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武与符金邦等人相视而笑,这是一种在生与死中超然的乐趣,这是大劫中的快意,全都是真诚的流露。
他们几人此时几乎已经到了船尾,因为大船即刻要冲出这个包围圈。
刁漠然与仇恨一声怒吼,身形倒射,他们知道已坠入敌人苦心安排的陷阱里,生死只在这一刻间。
劲箭很快,在两人的肚子上都带起一块皮肉,两人一声闷哼,险险地避过这一轮劲箭。
但他们又立刻被四名黑衣人的杀气所笼罩。
四杆短枪,两柄长剑,在黑漆漆的夜晚却引起了一场比北风更冷厉的气流,四双狠厉而明亮的眼睛似是巨蛇的青瞳,让人毛骨悚然。
刁漠然与仇恨感到一阵虚弱,不仅那地上所埋的半截刀尖涂有剧毒,那些劲箭也有剧毒,而且毒性各不相同,但他们的剑依然划了出去。
聚集了全身功力的一击,绝对让人心惊,绝对有足够的杀伤力,岳阳门的武功并不弱,虽然以水功为主,可终也是武林一大门派,其武功自有独到之处,刁漠然与仇恨的几十年功力更不能小看。
“叮叮!”六人的身形各自暴退,刁漠然与仇恨拄剑而立,那四人的功力当真是非同小可,招式又狠辣无比,两人身上又多添了数道伤口。
四个人的攻势也完全给瓦解,而且每个人也都受了些轻伤,与刁漠然和仇恨对峙。
刁漠然只感到一阵疲软,吸了口气凄然道:“想不到你居然出卖我岳阳门,我刁漠然这一生虽然对别人很冷漠无情,可是却从来没有半分对不起你的地方,而大哥对你也是恩重如山,可你却背叛岳阳门,还忍心这样残酷地对付珠儿,为什么?究竟是为了什么?”
那瘦削黑衣人的剑颤了一颤,眼中的狠厉也淡了一淡,但却并没有说话。
“哼,这个世界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但并非什么事的发生都需要理由,如果你实在想要找到理由,或许阎王老子会给你一个正确的答复,你们就先下地狱吧!”那魁梧黑衣人的目光无比狠厉地冷哼道。
“费超然,你以为我认不出你这王八蛋吗?还亏老大把你当弟弟,你简直是猪狗不如,我岳阳门哪一点对不起你,你要叛门去做‘天妖教’的走狗?”仇恨怒火冲天地吼道。
“哼,岳阳门对我好不好我自己知道,不用你说,你们岳阳门的每一个人都是假仁假义,表面对我费超然礼敬有加,却总是拖我费超然的后腿,否则哪有吴青峰当长老的份,我也不至于总是当个小小的副总管,这个有名无实的狗屁东西,老子不稀罕,而天妖教却能给我名和利,给我女人,你们死后,岳阳门的掌门便是我掌中之物,这有何不好?”那握剑的魁梧黑衣人冷厉地道。
“难道你连你亲生的哥哥也要杀吗?”刁漠然冷冷地道。
“无毒不丈夫,成大事者自然会有小的牺牲,成帝王者,杀子弑父大有人在,我有何不能做?大不了将他软禁一生,送到很远的地方让他去享享清福不是更好。”费超然不含一点人味地道。
“费兄讲得好,我回去会向赫连护法为你说些好话,相信费兄定会前程无量,我们‘天妖教’需要的便是费兄这样的人才,将来费兄能成为我教圣使也说不定呢!”立于费超然身边的那名高瘦的大汉微笑道。
“费某先谢过两位使者,将来我费某若有所成就,定不会忘记二位使者的大恩。”费超然冷冷地道。
