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敏心知阿火等三个伙计对她及牧野静风忠心耿耿,倘若这时候责备他几句,他定会极为内疚,于是她淡淡地道:“不碍事的,小孩子皮肉贱,不需几天便会好的。”
阿火不停地拭着自己脸上的汗,也不知是跑的,还是心里惶急所致。听女主人这么说,他心中顿时宽慰了不少。
蒙敏又道:“阿火,你去大根那边帮忙吧。”
阿火“哎”了一声,又拭了一把汗,赶紧走开了。
见阿火离开后,蒙敏将手中的药掂了掂,忽然一扬手,“扑通”一声,竟把药扔进了水沟中!
叶飞飞吃惊不小!
她也知道蒙敏并不是心胸狭窄之人,就算是因阿火有错而害得牧野栖受了伤,她也不会记恨他的,何况牧野栖是被野性大发的猴子所伤?
但她却实在不明白蒙敏为什么要把这包药抛入水沟中!
蒙敏仿佛看出了叶飞飞的疑惑,她道:“我当然不会是因为记恨阿火才如此做的。我之所以不用阿火的药,只是因为担心这也许会是他人故意设下的圈套,设下计谋的人以为我一定会去药店中抓药,我却偏要自己去采摘草药,倘若真有人暗中设计,至少在这一环节上已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叶飞飞怔怔地听蒙敏说完这一番话,恍惚间,她感觉到那个冰雪聪明、足智多谋的“敏儿”又出现了。此时的蒙敏已不再像一个热情好客的客栈老板娘!
蒙敏忽然想起了什么,道:“叶姑娘,你为什么又回到客栈中来?”
叶飞飞笑了笑,道:“如果我不回来,无论是你还是我,都是无法安心的。”
顿了顿,又道:“如果把栖儿一个人留在外面,我又不放心,想必敏姐你也不会放心的!”
蒙敏轻叹了一声,缓缓地道:“不错。”
这时,忽听得牧野栖有些不安地低声道:“娘……那人好古怪!”
蒙敏见牧野栖的目光投向自己的身后,立即回头!
牧野栖所说的人赫然便是那身着黑衣的年轻人!
本是一直微垂着头的年轻人此时头已抬起,乌黑的散发自然向两边分去,现出了他一直让人难以看清的脸容!
他有一只眼睛赫然是瞎的!只是平时他一直微闭着另一只眼睛,所以很难发现这一点而已!
而他仅存的那只眼睛此时正挟着一种奇异的光芒投向这边!
他的目光凝视之处,赫然又是蒙敏手中的骨笛!
蒙敏在见了黑衣年轻人的目光之后,才意识到自己一时惶急,竟把骨笛也带出来了。
此时再作掩饰显然已经迟了,蒙敏便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心中却是暗自懊恼!
她已相信这只骨笛的确有不同寻常之处!
否则今天的几个来历奇怪之人,不会都不约而同地对它感兴趣!
难道这只骨笛有不可思议的身分?
若是如此,蒙敏反倒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了,因为她可以为一家人的平静安宁而毫不犹豫地把这支骨笛双手奉送!
虽然骨笛是牧野静风之父传给他的,但蒙敏相信牧野静风如果面对这种情况,也会作如此选择的。
蒙敏以轻得几乎不可闻的声音对叶飞飞道:“你带着栖儿到我房中去吧,没事便不要出来了。”
顿了顿,又说了一个很奇怪的字:“墙。”
墙?
“墙”是什么意思?蒙敏为什么要把话说得如此简单,以至于简单到不成句子?
这岂非很难听懂?
或是她如此说的目的本就是为了不让别人听懂?
无论如何,至少叶飞飞听懂了,她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牵着牧野栖的手向蒙敏的屋子走去。
不知不觉中,时间已慢慢地滑入黄昏,客栈最为忙碌的时辰也将到了!
