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一听,觉得言之有理,心道:也是呀,黛玉一个小孩子家的,整日陪着自己到会闷了,元丫头知书识礼,温文大度,黛玉交给她自然也是放心的,和她一处学学礼仪也是好的,以后的未来几年黛玉恐怕都要住在自己的府上,这阖府那么一大家子人,人多嘴杂的,只凭自己疼她也是不行的,需得让她尽快适应这个大家族的生活。故而笑道:“嗯,还是元丫头识大体,解人意!好吧,在林丫头的屋子没收拾好以前,就同你一起住吧,你心细,照顾她我也放心,闲暇时,你也可以教她一些礼仪规矩。”因又想到跟着黛玉服侍的人,又问:“黛玉带来的丫头和妈妈在哪呢?”
听言,琥珀便把在外屋用饭的雪雁和赵嬷嬷唤了进来。贾母一见叹气道:“这一老一小怎么行呢?鹦哥来!”“来了,老太太。”话音刚落,从鸳鸯身后走过来一个秀眉细目、相貌和善的丫头顺从的站在了贾母面前。贾母道:“你平日干活仔细,从今起就跟着林姑娘,名字就改做紫鹃吧!”
“是,老太太。”紫鹃赶忙答应了一声。
贾母道:“你吃过饭就去吧,再找两个粗使的丫头并两个老妈妈,去把林姑娘住的屋子收拾出来。”
紫鹃赶忙答应着,自往外间屋子用饭。这边贾母就叫众人都各自散去了。
元春领着黛玉朝自己的院落走去,元春的屋子离贾母处本不远,穿过两进院子便是了,而从元春的院子西角门过去,走过一处花圃便是宝玉的院子,而王夫人的住处又要从宝玉的院子的东面穿过一个月牙门。这几处院落既各不相扰,而又隐隐相连。
元春领着黛玉来到了自己的闺房,黛玉见房间虽然不大,却布置得很雅致,她的目光一下子被窗前琴架上的一把古琴吸引了过去。
“妹妹也喜欢这个?”元春看出了黛玉眼中的喜爱之情,遂问道。
黛玉答道:“在家里和母亲学过一些,弹得不好,恐姐姐见笑。”
元春笑道:“不妨事,我们学些音律原是为自己取乐的,如一时被琴技拘泥了,反到无趣了,妹妹只管弹吧!我这里洗耳恭听。”
黛玉便也不再推辞,遂坐下身来,略调试了一下音,就轻展纤纤玉指,弹了起来。是一首《雁落平沙》。元春坐下来静心倾听,那空灵曼妙的琴音似乎在她眼前勾勒出一幅秋高气爽、风静沙平,云程万里,天际飞鸣的景象。一时间,元春沉浸在这空灵美景之中不能自拔,心中着实佩服黛玉的琴技高超,这首曲子的技法虽然不是琴谱中最难的,但难得的是黛玉竟以高超娴熟的指法将这首曲子诠释得那么好,在琴音缭绕之余让人陷入无限的遐想之中。这个远非是有三五年功力所能及的,乃是源于黛玉非凡的天赋。
黛玉见元春默不作声,不知何意,遂笑道:“姐姐,妹妹弹得不好,献丑了。请姐姐也抚一曲,让妹妹领教一番。”
元春笑道:“妹妹休要如此谦虚,姐姐的琴技与妹妹可差之千里了,我怎么敢班门弄斧呀?”
黛玉假装生气道:“姐姐这是说得哪里话来,适才姐姐说,这弹琴原是为取乐子的,怎么这会子到拘泥起琴技来了?
元春笑道:“你这丫头,果然厉害,真是非比寻常呀!也罢,就让我也献丑一回吧。”说罢,坐下身轻抚琴弦,弹起了一首《古怨》。那曲音如泣如诉,哀哀怨怨,分明给人一中“佳人薄命,美人迟暮”的意味,黛玉不禁愕然,背井离乡,离开父母的分明是自己呀,怎么姐姐到抚琴诉出了这一番哀怨之情呢?
正在黛玉疑惑之时,猛听得门外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怎么来了贵客也不告诉我呢?今日只有我一个巴巴的去上学,你们都在家里快活,我不干,非要找老太太凭理去呢!”说话间,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就走了进来,只见其头上戴着束发镶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强珠金抹额,穿着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外罩石青色倭缎拍穗褂,蹬着青缎粉底小朝靴。观其面目,见其粉面含情,目若春水,到好个相貌。只是脂粉气过浓,阳刚气过短。又见其项上带着的金螭璎珞,下有一根五色丝绦,系着一块美玉。黛玉知道这是那位衔着玉降生的表哥无异了,看到这,不由想起自己四岁那年来府之时,这位表哥就曾拉着自己的手说定在哪里见过,见自己无玉,还非要把那块玉送给自己不可。
与此同时,宝玉也在打量着黛玉,见其眉如远山含黛,目若秋水含波,娴静如娇花照水,行动处似弱留扶风。这超凡脱俗的样貌,远比六年前观之更为面善可亲。
元春说道:“你呀,总是这么个冒冒失失的样子,家里姐姐妹妹见惯了,今日林妹妹远道而来,你也该收敛一下。”
黛玉急忙站起身来,微微弯身,道了个万福。宝玉却走上前来一把拉住黛玉的手说道:“我原就说是与妹妹是老相识了,今日久别重逢原该好好庆贺的,只是晌午的时候,因我去上学,独缺了我一个,晚上不如就在我房里摆酒,我好好地为妹妹接风洗尘。”
黛玉歉然道:“不敢劳动宝哥哥大费周折。”
元春也说道:“你且先等等吧,现在林妹妹可是老太太的心头肉,纵是接风也先还轮不到你呢。日后,你还需仔细些好,如今老太太爱你的那份心,多少也要分一半给林妹妹了,你还是多把心思放在学业上些好,免得父亲问你书时,你答不上来,就搬出老太太当挡箭牌,须知现在老太太只有一半的心力管你了。”
宝玉一听此话,脸色立刻黯然下来,见他如此,黛玉忽然心有不忍起来,走上前柔声道:“宝哥哥大不必如此,须知这也都是大姐姐哄你的玩笑话,哪里就当真了?再说,你是老太太至亲的孙子,她老人家怎么会不管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