“哼,原来也不过只是一只哈巴狗而已。”刁漠然冷冷地道。
“哼,死到临头还敢逞口舌之利,想必你们也快到毒性发作的时刻了。”那一直闭口不言,手握双枪的大汉冷冷地道,声音就像是从冰缝中吹出的风。
仇恨与刁漠然望了望那从山头走下来的十几名背负长弓的箭手,心中一阵绝望,于是两人立刻做了同一个决定。
潘古阁的身形立刻出现在船尾,傲然持枪而立,睥睨地望着正向船尾攻来的汨罗会帮众及莫食鬼,还有正逼近的三艘快艇。
他的身后分立着符金邦与仲武,对那六艘正在倾斜的敌船发出一阵阵冷笑。
“秦天宝,这叫天作孽,犹可说,自作孽,不可活,哼,别以为有‘天妖教’做后台便可以发狂,你也太小看我岳阳门了,今日之所赐,我潘古阁他日定当加倍奉还。”潘古阁望着正驾着快艇追近的秦天宝“嘿嘿”冷笑道。
“哼!”秦天宝只是冷哼一声,并不作答,反而催艇更疾。
莫食鬼、段清扬暴喝着与两位握棍大汉狂扑而至。
段清扬独手持刀,其刀气依然狂猛异常,显然在断手后,苦练刀法,只待今日这一击。
可惜,他们遇到的却是占尽长兵刃之利的潘古阁,长枪本身就长有丈二,又处于高处,岂是他们能强攻而上的。
但莫食鬼却多了“江南第一火器”轰天雷,或许知道想炸潘古阁是不可能的,但用来炸开大船的舱壁却很有效。
“轰——轰——”几声几乎把船尾给炸得没有了,若非潘古阁与众人后退得快,也给震入水之中。
“嗖!嗖!”一排排劲箭,向莫食鬼兜头射到,使几名好手全都倒退而去,不能靠近,大船与战船完全错开,使大船两侧少了很多后顾之忧,全部的人手集中在船尾,第二层船舱也立刻安排有人,可惜大船的寿命也不长了,整个船尾没入水面之下,但波浪依然向船舱里献上一些水花。
“蓬——”一蓬烟花在天空中爆出七彩的迷雾,在空中持续达数息之久,才流星雨一般地洒落。
这是潘古阁放出的求救信号,只要方圆二十里内有岳阳门的弟子定能够看到,且将以最快的速度赶至,在漆黑夜空,这蓬烟花显得耀眼异常。
刚开始,潘古阁还以为只不过是“四流坞”与“汨罗会”相勾结而对自己的大船展开攻击,却想不到“天妖教”也派出这么多好手,使得他不得不重新考虑。
快艇追得更快,莫食鬼也驾着快艇,若非劲箭相阻,恐怕快艇上的人早已飞身跃上了大船。
“开往湖心岛!”潘古阁低喝道。
“不行呀,舵主,湖心岛方向又有他们的船驶了过来。”仲武回头望了望低声道。
“******,看来他们早就算好我们会突围而出一般。”潘古阁望了望由湖心迅速移近的两艘大船怒骂道。
仲武与符金邦一阵错愕,全因潘古阁平时很少会用粗话骂人,而今天突然冒出来一句“******”,既新鲜又感到他心情之恶劣。
“仲武,吩咐大船与那两艘敌船相撞,越猛越好,其他的兄弟迅速从小艇和快艇离开,自行靠岸,要小心一些,我们的三十位兄弟依然未从岸上发来信号,可能是有些麻烦,我们三人留下,带上十五名兄弟留守船上,留三艘快艇与十八副水靠,快一些。”潘古阁急切地道,同时手中拿过一张大弓,很潇洒地拔出三支劲箭,分别夹在三个指缝之间,仰天一阵豪笑道:“天妖教的朋友,承蒙你们客气,送了我这么远,实在是感谢至极,敝人倒没有什么很贵重的礼物表示感谢,惟有送上三支利箭以示我武人的尊重啦!”