蒙敏看了看手中的骨笛,此刻她已感觉到这支骨笛已成了一个巨大的累赘,如果她把它带在身边,那么她便时刻都会感到不自在!
但如今她已只能把它带在身边!
甚至几乎可以说除此之外,别无选择!她当着黑衣年轻人的面,把骨笛放入了自己的衣袖中!
蒙敏在心中道:“该是迎客的时候了。无论是怎样古怪的客人,只要来了,终还是要接下的。”
但愿,古怪的客人不会太多!
可惜蒙敏这种想法并不能如愿。
黄昏时分,如往常一样,陆陆续续地有人来投店了。
但与往常不同的是,今天来的客人都是很不寻常!
没有什么可以瞒过曾被称为“有血有肉的兵器”的蒙敏!据说世间最亮的眼睛便是杀手的眼睛!
正因为蒙敏的洞察力太强,所以她才更为不安!
她已看出今天的来客中,至少有四个人是绝顶高手!
笛风客栈的生意一向不错,接待过的客人自也是千奇百怪,但从未如今天这样一下子来了这么多武林高手!
到后来,蒙敏反而平静了些!她在心中道:“虱子多了不痒,我倒要看看今天究竟会有怎样惊天动地的事情发生!”
首先到“笛风客栈”投宿的是个极其高大魁梧的人!
当他在客栈中出现时,蒙敏顿觉光线暗淡了不少,本是颇为宽敞的店内顿时显得有些拥挤了!
此人足足比常人高出近半个身子,身上横肉鼓胀,而肤色也是黝黑如铁,让人看了,总会觉得若是用铁棒击打他的身子,发出的定会是金铁交鸣般的声音!
更诡异的是他的脸!他的脸上已很难找到五官,乍一看,看到的几乎全是伤痕,横一条、竖一条、斜一条……伤痕虽已好了,但却结了一道道微微凸起的肉痕!
这几乎已不再像一个人的脸!
若非亲见,谁会相信一个人的脸上会有这么多的伤疤?
铁塔般的大汉在台前一站,道:“我们兄弟俩要一间上房。”
声音大得震下了屋顶横梁上的尘埃!
蒙敏一怔,道:“客官还有兄弟未来吗?”
“嘻嘻。”一声怪笑,铁塔般的大汉身后突然闪出一个人来,竟只有大汉齐腰高!
更可笑的是他的胸前还挂着一串铜铃铛,头上梳着一支冲天小辫,额前却剃得光秃秃的!
但看他的容貌,却是在三旬以上,只是身材格外地矮小罢了,以至于他隐于巨人后面,蒙敏并未发现。这人竟不是脚踏在地上,而是站在大汉的脚背上,他怪声地道:“还有他的大哥我在此!”
蒙敏很想大笑几声:这小矮子居然是这巨人的大哥!
可惜无论如何她也不可能在面对如此古怪诡异的一对兄弟之时笑出来。
但她竟仍能保持镇定,对阿火道:“带客官去。”言罢又补充了一句:“别忘了把床支一支。”
铁塔般的大汉听得此言,不由咧嘴“嗬嗬”一笑。
阿火虽不是武林中人,不知江湖之险恶,但见如此一对怪人,心中自是寒意顿生,脸上的笑容也僵了,腿亦不由自主地打颤!
铁塔般的大汉迈开了大脚,他的大哥竟然就那么站在大汉的双脚脚背上!
大汉大步前进,小个子在上面一晃一摇,却无论如何也不会倒下,便如在他兄弟的脚背上生了根般,这份修为,已可谓惊世骇俗!
蒙敏惊魂甫定,又听得一清朗的声音道:“果然是个好去处!”
声音响起时似乎还在颇远的地方,而最后一个字尚未落定,一阵香风扑面而至,客栈内已多出了三个人!
站在前面的是一个翩翩俊少年,服饰华贵,气宇不凡,一张俊脸几近于完美无缺!嘴角微微内敛,展露出一个若有若无的笑意;手中纸扇轻摇——如此少年,可不知会让多少女子心动神迷!
