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本王不愁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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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一个秘密

李云卿不仅额头冒冷汗,心中也是越发忐忑不安,比以往如临大敌的时候更多了几丝难以名状的紧张。

李云卿最近一次入宫还是三年前,先皇大行之后,景帝继位大典的当日。远远看着先皇嫡长子,那个未满十岁的少年,赢弱的身躯努力支撑着偌大繁冗的帝王袍服,维持着君主的礼仪,无端感觉到心累。

那个时候李云卿就已经知道景帝李暨和大臣们其实是忌惮他手中的兵权,忌惮他是少年天子的堂叔这等尊贵身份,处处防着怕他趁着兵权在握先皇大行朝堂动荡天子年幼的时候谋反篡权。所以当年他是将亲随都留在京城之外,单骥入皇城参加典礼,匆匆来去一刻不耽搁,连夜返回边关。好在,那时候的边关正是鏖战的关头,景帝也不敢轻易解除他的兵权,这一来一回的路上没有遇到什么阻碍。

而今边关初定,景帝便急不可耐召肃王入京,李云卿便也顺势交还虎符辞了帅印,真心实意打算解甲归田。

抛却最不耐烦的那些朝堂上的勾心斗角,李云卿真正紧张的其实是如今皇族之中再无人知晓的秘密。生于边疆长于沙场,天生神力武勇过人不拘小节的肃王殿下李云卿,世人都坚信其为大雍男子楷模,真英雄也,其实是女儿身。

虽然就算李云卿穿了女装逢人便说自己是女的也没人相信,可是实事就是实事,她自己改变不了。二十多年,她已经习惯了男子的身份,学的也都是领兵打仗的本事,从心中压根就没有过小女儿的心态。不过性别秘密连带着欺君之罪,牵着更多过往的阴私之事,她唯有继续守口如瓶。

大不了这辈子就这样一个人过了,将来从宗室之中过继一个承袭家业。

说起家业,又是一大头痛的事,也是李云卿今天入宫面圣,打算求景帝帮忙解决的问题。好歹论辈分,景帝是她堂侄,管她也叫一声叔叔,她求的事情不算大事,合该能准的。

李云卿交了兵权,原本打算回京休养混吃等死的,却发现偌大王府十几年间疏于经营管理房倒屋塌债台高筑。只懂领兵打仗冲锋陷阵花军饷的李云卿接手这样一个家业,比收拢残兵败将整顿军营更是难上加难。治家与打仗完全不同,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经商守业一窍不通,她又不可能娶妻弄个主母出来,思前想后,还是求景帝赐个靠谱的管家,帮着打理王府的一应事宜。她就可以做甩手掌柜,万事不操心的“养老”了。

李云卿听这娘俩一唱一和地催婚,她若是货真价实的汉子,自然会心动。可惜啊,她岂能耽误别的女子?憋了半天,才勉强找了个借口说道:“其实臣府中也不是没有女主人。早年间臣的庶兄战死之后遗下女眷一直居住在王府之内。”

“哀家记得令兄战死之时未满十七,似乎并未娶妻,哪里来的女眷?”

景帝尚未大婚,后宫都是张太后主持大局,若是肃王府有久居京城上台面的命妇,她岂会不知?逢年过节这些命妇夫人都会进宫朝拜太后,赏赐上也都是张太后亲自过手,印象里肃王府是从来没人的。

李云卿稍有些为难地解释道:“其实是这样,臣的庶兄的确未曾正式娶妻,十四岁随父出征前,家父主持为他纳了自幼服侍他的通房丫鬟刘氏为妾。原本妾室通房不该在正妻未入门之前留下后嗣,可惜庶兄战死沙场,刘氏想殉情陪葬之时被发现身怀有孕。家母那时尚健在,可怜那点骨血,硬让人日日守着不叫刘氏寻死。后来刘氏生下一个女儿,也算是延续了臣庶兄的一点香火。

话说回来,家父当年也是十四岁出征,临行前纳妾留后,恐怕沙场无情,这才有了臣庶兄这一脉。庶兄之妾刘氏乃府上家生子,出身低微,虽也粗通文墨,却终归不似大家闺秀那般见多识广懂得经营,也还未恩请诰命。太后殿下不知,也不足为怪。臣在外征战多年,府中刘氏带着幼女辛苦支撑,如今若有得力管家帮衬,想必会渐渐好过一些。”

李云卿以往在军营之中很少说这么多斯斯文文的话,说完这一套只觉得理屈词穷,比与人打了一架还累。她心中想着,若这母子还要游说她娶妻纳妾,她不如借伤病发作,先行遁走。若不是肃王也算皇族,产业虽然分出来也算是皇家财产不能随便在外边找个管家就来经营,她才不想这么费事。据说京城不乏那种职业为旁人打理财产经营府邸的人,高薪诚聘应该是有人能上门来吧。

皇室出身,有时还真是麻烦啊,李云卿暗自感叹。不过若能得陛下御赐管家,自然是比外边找的人更知根知底,用起来也放心。

所以不管太后与景帝如何劝说,李云卿一口咬定就是要一个御赐管家,最后还是太后做主景帝发话,说是从皇庄调派一个年轻有为忠诚可靠的管家到肃王府上,协助刘氏打理一应事宜。借此时机,李云卿还为刘氏讨了六品安人的诰命封号。

见所求得准,还为庶兄遗孀捞了好处,李云卿自是千恩万谢连忙告辞,唯恐留下又被催婚。

待李云卿走后,景帝略有些迟疑地问张太后道:“母后,虽然您推荐的那个楚管事年轻有为,近年来将京西皇庄打理的蒸蒸日上,不过他毕竟是官奴出身,又是那罪臣之子,朕总觉得有点不太放心。”

张太后除了那压抑不住的女儿心思,其实一直是冷静智慧深谋远虑的,循循善诱道:“帝王金口已开不能轻易收回成命,不妨先让那楚管事试一试。若做的不好肃王不满,小楚一个官奴出身的管家,想要替换相当容易。也正因他是官奴,身家性命都在陛下手中掌控着,陛下留他在肃王府内充作眼线,也比旁人放心一些。这么多年,肃王究竟是怎样的心思,哀家和陛下恐怕都不了解,不可不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