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那多贵啊!不如这样吧,你这也有一些卖不出去的菜,再到旁边称点肉,到你家去吃饭,我来烧!”
李东乐乐坏了,咧着嘴笑道:“那太好了,我这就去割肉。”
傍晚的时候,两人收了摊子回到了家。李东乐可能这辈子也没今天这样开心,嘴巴笑得一直没合拢过。张甜做了满满一桌子菜,两人还开了瓶红酒喝。几杯酒一下肚,李东乐幸福得不行,这样的情况不就是他在梦里想过无数回的家吗?
张甜没有注意他的眼神,只是四处看着,这是间很破旧的屋子,里面的摆设也很是简陋,她顺口问道:“你怎么不把房子换换,这样的房子有哪个姑娘愿来啊?”李东乐嘿嘿笑着说:“如果我买了新房子才有姑娘愿意嫁给我,那种姑娘也只是看上了我的房子。如果有姑娘现在看上我,就说明她是个好人,我立即就会去买新房子。”
张甜一乐,看不出他还是个挺有思想的人。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走到门口接听,里面却没人说话,只听到一声声痛苦的喘息声,立即就知道是谁是,她问道:“怎么了,又犯了吗?”
黄毛喘着气说:“我、我受不了了,钱、钱呢……”
张甜默默地关了手机,回到屋子里。李东乐酒不醉人人自醉,双眼迷离地看着她,突然发现,她从眼前消失了。他猛地摇了摇脑袋,这才看到张甜已经倒在了地上,愣了愣,突然想到她不是醉了,而是昏了过去。顿时跳了起来,把她抱在了三轮车上,拿上钱就往医院赶去。
张甜其实很清醒,她躺在三轮车上,看着李东乐费力地踩着车子,心里一阵酸楚。她发现自己很累了,为了男朋友的毒瘾,她费尽了心机四处去骗钱,而且还不知道这种日子要到哪一天才能结束。她把李东乐骗出来,为的就是让男朋友来偷钱,现在他应该已经在路上了吧。
到了医院,李东乐把她送进急救室。张甜闭着眼睛,听到医生们在她身边忙着,感到很好笑。过了一会儿,她睁开了眼睛,装着刚刚醒过来一样,发现医生们正在给她拍B超。她被推出来时,看到了一脸紧张的李东乐正在跟医生说着些什么。
在病房里等了一会儿,李东乐笑着走了进来,对她说:“没事,医生说你没什么事。你就放心在这里躺几天吧。”张甜差点笑了起来,她当然没事,可是抬头看到李东乐的脸上却是一种很复杂的表情,有悲哀也有惋惜,她突然心中生起了一个不祥的预感,忙追问道:“我到底是怎么了,快说!”
李东乐憋红了脸,只是说“没事”。他越这样,张甜就越是怀疑,她知道李东乐不会说谎,他这副表情分明已经出卖了他。“你快说啊,我怎么了!”她抓住他使劲地推搡着。
“说过了啊,一点小问题嘛!你就放心吧!”
张甜不再逼问他了,事实已经摆在了眼前。她平静地对李东乐说:“我想休息了。”李东乐点了点头,正要走,又回过头来说:“你也别想得那么多了,好好休息一下。”等他走后,张甜打了个电话给黄毛,说:“我得了绝症了。”
“什么,怎么可能?”
“我现在在医院里,你快点过来,我好想见见你!”
“我马上就来。”
张甜在医院里等到第二天,也没见男朋友来,打他的电话,却被告之已经关机了,突然就明白了他不会来了,自己只是他一个挣钱的工具而已,现在她这个工具不仅没用了,而且还要花大钱,他当然不会来了。想到这,不仅悲痛万分,痛哭一场后却又感到轻松了很多,不管怎么样,都算了解了跟他的关系。从现在开始,她可以堂堂正正地做人了。虽然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
李东乐来了,他一脸苦笑地对她说家里的钱全被人偷光了。张甜哭了起来,说:“对不起,我骗了你。”就把事情的经过对他全都说了起来。李东乐当场愣在了那里,半天才说:“怎么会这样?”
“你告诉我还能活多久,我也好趁着最后的这些时间来补偿你。”
李东乐莫名其妙地说:“我怎么知道你还能活多久,也许比我的命还长吧。”
“可是我昨天问你我得了什么病你又不说,这不是得了绝症吗?”