他的身后立着一对俏丽不凡的年轻女子,看样子是他的婢女,其容貌虽比蒙敏略有逊色,但却是妖媚至极!
翩翩少年望着蒙敏微微一笑,道:“没想到这店中大姐竟如此美貌,比之江南美景,有过之而无不及!”
蒙敏心中无名之火顿起!生平她还从未受人如此轻薄无礼,当下面色一寒,沉声道:“小兄弟若要消遣,可是找错地方了!”
俊少年并不介意,又是一笑,道:“大姐生气的模样原来也是这般动人!哈哈哈!”
轻狂之意,溢于言表!
蒙敏目光一寒!
就在这时,忽听得金属般的声音响起:“店家,我房子里好像没有灯火。”
又是那红衣老者,他的事情好像特别多。此时他从后院走进屋内,拿眼瞄了翩翩少年一下,竟又是生硬一笑,像是对翩翩少年打招呼。
俊少年一见红衣老者,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表情——却已被蒙敏捕捉到了!
她心中有些激动,心道:“也许这些人当中存有间隙,如此一来,来的人多了,也许反是好事!”
正如此想着,又有一个嘶哑的声音响起:“我要投店!”
好熟悉的声音!
蒙敏抬头一看,赫然发现说话的人竟是麻嫂!
麻嫂的手牵着小木的手,站在柜台前。
蒙敏自认为自己心中已做好了准备,无论来什么样的古怪客人,都不会太意外,但当她见到麻嫂与小木的时候,仍是大吃一惊!
她急忙上前,对麻嫂道:“麻嫂,你何须来投店?”
不料麻嫂却道:“这儿是客栈吗?”
蒙敏心知不妙,麻嫂如此讲,说明她已是拿定主意要来这儿投宿了。虽然蒙敏不知麻嫂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但她实在不愿让麻嫂卷进这一场诡异的变故之中!
确切地说,是不愿让小木这孩子卷入其中!
面对麻嫂的问话,她只好道:“自然是客栈!”
麻嫂冷冷地道:“既然是客栈,又怎能拒客?你当我付不了房资么?”
言罢,竟已掏出一锭银子来!
蒙敏又气又急,心道:“麻嫂啊麻嫂,你又何必在这时候来趟这浑水?”
口中却道:“你我相邻多年,若真的要住店,我又岂敢收你银两?只是……只是今天我店中的房间都已有人定下了,你是我多年乡邻,只好请你包涵一二,带着孩子回家去,他日再来,我一定不敢再推拒。”
她已把话说到这份上,麻嫂若再不走,便是疯子!
麻嫂的确是疯了,她竟又道:“我看你店中不到十位客,又怎会客满?”
蒙敏心中恨恨地道:“如果不是为了小木,我便让你住上一宿,让你后悔一辈子!”
麻嫂如此的丑,此时自然便成了众人的瞩目焦点,当蒙敏与她相持不下的时候,俊少年已插话道:“大姐,这人虽然丑了些,但总不能因为大姐长得貌如天仙,就不许丑女人来投宿吧?”
似乎是为麻嫂说公道话,其实却是对蒙敏的挑逗。
蒙敏外柔内刚,如何能忍受俊少年如此无礼?她在心中暗忖若有机会,第一个要除去的人便是这小子!
愤怒却未形于色。
她颇为心平气和地道:“几位客官有所不知,这位大嫂她……”说到这儿,蒙敏指了指自己的头。
她的神情动作显然是要告诉众人麻嫂是一个神智不清的疯子!
当然,她知道麻嫂除了性情有些古怪之外,并非疯子,她之所以如此说,是想让这些来历不明的人不会对麻嫂母子心存戒备!
麻嫂大概也没有料到蒙敏会有这般举止,不由一愣,随后立即嘶哑着声音道:“你说我是疯子?”
