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穆罕一手拖着小楚,一手握着钢刀,为西戎公主断后。他心头其实很纠结,希望渺渺。当初西戎公主不知发了什么疯,非要策划劫持小皇帝,联络了一群“志同道合”的人,眼瞅着肃王被打成叛逆失踪,小皇帝也被哄着顺利离开了京城,谁料形势竟然完全逆转。
不仅有冀北大营的兵马提前埋伏,那些原本答应援手的大雍叛臣也都翻了脸,明显他们是被小皇帝摆了一道。能做出这种大手笔的人,非肃王莫属。追兵一直咬住不放,向西一路沿途遍布大雍官兵,除非深入荒山野岭藏匿否则简直是无处可逃。
西戎公主这会儿也隐隐觉得前景不妙,恐怕不仅小皇帝御驾亲征是假,或许所谓肃王谋逆也很可能是提前设计好的局,就为了让她以为时机成熟可以动手了。
可她真的等不了了,她下意识摸了摸已经微微有点隆起的小腹,偷眼看着一脸沮丧的特穆罕,强迫自己不能慌乱,咬牙带着亲信护卫深入一片山林。
可惜他们只藏匿了几日,终于还是被肃王的追兵发现,包抄过来。
日暮西垂,西戎公主这几百号人已经被驱赶到了一处悬崖旁边,眼前是来势汹汹的大雍官兵,身后是深不见底的峭壁,退无可退插翅难飞。
肃王骑着高头大马,拎着银枪,冷冷看着西戎公主一众人等,那眼神仿佛是在看一群尸体,冰的没有温度。
“交出小楚,本王留你们全尸。”李云卿忍不住先发话了,她看出小楚身体极度虚弱,再不吃药救治恐怕就熬不住了。小楚身体本就伤病交加,这些时日几经周折一路颠簸,又被西戎公主他们掳劫,怕是又受了不少苦,亏损的更厉害了。想到这里无比心疼,她又狠狠瞪了一眼负责挟持小楚的特穆罕。
特穆罕被瞪的无端端全身发冷双腿打颤,下意识寻思着是不是应该乖乖放开小楚,换自己全尸。当初他曾在江南行刺肃王未果已经留下了阴影,肃王对小楚的宠爱他亲眼所见,如今他也是逼不得已被西戎公主命令挟持着小楚逃跑。他很想让肃王明白,他其实是无辜的,若他自己能做主,他吃了豹子胆也不敢跟肃王抢……男人啊。
李云卿表面样子做的冷酷,实则心中有数。
在答应与新帝联手后,她与新帝有过一次秘密会面深入商谈。那一次会商,将时局推演分析的更加透彻,不光是从军事的制衡也考虑到未来大雍西疆的长治久安。新帝对军事知之甚少,却对民生经营更为关注,两人考虑问题的角度不同,但殊途同归。她与新帝都是不赞同将西戎公主赶尽杀绝的。
西戎王族一脉出身西戎地区最大实力最强的部族,向来是靠武力统治着一众弱小的部族,一旦将西戎老王和公主这一支赶尽杀绝,那其余旁支就会冒上来,对大雍也会有更强的敌意。李云卿与西戎老王这一支交战多年,相互都很熟悉,李云卿对西戎的威慑力也更加根深蒂固。再者防范一个熟悉的对手比应对一个新的敌人更容易一些。
新帝则认为不仅要扶植西戎公主以女子之身继承王权,借西戎王族之手武力震慑其余部族,还要通过商贸扼住西戎人的喉咙。西戎人一向贪慕中原的奢华舒适生活,大雍就将那些奢侈品比如精瓷丝绸高价输出,贩卖到西戎,换取他们的牛羊牲畜。而且要将牛羊的收购价格定的比马匹高,久而久之,马贱毛贵,西戎人口有限又都去养牛羊只为多赚钱,战马的供给就会与日俱减。没了充足战马的西戎人,哪里敌得过精于步战装备精良的大雍士兵?
因此,鼓励对西戎经商倾销,尤其内库出产的精瓷等中看不中用的奢侈品的西运输出,再大举收购西戎的牛羊畜产,是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绝对要坚持的国策。李云卿暗中松了一口气,没想到自己手握的精瓷西北分销权,正赶上了好时机迎合了国策,只要这次搞定西戎公主,将来肯定是稳赚不赔了。
国家大义先不说,为了早日还上欠债,李云卿也要加倍努力,暂时抛下个人恩怨,早点搞定西戎公主。
达成共识,新帝与李云卿两人一个扮红脸,一个唱白脸。李云卿负责做足气势喊打喊杀,新帝再派人出面施恩,两人各司其职,一边挥舞大棒一边抛出诱饵将那西戎公主治的服帖才是正路。
西戎自古都是男尊女卑,西戎公主若想摆平那些庶兄弟继承王位,就需要大雍的支持。当初西戎公主策划掳劫新帝无非是想多谈点好处少点束缚。可惜阴谋未果,西戎公主已经失去了所有依仗,手下们也早就被肃王吓破胆,除了抓紧小楚这根救命稻草,别无他选。
要说这西戎公主也是个人才,眼看事情败露并没有彻底绝望做出什么损人不利己的事,而是迅速衡量自身价值。此时此刻不再想着逃命,彻底放下身段,不挣扎不反抗,乖乖服软。
见那群西戎人被震慑住,束手就擒,大雍官兵自然高兴。
李云卿却暗中恼恨,原想着西戎人怎么也要有几个硬骨头不服气的,她便有很好的借口施展武力,趁机将他们揍一顿泄愤解气,没想到西戎公主如此识趣。
西戎公主难得丢开了她的狼牙棒,做出娇柔无辜女儿状,主动答应倘若能继承西戎王位她定会交出部分主权,全盘接受大雍的“强力扶助”,甘为臣属邦国,替大雍守好西边的大门。
一直烈性的西戎公主,竟换了个人似的变得这般没骨气!
莫非还藏着什么阴谋?
要不是担心小楚的身体,想早点带小楚回京医治休养,李云卿绝对打算再来几次猫捉老鼠的把戏,将西戎人狠狠修理几次,免得他们还有体力再闹什么幺蛾子。
可惜啊,只好下次再寻个机会将那特穆罕揍一顿吧。
“公主殿下,不如将特穆罕送给本王玩几日吧?”谈妥了正事,李云卿临走开了一句玩笑。
特穆罕吓的差点软倒在地。
西戎公主“花容失色”,鼓起勇气恳求道:“肃王殿下,特穆罕生的粗鄙又不会服侍男人,还请您高抬贵手。我也不想肚子里的孩子没了父亲。”
此言一出,众人皆露出惊异之色。大雍官兵一脸鄙夷,西戎人中竟有几人十分羡慕地望着特穆罕。特穆罕却是惊喜更多一些,俨然忘了自己的生死问题,顾不上肃王的威压,连滚带爬跑到西戎公主身边。
李云卿抱紧了怀中已经昏迷的小楚,感受到他身体因着病痛而颤抖,比她自己受伤还心疼。再抬眼看那位对特穆罕满面担忧的西戎公主,为了保护情郎不惜当众爆出未婚先孕的丑闻,这勇气着实令人敬佩。
忽然,李云卿仿佛了悟了什么。
这么多年她女扮男装担起家族重担,征战沙场保家卫国,谁知平定边疆之后就变成了功高镇主骑虎难下,若不是西戎公主闹这一出,她怕是还要继续担着逆臣的罪名东躲西藏呢。眼下或许时机已到,她不如学学西戎公主,鼓起勇气为自己未来的幸福拼上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