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子兰问赵青娘:“姊姊,这个字念甚么?”“袅。”“鸟?这是那个女子的名字么?”赵青娘摇摇头道:“不是。这个字不会用作人名。”
木子兰皱皱眉,不解道:“那钗子上为甚么会刻上这么一个字?它有甚么特殊的含义么?”赵青娘娓娓道来:“唐朝大诗人杜牧有一首诗,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这个‘袅’字,就是诗中第一句娉娉袅袅的袅。它形容的是十三四岁的少女性格温婉,容貌美丽。所以那应该是……那位女子及笄时,父亲送给她的礼物。”
“扬州”,赵青娘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思绪忽然飞到了两年前,那时的扬州并不是杜牧笔下那个春风旖旎的江南温柔乡,而是血雨腥风的人间修罗场。“扬州十日”的时候,赵青娘并没有亲见,但嘉定的情状已经可以让她想象当时扬州的惨状,那个本该是空气中飘浮着氤氲水汽的地方却被尸臭封住了空气。
木子兰恍然道:“哦。”又道:“姊姊,你懂的真多。我真羡慕你。”“羡慕我做甚么?”“我要是也能像你一样有学问,他也许……就不会喜欢上那个甚么洪姑娘了罢。”
赵青娘忽然想起了甚么,试探木子兰道:“那……是他跟你说,那金钗的主人已经死了?”“没有。是我猜的。”“这是怎么猜出来的?”“你想想看,我大哥那么喜欢她,他们却没有在一起,肯定是那女子死了。”
赵青娘哑然失笑,道:“为甚么一定是死了呢?难道不可能是……比如那女子不喜欢他之类的缘由么?”木子兰诧异道:“那怎么可能?他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有女子不喜欢他?再者说,她要是不喜欢他,为甚么要把自己钗子送给他?”
这下赵青娘无从辩白了,她转念一想,当初答应虞克农加入青衿会,改名为赵青娘,其实从那一刻起,那个名叫张玉乔的女子就已经死了罢。这么一想,她便不再气恼木子兰的推理,而是道:“不管那女子是死了还是怎么样了,总之他们没有在一起。可是如今,来了一个洪诗铃,这次他又要送她回乡,回乡自然免不了见到她爹,那位洪大人。说不好入了那位老泰山的法眼,直接就招为东床了呢。”
此话一出,赵青娘都有些后悔,深悔自己为何口不择言,将如此惹木子兰生厌的话都说了出来。而她转念再一想,则惊出了一身冷汗:那洪承畴是清廷的人,万一……万一他发觉了丈云龙的身份,利用洪诗铃将其骗入彀中,一举枭灭了。再或者,他拗不过女儿,真的招他为婿了,那他的这支队伍也将被清廷招安。无论哪种结果,对自己都是大不利。昨日和文弼商讨,怎地没有想到此节?哎,真是百密一疏!不行,我得赶紧去找文弼商量下对策。
谁想木子兰的一句话彻底打乱了赵青娘的思绪:“他是不会娶那位洪姑娘为妻的,因为他早已有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