红衣老者忽然插了一句:“就算是疯子又如何?今天来这客栈的人说不定都是疯子。”他指了指俊少年,接着道:“有俊疯子。”
又指了指自己,道:“还有老疯子。”
然后一指小木,古怪地一笑:“还有小疯子……嘿嘿嘿!”
他此时的言行举止倒真是有些疯疯癫癫。
当他指向小木的时候,小木不由向后退了一步,倚在麻嫂的身边。
他的眼神永远有一种超越他年龄的深沉与忧郁,仿佛总在默默地思索着什么。即使在这样诡异的氛围中,他的神情中更多的不是一个孩子所应有的害怕!
蒙敏终于道:“既然麻嫂今日看中小店,我若再推拒,便有些不通情理了。大根!”
大根此时已显得有些呆愣了,他大概有些不明白,为什么看似娇柔的女主人,此时怎么还如此镇定自若?
蒙敏吩咐道:“带麻嫂去开着悬推窗的房间。”
客栈中开着悬推窗的房间只有一间,这间房便在蒙敏的居室边上,蒙敏之所以为麻嫂选择了这间房,为的是当有变故发生时,叶飞飞可以兼顾一下她们母子。
这自是万不得已之策,其实以叶飞飞、蒙敏两人的武功,也许根本无法应付今日之变!
红衣老者的一番疯话似乎对俊少年震慑不小,他眼中那种狂野之气收敛了一些,规规矩矩地要了两间房。
刚安宁片刻,便听得一个伙计声音有些发颤地道:“又有……有客人来了。”
现在有客人来,对他们来说已不是值得高兴的事,而是成了一种巨大的心理压力。
“吱”地一声,抢先一蹿而进的赫然是一只全身赤红的猴子!它一步蹿到一张椅子上,猴模猴样地蹲于其上,一双极亮的猴目滴溜溜直转!
蒙敏心中之震慑难以言喻!她立即联想到了儿子牧野栖手腕上那道被猴子抓伤的伤痕!
来者不善!
思忖间,已有一人跨入店来,一身卖艺人打扮,背上是一个污垢不堪的包裹,腰间斜斜地插着一条训猴的鞭子!
他的容貌极似猴子:尖嘴、瘦腮、凹目、凸额!
阿火目瞪口呆地望着来者,因为他已认出这个人正是抓伤了他少主人的耍猴人!
蒙敏在瞬息间转念无数!她已从阿火的神情中看出来者一定是伤了栖儿的人。但既然他伤了栖儿,为何还要来客栈?难道他并不知道牧野栖是笛风客栈的少主人?
阿火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猴主却已抢先道:“没想到兄弟你也在此。”
阿火看了蒙敏一眼,有些艰涩地笑了笑,道:“这是我东家的客栈。”
猴主像是有些吃惊地道:“那被我劣猴所伤的小公子岂非就是这儿的少主人?”
阿火点了点头。
猴主很是自责地道:“在下一时疏忽,真是抱歉得很。”
蒙敏淡淡地道:“些许小事,何须挂齿,我已替他上过药了。”
猴主道:“上了药便好了。”
蒙敏心中冷笑,口中却道:“不瞒客官,今日小店已客满,客官能否包涵一二,去其他客栈看看?”
猴主一怔,立即道:“在下是个艺人,风餐露宿惯了,若是方便的话,我不需房间,随便哪里都可过上一宿。”
蒙敏没想到没能打发走这尊瘟神,迟疑了片刻,只好点头应允。然后吩咐伙计们关店打烊。
“笛风客栈”很少会如此早便关门!
当两个伙计关上门后,蒙敏道:“你们都回屋歇息吧,今夜有事便由我与叶姑娘应付。”
随后又对阿火附耳低声道:“夜间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出声,更不要离开自己的屋子,切记切记!”