“嗖嗖嗖!”三支箭竟在同一时间成品字形射出,向靠得最近的那一艘快艇上立于船头的大汉射去。
“哼,将死之人,也敢逞勇!”那名大汉不屑地道,但他的手并没有静止不动,没有谁能对这三箭无动于衷,在他的心头也是暗骇不已,心道: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
这人用的居然是一根笛子,在火光的映照下,笛身是黝黑之色,而此时舞起来,却带着一种勾魂慑魄的厉啸,使人听起来极不顺耳,几欲呕吐的感觉。
“鬼笛麦成风!”潘古阁不由得惊叫道。
那大汉并不答话,因为在他笛子推出去时,那三支箭立刻又有所变动,竟有一支突然加快,使他防不胜防。
“叮叮!”那大汉挡开了两支劲箭,但第三支却在第一支被挡开之时,又突然增速,幸亏被他身边的一名握短枪之人震开,才免去被刺之危。
“果然好箭法,原来是我麦成风小看了你,怪不得能在三年前将我弟弟斩杀!”那大汉不含半点感情地道。
“想不到麦成风也会成为‘天妖教’的走狗,真是世事难以预料!”潘古阁奚落地道。
“哼,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乃千古不移之真理,能蒙赫连护法看得起,已经是我的荣幸!”麦成风不屑地道。
“想不到鬼笛也只是自甘下贱之人,唉,我无话可说了。”潘古阁阴损地道。
麦成风脸色一变,但瞬即恢复常色道:“想激怒我,凭你还嫩了一点,我待会儿倒想看看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情形,会是怎样个下贱法。”
“那还要看你麦成风有没有这个斤两啦!”潘古阁似乎已把信心全部写在脸上,毫不在意地道。
“嘭嘭嘭!”岸上传来三蓬烟花短促的爆开声。
潘古阁心头一宽,在秦天宝等人错愕之时,轻轻地对符金邦道:“岸上的一切备妥,他们可以接应我们了,快去吩咐,靠岸的兄弟们可对汨罗会上岸的人从背后夹击,但最主要的是自己逃生为主,上岸后可与汨罗分舵的兄弟汇合,赶来增援。”
“是!舵主!”符金邦应声道。
潘古阁望着转身而去的符金邦,心头升起一股暖意,又望了望那六艘渐沉的船上那些慌乱的汨罗会与四流坞的弟子,嘴角泛出一抹冷酷。
“兄弟们,给我再给他们来一轮礼物!”潘古阁开朗地向身后的岳阳门弟子笑道,同时又从背后抽出三支劲箭。
“好,兄弟们,让他们看看我岳阳门的儿郎是不好惹的,来,我们大叫三声王八羔子见鬼去,便给他们吃一顿饱的。”仲武也轻松欢畅地赶上船尾笑道。
潘古阁望了望仲武那充满斗志的脸笑道:“好主意,来,开始叫吧!”
“王八羔子,见鬼去吧!王八羔子,见鬼去吧!王八羔子,见鬼去吧!”