李东乐又憋红了脸:“不是……不是这样的,那是因为……因为医生说你是得了妇女病,我……”
张甜半天才笑喷出来,笑得前仰后俯,痛快无比。等笑够后,她对李东乐说:“你愿不愿等我?几年后我一定嫁给你!”李东乐呵呵笑着说:“愿意,等多久我都愿意!”张甜把他的脸扳过来,轻轻地在他那张丑脸上吻了一下。
因为张甜的自首还有揭发了男朋友偷窃的立功表现,她仅被判了一年,缓期一年执行。黄毛被送去戒毒所,毒戒了后还有漫长的刑期等着他。
李东乐美人在怀,心里乐开了花,说:“总算把你骗到手了。”
“骗?”张甜不解地问道。一直以为不是自己在骗他吗?
李东乐嘿嘿一笑说:“像我这样的丑男人,怎么会有像你这样漂亮的姑娘愿意跟我去卖菜?所以,我去商业学院问过了,那里没有你。”张甜傻了眼,半天才结结巴巴地问道:“那他去偷你的钱的事你也知道?”
李东乐又狡黠地笑着说:“你不觉得,这样子对他和对你都是一个圆满的结局?”
这个看似憨厚的丑男人居然还有这样的心机,但不管怎么说,他说的都有道理,这是一个圆满的结局。张甜忍俊不禁地捶打着他……
赵班长的小刀
赵班长是沧州人,但长得不像传说中的沧州大汉,他个子小小的,时常要抬起头来才能看到他那几个大个子兵的脸。不过,可能也正因为个子小而灵活,他玩起枪械来那叫一个熟,让人看得眼花缭乱,目瞪口呆。
前不久,赵班长又给连里捧回了单兵比武的第三名,这已经不知道是他第几次给连里带来荣誉了。老兵周大胖时常跟人说,要不是赵班长这张臭嘴,他早就提干了。这话有几分道理的,赵班长的大嘴与他的本事齐名,这张嘴不分场合,甩开来就吹。不过,赵班长也不在乎这个,一有空就掏出一把小刀削着手上的老皮,说:“咱家祖宗三代都是农民,也就我,当了个班长,管着你们这十来号人,知足了。”
有个新兵叫马一跳,头一回看到赵班长的小刀,顿时就惊叫道:“班长,你这刀可有些年头了。”
可不是,这小刀五寸来长,软木刀柄,上面经年与皮肤接触,已经黑得发亮了,后面系着红绸子。前面刀背厚重,刀刃极薄,且刀尖锋利异常,闪着阴冷的光芒。这是一支野战部队,当兵的对刀的认识也不是门外汉,就算是马一跳,也可以看出来这绝不是把现代工艺能造出来的刀。
赵班长嘿嘿笑道:“算你小子有见识。”他把刀放在手里上下颠着,说:“这可是我祖上传下来的。知道我是哪的人吗?沧州!那地界儿自古卧虎藏龙,我祖上,是个响马,当然,是跟官府做对的那种,替天行道,当时人称他飞刀将,十二把飞刀使起来就跟咱使枪一样,指哪打哪。可惜只传下来了一把,也就是这了。可以说这把刀上面沾满了贪官污吏、土豪恶霸的血。”
马一跳听得极为向往,用手指试探地摸了摸刀身,顿时感到一股寒气,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说:“那班长,你会不会使飞刀?”
“这还能不会,祖传的绝技了。”
马一跳兴奋了,连声让他使两招长长见识。赵班长却把刀收了起来,说:“刀者,凶器也,你说这杀人的凶器能随便使着玩吗?”
一旁的周大胖见马一跳抓耳挠腮的样子,笑得捂着肚子说:“我说马一跳,你别听班长在那瞎吹,他那刀啊,说不定就是他爷爷的修脚刀。我跟他同一年入伍,就没见他使过飞刀。”
赵班长不高兴了,唬着脸喝道:“你知道个啥,啥叫修脚刀,你爷爷的修脚刀长这样的?”