阿火当然明白这是蒙敏的一番好意,心中很是感激,同时又颇为担忧。
客栈后院的那幢楼上层最西侧是蒙敏的居室,然后往西依次是麻嫂、美艳女子、俊少年及其一对婢女,最东边的则是红衣老者。而长相奇特的兄弟二人则在楼下住宿。
身着黑衣的年轻人似乎无需睡眠,仍是静静地立于美艳女子的门前,乌黑的头发在夜风中飘扬。
猴主果然就在前堂用几张长凳一拼,便躺在长凳上了。
不多时,客栈里的灯依次熄灭了,只有后院中央还有一盏灯笼孤独地亮着。
不知过了多久。
本已静寂得有些诡异的客栈忽然响起一种极其独特的声音!
这应该是一种乐器的声音,但却非人们所常听到的,而且其声显得格外的凄厉,让人不忍多听!
声音是由客栈前堂传出的!
那儿岂非只有耍猴的艺人一人?
这奇特的乐器之声有着惊人的穿透力,似乎穿过了人的耳膜,直接响在众人的心间!
倏地,“轰”地一声巨响,红衣老者那间屋子突然破出一个大洞,一个红色的人影疾然掠出,同时伴有一声暴喝:“狂妄之辈,敢伤我幼主!”
此言一出,悄然默立于屋中的蒙敏、叶飞飞暗自惊讶,不明白红衣老者所说的“幼主”会是谁,又为何要说这样的话?
但见红衣老者如同一道红色的闪电般掠过后院,脚尖只在竹梢一点,人已以快不可言之速,穿门直入前堂!
前堂与后院之间的木门立时被他的身躯生生撞得粉碎四射!
奇特的乐声戛然而止!
随后便是一声怪笑,赫然是猴主的声音!
“砰”地一声,定是前堂什么物什爆碎了。
紧接着衣袂掠空之声响起,猴主精瘦的身躯由前堂倒飘而出,右手一扬,一声尖啸,他的驯猴之鞭已卷住一根竹子,再一沉肘,便借着竹子的弹力在空中划出一条弧,反射而出!
与此同时,红衣老者已如影随形,暴掠而去,右掌疾然拍出!
劲风破空之声扣人心弦!一道狂烈无匹之内家真力横空削出!
“咔嚓”一声,竹子应声而断!随即一声暴响,竹子的上半截已裂作两半!
红衣老者的身形从中央长驱直进,同时双掌交错翻扬!
“轰”地一声,被斩断了的竹子突然升腾成一团烈焰,随后烈焰化作一道火舌,疾然卷向正飞速逃遁的“猴主!”
“猴主”的身躯瞬间便被火舌所卷裹!
一声沉喝,“猴主”已冲天而起,身在空中已连续变换了几种身法,待到飘荡而下时,他身上的火焰已尽熄灭!
但他的衣衫却已被火舌舔得千疮百孔,模样颇为狼狈!
叶飞飞、蒙敏她们自然在密切注视着这一幕,见此情形,蒙敏心中喜忧参半!忧的是,这些来历诡异的客人果然个个身怀惊人武学,喜的是他们之间原来已有矛盾!
眼见“猴主”狼狈之状,蒙敏心中暗喜,有出了一口恶气之感!
“猴主”甫一落地,有些气急败坏地道:“血火老怪,为何无故与我‘笑猴’作对?分明是欺人太甚?”
蒙敏一听,心道:“血火、笑猴之名,我以前从未听过,但看他们的武功,应是成名已久的人物,倒也蹊跷!”
被称作“血火”的红衣老者冷笑道:“你想用你那邪音伤我幼主,瞒得了别人,但又怎能瞒得了我?”
听得此言,蒙敏这才明白方才古怪乐器的声音原来是别有用意!蒙敏曾久历江湖,对“以音伤人”之说法自然并不奇怪,但方才在她听来,那乐声虽然有些诡异,却不像能伤人于无形,“血火”所言是否当真?
