会出卖青衿会的姐妹们!”杜妈妈点头道:“那你务要保重,一切小心,我会与上峰联络,争取接应你。”
赵青娘手提罗裙,轻移莲步,缓缓步出。那清兵一见赵青娘,也是一愣,心道,这妞儿果然是国色天香。然他身负军令,不敢怠慢,道:“你就是赵青娘?”赵青娘点头道:“奴家正是。不知军爷有何贵干?”那清兵道:“走!随我去李将军府上。”说罢,一挥手,几名清兵一拥而上,就要挟了赵青娘走。
赵青娘高声道:“且慢!”“怎地?!”“敢问军爷,这李将军是何等人?”“哼!你连我们李将军都不知道?我们李将军是大清的吴淞总兵。我告诉你,他能看上你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分,还不赶紧随我走。到了那儿,好好地伺候我们李将军。”
吴淞总兵李成栋,早年曾参加农民起义,后随高杰降明,累官至总兵,守徐州。顺治二年,率部降清,从清军攻江南。
赵青娘听闻李成栋之名,心觉厌恶。赵青娘甚是欣赏高杰为人,其虽刚愎自用,却不失为忠烈节义之士。想不到其手下竟出了如此败类,真教英雄齿冷。
赵青娘如此想着,便已到了李成栋府上。军士将她带入了一间卧房之内,便将门反锁。赵青娘打量这间卧房,陈设倒是十分简单,若论奢华,还不若她在相宜楼中所居。赵青娘忽地看到墙上挂有一柄宝剑,心中一喜,心道,若不能用此剑手刃李贼,也可以此剑自刎,保全贞洁。
赵青娘想到此,立刻去墙上取了宝剑在手。她甫将宝剑取下,一人便推门走进房中。但见那人一身戎装,生得剑眉虎目,锐气逼人。那人看到赵青娘手持宝剑,倒并不惊慌,只是道:“听闻姑娘以剑舞闻名,那便以此剑舞一曲给李某看看罢。”
赵青娘试探道:“尊驾便是李将军?”那人颌首道:“正是。”赵青娘闻言一凛,饶是她故作镇定,亦不免双手微颤。她知事已至此,唯有借舞剑之机刺死李成栋,便裣衽作礼道:“那么有辱将军视听了。”
赵青娘缓缓将剑拔出,她的心也随之沉到了谷底,那剑竟是未开刃的!眼见计划落空,赵青娘不由得对剑摇首苦笑。李成栋见状,问道:“姑娘缘何摇头?”
赵青娘微微一笑道:“奴婢是在为这宝剑惋惜。”“哦?为何惋惜?”“这宝剑碧如秋水,色如深潭,剑身雕刻精致古朴,剑鞘之上镶金鑽玉,更兼千锤百炼,方才得此青锋。只可惜身为宝剑,不能上阵杀敌,却只能充作陈设与歌舞之用,岂非暴殄天物?”
李成栋嘴角噙了一丝笑意:“我听你的口气,似乎话中有话。”赵青娘早已决意赴死,此刻倒也无所畏惧,索性抬头直视李成栋道:“不错,奴婢以为,将军就如同这宝剑一般,虽是旷世奇才,可惜却待在了自己不该待的位置上,致使宝剑蒙尘,英雄无用武之地。”
李成栋不以为然道:“我已是吴淞总兵,深受朝廷重用,怎么没有用武之地了?”赵青娘冷笑道:“将军固是神勇,兼且用兵如神,若仍效忠大明,早为朝廷倚重,家国栋梁。大丈夫生当建功立业,死当青史留名,但将军却甘愿为清廷满人之马前卒,着实令人惋惜!”
李成栋双眉紧皱,怒道:“你这贱婢,满口胡言,就不怕本将治罪与你么?”赵青娘昂首挺立:“奴婢虽为风尘女子,却亦知家国大义远重于个人身家性命,青娘情愿以身殉国,以全大义。”
李成栋盯了赵青娘许久,方才道:“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