“嗖嗖……”满天的箭雨,织成一道密密的大网向三艘快艇上罩去。
一时大船上的气氛激烈到了极点,斗志全都在这三声大喊中提升到最高点,所有人都似乎有着一种藐视生死的气概在心内蓬勃滋生,平时那种真挚的感情,在此时真正地得到了升华。
三艘快艇上一阵忙乱,虽然他们人人武功都很好,但也无人能将这一排排箭雨尽数挡下。
大船上每个人都几乎射出了六箭,而潘古阁却射出了十八箭之多。
几声惨叫,当然有人中了箭,这是毫无情面可讲的,箭头都涂有毒药,中箭至少会丧失战斗力。
“哈哈哈!”潘古阁带头一阵快意地大笑,一种超脱生死的感觉异常美妙,大有睥睨天下的气势,所有的岳阳门弟子都放声大笑,气势和斗志也在不断地滋长,连艇上的麦成风也都吃了一惊。
“轰——轰——”低舱内的五艘快艇,与八只小船全都推入了湖水,五十多人背负着大量的弓箭分坐这些快艇与小船绕过小弯向三艘快艇包抄了过来。
麦成风等人大惊,莫食鬼在后面也大惊,想不到对方居然这样来对付他们。符金邦也在快艇之上,手握大弓,那凸起的肌肉与那高大的身材,就像是魔神一般立于艇的前甲板之上。
而敌艇之上的全都是一些武林好手,对于拉弓水战熟悉的人只有秦天宝那一艇上的几人而已,“天妖教”的好手都不熟悉水战,根本就没有还击的余力,他们本来只是希望登上大船那便像是陆战一般,却没有想到现在竟成追逐之势。
“杀呀,兄弟们!”那五六十名岳阳门的弟子一时箭雨纷飞,只射得那些天妖教众好手左右难防,不知挡哪一边好,受伤也更为严重,而秦天宝那一船也根本无还手之力,他们若一拉弓,还未拉开便定会被劲箭射杀,这一批岳阳门的弟子虽然武功及不上“天妖教”之人,但无一不是经过严格训练的精锐。
潘古阁一声大笑,也带头发动攻击,一时众敌三面都受到攻击,真是叫苦不迭。
“哈哈!”符金邦立于艇首一阵大笑道:“秦天宝,你送给我们这么多轰天雷,如果我们不回敬你一些,似乎对不起你们的厚爱,对吗?”说完扬手一挥,一道黑影完全融入了夜幕。
此时秦天宝诸人完全陷入了挨打的局面,哪里还能挡得了这一颗轰天雷,但又知道轰天雷威力实在不是小小快艇所能够抵抗的,操舟之人此时也忙于挥桨拨开劲箭,怎能去拦截这轰天雷呢?
“跳水!”秦天宝无法可想,舞起一团剑气,“扑通!”一声钻入冰寒刺骨的湖水中,接着在数声破水之声后,秦天宝的快艇“轰”的一声被炸成两截,悠悠地沉入湖底。
麦成风脸色都变得有些苍白,望了望正在赶来救援的快艇和两艘大战船,不由得一阵心底发毛。
“哈哈……想对付我岳阳门,无论是谁,都必要付出惨痛的代价,我早就告诉过你。”潘古阁一阵大笑后,豪气干云地道。
符金邦望了二十几丈外的汨罗门快艇和犹有几十丈距离的两艘敌艇一眼,笑道:“麦成风,现在轮到你了,对了,另一船上的天妖教兄弟如何称呼?两艇一起来好了。”说完,又挥出两颗黑乎乎的黑球。
麦成风脸色更是大变,一边挥手挡箭,一边把头上的斗篷飞速投去。
“轰!”一颗轰天雷准确地被斗篷撞中,在虚空中爆起一团巨大的火光。
另一艇上之人却没有这么便宜,不得已也只能学习秦天宝,跳水而遁。
“呀!”数声惨叫,在跳水之时,有人中箭,为湖水再多添一些血丝,麦成风的左肩也被一支毒箭透衣而入,一声惨哼,立刻伏于艇下。
三条快艇在岳阳门众弟子快慰的大笑之下,变得溃不成军,被大船远远地抛开。
“哈哈,再来一颗!”麦成风艇上之人立刻色变,竟全都跃水而遁,三艘快艇立刻全都断裂成两截,悠然地沉入水中。
“莫食鬼,现在该轮到你了。”符金邦大笑着向莫食鬼迎去。
莫食鬼脸色大变,立刻调转快艇倒驰而去。
潘古阁豪声大笑,望着身边的仲武,斗志冲天地道:“撞船,叫众兄弟聚于船尾,准备全速乘快艇靠岸。”
符金邦也放声大笑道:“兄弟们,我们的任务已完成,就依计划各自行动吧!”说完竟驱舟向大船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