这时,只听得“笑猴”道:“我若要取他性命,何尝没有机会?又何必多此一举?”
大概他知道自己的武功不如“血火”,所以百般辩解!
“血火”缓缓地向他逼近,字冷如冰地道:“你使手段伤我幼主手腕,知道他们必会去药店抓药,而你早已在镇上的几家药店中做了手脚,只要去抓药,必会为你所害。之后,你只需使出一惯伎俩,我幼主岂不遭你毒手?”
“血火”的话不啻于一记重锤击中蒙敏的心坎!
因为由他的话完全可以推断出他口中所说的“幼主”便是牧野栖!
蒙敏怎能不惊骇欲绝?自己的儿子怎么会成为“血火”的幼主?牧野栖自出生后,从没有离开过双亲啊!
倒是“血火”揭开“笑猴”的阴谋,蒙敏倒并不十分意外。当“笑猴”在客栈中出现时,她便更为肯定自己原先的猜测了。只是暂不知他借故伤了栖儿的目的罢了。听得“血火”之言,她不由暗道侥幸,心想倘若用了阿火抓回来的药,岂不大为不妙?
如此一想,心中一阵后怕,已有冷汗渗出!
“笑猴”见自己的手段完全被“血火”窥破,不由恼羞成怒,连连怪笑道:“老怪物,你以为凭你的手段,便可保那小孽种不死么?即使他不死在我‘笑猴’手上,也难以见到明日日出!要取他性命的又岂止我一人?”
“血火”目光一寒:“出言辱及幼主,只有一死!”
“死”字甫出,他的身躯已如鬼魅般疾飘而进!
蒙敏一向是沉着而有主见的人,此时也有些乱了分寸,因为眼前局面太过混乱,既不知“笑猴”为何要对栖儿下毒手,更不明白“血火”为什么要护着栖儿。
本以为这些神秘来客是自己或牧野静风无意中结下的仇敌,孰知变故却是由年幼的牧野栖而起!
江湖诡秘莫测,由此可见一斑!
“血火”出手便是凌厉狠辣杀着,虽是一对肉掌,却有无限杀机!
“笑猴”对红衣老者似乎颇为忌惮,在对方狂风骤雨般的进袭下,竟是一味后退闪避!
他的身躯灵巧轻盈,借着手中驯猴的长鞭卷扫院中竹子的力量,翻飞掠走如电,九个回合下来,虽是危险百出,却总是在最关键时化险为夷!
红衣老者倏地一声怪啸,身上红衣斗然鼓起!
破空的尖啸声蓦然响起,无数赤红色的光芒以红衣老者为中心疾射而出!
光芒一闪即逝!
而院中数以百计的竹子在这一瞬间已全部拦腰而断!
本是借长鞭悬在竹子上的“笑猴”顿时失去了借力之处,倒跌而飞!
他所飞落的方向正是众人所住的木楼上层!
红衣老者一怔,脸色倏变!
因为这可能给“笑猴”借机抢得先机,攻袭牧野栖所在的屋子!
毫不犹豫,身形暴起!直追“笑猴!”
果然不出他所料,“笑猴”身在空中,一声怪笑,曲腰扬鞭反扫,便向二楼的护栏卷去!
他的目的很明显:借此一卷之力改向掠向牧野栖这边!动作绝对的奇快奇准!
因为他自知自己的武功不如“血火”,必须珍惜任何一个机会!
蓦地,“咔嚓”一声响起。
与此同时,“笑猴”的长鞭已卷住了木制护栏!
但他却并没有能够如预想的那样借力而出,因为护栏被卷中的那段突然断开!
“笑猴”不可避免地急坠而下!
本已落后的红衣老者“血火”恰好迎上!怎会放过如此良机?
右掌倏吐!
“砰”地一声,伴随着骨骼断裂之声,“笑猴”那瘦小的身子被击得如断了线的风筝飞出,身在空中,已鲜血狂喷!