日子一久,马一跳果真发现,赵班长除了用小刀削削老皮、水果什么的,还真没见他耍过一次飞刀。男人对于漂亮的刀具大多有种天生的情节,马一跳更甚,他喜欢刀,在家时就收藏了很多,对刀也有自己的认识。他觉得部队发的那种军用匕首实用是实用了,但不漂亮,握在手里就像握了根柴火一样。看了赵班长的小刀后,他竟然在心里惦记上了。不过他也知道,赵班长虽然不会使小刀,但对它的喜欢程度绝对不亚于自己,怎么才能从他手里拿过来呢?
凭良心说,新兵马一跳的身体素质其实不错,但毕竟是新兵,跟着一帮老兵在那摸爬滚打,根本适应不了节奏,一天能趴倒几次。部队从来就是个崇拜强者的地方,马一跳这样的表现看在老兵们眼里,就化成了众多的埋怨。不过,赵班长还是那个样子,像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一样,对马一跳没什么怨言。可他越这样,马一跳越难受,如果赵班长能劈头盖脸地骂他,那他就可以借机和赵班长打个赌,赌注当然是那把小刀,他相信自己的能力,给他点时间,就能像老兵们那样强,甚至,更强。最重要的是,这样就可以不至于将自己对小刀的“狼子野心”过分暴露出来。但现在赵班长根本不骂他,让他很是为难。
这天中午,马一跳买了几斤苹果回来,分给战友们吃。大家立即拿起匕首削皮,赵班长也掏出他的小刀。这时马一跳说:“班长,敢不敢跟我比削苹果皮?”赵班长眨了眨眼皮,说:“啥?比这有意思?”
大伙正无聊,见有人跟班长抬杠,都起哄说有意思,别看削苹果皮简单,那也是对刀功的考验。赵班长摸了摸下巴,说:“赌就赌,谁怕谁。怎么个比法?”
“很简单,削的皮不能断,看看谁的皮长,谁就赢。”
“那我要赢了怎么办?”
马一跳暗喜,削水果皮可是他的绝活,这些天来,为了引赵班长入套,更是花了心思练习,兵法有云:不打无准备的仗,赵班长这回是输定了。他拍了拍胸脯说:“要是你赢了,我保证在全连拿个训练标兵回来,要是你输了嘛……”他指着赵班长手中的小刀说:“这东西就可就归我了。”
赵班长却猛地把拿小刀的手缩回来,说:“想也别想,这刀比我命还值钱。你想靠个苹果皮就赢去?切!”他把刀放入刀鞘,“喀嚓”一口咬向苹果,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我还不削皮了,怎么着!”
马一跳一愣,话都说到他这份上了,只要有点老兵尊严的人都会硬着头皮答应,但没想到赵班长却突然打了退堂鼓。不过,赵班长越是这样,马一跳就越惦记着小刀。
马一跳心里明白,赵班长实际上是很在乎自己的成绩的,在他来之前,班里的集体成绩在连里数一数二,就因为他在拖后腿,整个班里的人都觉得没面子,训练尖兵赵班长不可能不把这事放在心里。之所以不骂他,之所以不和他打赌,实际上根子里还是看不起他,觉得他就这样了,不可能有什么前途。马一跳同样也知道,自己要想拿到小刀,只怕还得从自己的训练上做文章。他很想继续拖后腿,等到赵班长忍无可忍的时候,到时再把那个条件一提,只怕他一时赌气,答应下来也不是不可能的。但问题是,部队不是个讲条件的地方,也不是个让后进永远停留在后进的地方,马一跳尽管有心想拖后腿,但身在这样的氛围里,身体并不随着他的意志而行动。
有那么一天,班里进行了小规模的比武,在比试的过程中,马一跳屡屡让那些老兵瞠目结舌,最后总成绩一算,竟然比赵班长还要略高一筹。马一跳得意之余,猛地想到自己错了,有了这样的成绩,还拿什么跟赵班长提条件?那把小刀,只怕永远也要不到了。
可能是真的要不到了,赵班长竟然要复员了。铁打的军营流水的兵,战士们虽然伤心,但也知道这是必然的,或许要不了多久,离开的就是自己了。马一跳此时也是个老兵了,他当上了代理班长。对赵班长的离去他心里也很难过,但奇怪的是,他惦记着那把小刀竟然多过惦记赵班长。他也知道这样不好,但心里确实是这样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