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竹连忙回道:“这个奴婢也不知道,请世子稍候,我这就进屋问问去。”
水溶急忙拦阻道:“罢了,罢了,这会子林姑娘也是刚回府,先让她好好歇息吧。”说罢,示意兰竹带路回自己的住所。
走到甬道尽头的一进院落,就是水溶的住所了,早有两个丫头和两个老妈妈将里里外外收拾得干净整齐了,几个下人见水溶来了,忙恭恭敬敬垂首站立两侧听候他的吩咐。兰竹道:“我们这些小门小户的下人,没见过什么世面,应老太太的安排前来侍候世子,还请世子不要嫌我们粗笨才好,有事就只管吩咐几句。”说罢,怯怯然垂下了头,一副谦恭卑微的样子。
虽然见她如此,可水溶心中还是觉得这丫头说话八面玲珑,颇有心机。她也不过是一个丫头,从其身上就看出了贾府诸多人等是多么的庸俗世故、趋于逢迎,想黛玉怎样一个率真脱俗之人,在这样的府中又岂能有真正的快乐?好在看得出来,一家之主的贾母是对她发自肺腑的疼爱,不然没有她的庇护,天长日久贾府众人是不会给她好脸色的。他也断定,黛玉住在贾府必是有不得已的缘故,想到这些,他立时就想把黛玉带出府去,只是苦于没有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也许现在他能做到的只能是多在贾府住些时日了。
见水溶沉默不语,兰竹不由殷勤说道:“世子想必是一路劳累,不如奴婢现在就侍候世子沐浴更衣,好好歇息一下可好?”
她这一说到让水溶愣住了,怎么她一个女孩子竟然……?但是只须臾功夫,水溶就明白了,这在大户人家也是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哪家的少爷没有一个贴身的丫鬟呢?更何况是贾府?也难为老太太想得周到,还特意挑了颇有姿色的兰竹来。看其模样真是不比鸳鸯逊色,可见老太太也是花了些心思的。只是她万万不会想到他水溶岂是那庸俗之流。想到这,水溶便和声对兰竹几人说道:“你们也操劳会子了,我这会到也不累,想再随处走走,你们且先下去吧,有吩咐我自然会叫你们的。”
“这……”兰竹万没有料到,水溶会拒绝,不由一阵失望,但也只好又谦恭的施了一礼,随着另外几人走出了院子,走到门口还不忘回头说道:“世子,我们几个就住在隔壁的小跨院内,时刻听候世子吩咐。”
水溶微笑着点了点头,兰竹几人这才缓缓离去。见他们走远,水溶不由长长舒了一口气,转身走进了房中,屋里布置得富贵大气,想是贾母生怕怠慢了他这位王爷的长子,其实这种布置,他却着实的不喜欢,没办法也只好入乡随俗。
这是一个三联套间,中间是正厅,左边是书房,右边是卧室,水溶踱步走进书房,见书架上不过陈列着一些有关仕途经济学问的书籍,更是厌于去看,便随手推开书案后的窗子,立时眼前一亮,窗后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一片特有的清新之气迎面扑来,水溶顿觉身心一爽。记忆的闸门便不由自主地打开了——
十年前,水溶正与师傅玉须道长在静陀山上学艺,无意间救了一个摔伤手臂的少年,那少年就是祥瑞,后来祥瑞就留在山上养伤,水溶发现他随身佩戴的一块玉佩竟与父亲北静王水净的是一对,心中不由着实叹奇。适逢北静王到静陀山上来探望他,水溶便把所见之事,俱实告诉了父亲。不想北静王听罢即令水溶带他去见祥瑞,见到祥瑞后,便一一询问他母亲姓甚名谁,他又是何时出生,玉佩从何而来。不听则已,一听更是惊异不止,原来祥瑞竟是皇上(现在已是先皇)的私生子,想当年皇上微服私访之时曾结识祥瑞的母亲——玉珏,西子湖畔芳名远播的歌姬,一夜风流之后便有了祥瑞。只是以玉珏这样的身份是无法入宫伴驾的,皇上便委托北静王特为他们母子买了一处别院,一年中抽出几天来看望他们母子,不想三年后西疆突起叛乱,皇上便御驾亲征,待一年后回来再去看望他们母子之时,却不见了他们母子的踪影,连陪同他们的仆人保镖也是死的死,失踪的失踪。皇上当时虽然心伤不已,但碍于皇家的颜面也无法深究。不想几年后又见到了祥瑞,只可惜玉珏已于一年前病逝了,祥瑞现正被一对好心的老夫妇抚养,那对老夫妇就住在静陀山脚下,祥瑞上山打猎,摔伤了手臂,凑巧碰上了水溶。待问起祥瑞几年前为何离开那处别院之事时,怎奈他那时年纪尚小无法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得清楚,只记得是一个身穿白衣的侠士搭救了他们母子。
北静王了解完此事之后,立刻禀报了皇上,几天后皇上便微服来见了祥瑞,当时父子就洒泪相认,只是碍于诸多原因,却依然不能给祥瑞一个名分,皇上自觉歉疚,就委托北静王照顾祥瑞,因祥瑞只比水溶年长一岁,二人又志趣相投,故以后几年二人就在一起学艺。后来皇上病危,便把祥瑞和北静王召进宫,当着太子的面说出了实情,留下遗诏让太子要善待祥瑞,并保他一世安康无忧的生活。
新皇登基后,依从遗诏为祥瑞建造了府邸,但对外却没有公开祥瑞的身份,祥瑞历来随意惯了,不肯待在府内,便随水溶来到了清觉寺开辟了这么一处幽雅境地。
祥瑞和水溶在清觉寺这一片佛门圣地自开的天地里,一起切磋武艺,种花植草,间或弹琴吟诗,日子过得很是自在逍遥,不想贾府众人来庙上香,祥瑞与元春不期然的相遇,就让这一颗情种根植在祥瑞的心中,只是这颗种子若能开花结果才是好事,只是以目前的形式来看,他们二人恐怕只能孔雀东南飞了。思绪至此,水溶不禁愁肠百转,想着临别时祥瑞那期盼的目光,三日之后又该如何向其作答呢?祥瑞虽贵为先皇的嫡亲皇子,可是却未曾享受过一天皇子的待遇,幼年随母亲颠沛流离,担惊受怕,又在十余岁时就失去了母亲,虽然后来与先皇相认,然迫于宫廷繁文缛节,却依然不能堂而皇之的与自己的父亲尽享亲情,想来他的身世是何等可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