眼看即将撞在一堵墙上时,“吱”的一声尖叫声响起,一个小小的黑影突然从一个角落闪出,向跌飞的“笑猴”迎去!
竟是“笑猴”所驯养的那只猴子!
被“血火”一掌击飞的“笑猴”去势奇快,其力度自然亦是骇人!令人难以置信的是那猴子弹跃而起后,凌空一把抱在“笑猴”的腰上,竟生生止住了“笑猴”撞向石墙,翻落于地,这才免去了“笑猴”非死即重伤的结果!
显然这只猴子颇不简单!
“笑猴”伤得不轻,但他明白此时自己的处境,跌落地上之后,立即跃起!同时打了个尖锐的呼哨!
而这时红衣老者已再次逼进,雄魁的身躯尚在空中,已遥击一掌!
呼哨声中,那只猴子毫不犹豫地扑向“血火”!
“血火”奇猛一掌立即击中了猴子!
因为力度太大,只听得“咔”地一声,他的一只肉掌已生生地穿过猴子的身躯,透背而出!
血肉内脏迸飞!
“笑猴”凄声怪啸一声,凭自己仅剩内力忍痛掠出!
“血火”的手掌被猴子的尸体“困住”,等到他甩脱猴子的尸体时,“笑猴”已消失不见!
“笑猴”受了内伤,其武功本就不如“血火”,所以倘若“血火”此时要追,自是能追上,但“血火”却未追赶!
是否因为他还要顾及他所说的“幼主”之性命安危?
正待转身时,倏闻一声惨叫,惨叫声甫起又止,似乎被什么生生止住!
随着便见一个身影突然自远处飞射过来!
赫然仍是“笑猴”!
他为何去而复返?
不及细想,挥掌直上!
“笑猴”似乎并无闪避的意思,径直迎向“血火”的惊人一掌!
一股腥臭味突然飘入“血火”的鼻中!他大吃一惊,一个念头倏然闪过:“有毒!”
与此同时,他已发现“笑猴”早已气绝身亡,显然他是被他人所杀后抛掷而来的!
而且对方取“笑猴”性命的手法必定与毒有关!甚至此人的真正目的并不是为了杀“笑猴”,而是为了以“笑猴”的尸体取“血火”的性命!
这么多的念头只在极短的一瞬间闪过!
心念甫起时,“血火”已生生收住自己必杀的一掌,同时双膝微曲,身形便如拉满了弓般向后倒去!
“笑猴”的身躯从他头顶飞过!但死者的手在掠过他的身体之上时,还是与他的胳膊碰了一下!
被碰触过的左手顿时有了麻痒之感!
有毒!
而且奇毒无比!否则不会在这么一触之下,立即有这样明显的感觉!
“血火”一咬牙,沉哼一声,右手疾然向自己的左臂拍去!
“蓬”的一声,他的掌心处突然蹿出一团赤色火焰!
火焰正好盖在被“笑猴”的手所触碰过的部位!
顿时有一股刺鼻的皮肉焦味弥漫开来,“血火”竟引火烧炙自己的左臂以止毒!
他那苍老的脸色变得一片苍白,五官有些扭曲,额上有豆大的汗珠渗出!
显然,他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此时,“笑猴”的尸体已砰然落地,而“笑猴”的尸体抛飞过的那个方向的屋顶上已出现了一个人影!
因为是背向天空中的月光而立,所以自下而上的人无法看清他的容颜,但每个人都能感觉到来自这突然出现之人的无形压力!
能够在瞬息之间取了“笑猴”性命的人,无论用的是什么手段,都极为可怕!
而他作用于“笑猴”身上的毒则更为可怕!倘若“血火”反应稍慢,立即会被对方这出其不意的一手所击倒!
此时“血火”的左臂虽然剧痛,但毒素却已在烈焰中被生生化去!
“笑猴”可谓是合三个人的力量被杀的,“血火”自是其中之一,随后便是斩断了二楼木制护栏的人!
