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木子兰瞬间喜上眉梢,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姊姊你。怪不得把我大哥唬了一跳。”木子兰边说,边将轿中人拉了出来:“姊姊,早知是你要来,妹妹我该当准备准备,为姊姊好生接风才是。如今倒教妹妹我措手不及了。我们这山里头屋舍简陋,比不得绍兴城,姊姊可万莫见怪呀。”
原来轿中之人正是赵青娘。但见赵青娘上着一件淡紫色扣身衫子,紧身的衣裳将她的上身曲线衬托得玲珑有致,下着一条十幅细褶月华裙,轻移莲步,裙摆便似月射寒江,风影摇曳。赵青娘描眉画眼,傅粉施朱,梳了一个纵鬓头,做张做势、乔模乔样地下了轿。甫一下轿,先拿眼将众人扫了一圈,眉目之间顾盼生姿,更添妩媚之色。
罗三炮心内不由得道:“这娘们儿虽说不是妖女,不会甚么巫术,可是人却骚得厉害,怪不得大哥跟军师都被她迷住了。可怎么鹤姑娘却成了她的旧相识?”
但听得赵青娘轻启朱唇道:“妾身赵青娘,本为绍兴院妓,幸得李将军垂青,收为侧室。今次归宁,路过此地,不知众位英雄将妾身请来,有何贵干?”
旁人还未答言,罗三炮倒抢先道:“看来这娘们儿真是李成栋那厮的小妾,鹤姊,你怎么会认识她呢?”
木子兰刚要答言,赵青娘却早已代她答道:“倒也算不上甚么顶大的交情。不过是你们这位鹤姑娘性子急,曾在绍兴城中与李将军的手下发生过冲突,将军要处置她,我替她说了几句好话罢了。”赵青娘三言两语,便将两人的关系撇清,赵青娘绝口不提曾于青楼中收留木子兰之事,也是怕于她的名节有污。
罗三炮转头向丈云龙道:“当家的,那如今该怎么处置这娘们儿?”丈云龙皱了皱眉,说道:“带回寨子里,给她找个最好的房间。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动她!”
罗三炮心中虽疑惑万分,但却也不敢违拗丈云龙的指令,只得依令照办。
赵青娘刚在房中安顿下来,就听得有人叩门。赵青娘笑道:“妾身早已是阶下之囚,笼中之雀,死生去留,皆由尊驾掌控。英雄若要见妾身,推门直入便是,又何必拘这叩门的虚文呢?”
门外那人听闻此言,似是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推门而入。丈云龙进门后,再次心生犹豫,最终还是回身将门关闭。
丈云龙凝视赵青娘许久,却总是欲言又止,便将头掉转,不再看她。而赵青娘见到他也只嫣然一笑,并不作声。
最终,还是丈云龙开口,打破了沉默:“你怎么……成了那清军走狗的妾侍?”赵青娘微微含笑,道:“生逢乱世,身不由己罢了。”
丈云龙又道:“那么,你当初在……那种地方卖艺,也是……身不由己?”赵青娘道:“每位风尘女子,说起自身是如何踏上这条不归路的,怕都是一部诉不完的血泪史。”
孰料丈云龙听闻此言,似是触动了甚么神经,忽地一个箭步窜了过去,猛地一把握住了赵青娘的一双柔荑,沉声道:“你别再干那个了,也别当甚么姓李的的劳什子的小妾,跟我走罢!跟着我,我虽说……不能保你此生荣华富贵,却能保你此生不再受人欺侮……玉乔,跟我走罢,我不会再让你受苦了。”
赵青娘奋力将手从丈云龙的手中抽脱,冷冷地道:“尊驾认错人了罢,妾身是绍兴府稽山楼中的院妓,广东提督李成栋将军的侍妾,赵青娘,不是你口中的甚么桥。”
丈云龙闻言,凝视赵青娘许久,终究低首,转身离去。
丈云龙走后不久,又有人叩门。赵青娘淡淡地道:“阁下请进便是。”而此番推门而入的,则是文弼。
“怎……怎么是你?”赵青娘冲文弼嫣然一笑道:“怎么不能是我?”文弼低首言道:“这事……是个误会。你放心,我不会教人伤害你的。”
赵青娘道:“其实这话倒该是我问,文公子翩翩君子,怎么会跑到这等乡野山林之中,做起了山大王?”
文弼依旧低着头:“这……此事说来话长,无非是生逢乱世,身不由己罢了。”赵青娘浅笑,心想这话倒被他拿来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