此人便是一直默默地立于绝色女子门外的黑衣年轻人!
谁也没有看到他拔刀、收刀!只见他向前跨出一步!而护栏便被斩落!所以“笑猴”的鞭子卷中护栏后,才会坠落!
黑衣年轻人的刀绝对的快!单单凭这份“快”,已可跻身武林十大刀客之列!
而他不过是绝色女子的一名随从!
一直在屋中窗前暗自观察这一幕幕的蒙敏暗暗心惊!
她已看出这年轻刀客的可怕,也看出“血火”武功之霸道!
但她知道若与方才在远处屋顶上悄然出现的人相比,他们二人的武功显然要逊色一些。
更让蒙敏吃惊的是,所有来历奇特的人之间的关系是那般的错综复杂,以至于她一时根本无法判断出他们之间的敌友关系!
屋顶上悄然出现的人显然是杀了“笑猴”的人,但此时他已再无其他举动,而是背负双手,静静地站在屋顶上!
无法看清他的容貌,只能看见他飘扬的白色长衫,同时还能看出他的身躯颇为高大!
纵使无法看清他的相貌,却仍是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来自他身上的傲然气势!
他静静地站在屋顶上,却不会给别人以突兀不自然的感觉,相反,可谓是极其的洒脱,从容不迫!
仿佛他不是站在屋顶上,而是站在皇宫的后花园,而他便是一位王者!
广袤的星空成了他的背景,更增添了他的夺人气势!
蒙敏从窗口处望着此人,心中不期然地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因为,她突然发现站在屋顶上的白衣人很像一个她极为熟悉的人!
但一时却无论如何也记不起这个熟悉的人是谁!
那种感觉很怪很怪……
年轻的刀客出手斩落护栏,其目的显然是要断了“笑猴”逃退之路!所以他与“笑猴”之间显然是立场对立的!
叶飞飞忍不住在蒙敏的身边轻声道:“敏姐,这些人莫不会是为……”
蒙敏立即向她使了一个眼色,阻止她说下去,因为她知道接下来叶飞飞想说的是什么,而她则不愿让牧野栖尚稚幼的心灵有太多的压力!
其实她自己何尝不是与叶飞飞一样惊讶?
牧野栖的脸色有些苍白,毕竟他不曾习练过任何武学,而且牧野静风与蒙敏、叶飞飞三人都未在他面前显露过武功,今夜突见武林高手之拼杀,目睹一个活生生的人转瞬间命丧九泉,目睹赤血淋漓的场面,一时自然难以承受!
蒙敏心中隐隐不安。暗忖道:“不知今夜的血腥场面对他会有什么影响?我与穆大哥本希望他永远不要涉足江湖,远离血腥,没想到今日会有如此变故!而且看情形此事决非可以就此了断,必将会有更多的血腥场面上演,这对不谙任何武学的栖儿来说,无疑是一种可怕的考验!也许若是让他自幼便随其父学习武功,那情形便有些不同了。”
正思忖间,倏闻“哗”地一声响,声音竟是来自于蒙敏上空!
屋顶赫然已有了一个大洞,碎瓦断椽纷纷落下!
同时两个人影凌空落下,直取蒙敏!
是俊少年的一对婢女!她们的模样妩媚可人,出手却是狠辣歹毒至极!
两团雾一般的银色光芒当头罩下,冷风如霜,摄人心魄!
她们所用的兵器皆是软剑!
无怪乎在前堂时,蒙敏并未见到她们携带兵器!
蒙敏没有出招应对,而是脚步一错,如秋风中的落叶向后飘去!
因为此时她与牧野栖挨得颇近,若是出手对敌,也许会误伤牧野栖,所以她才只退不攻!其目的就是要把对方引开,让叶飞飞有机会护着牧野栖脱身!
叶飞飞与她共处十年,彼此已极为默契,见蒙敏不攻立退,当即明白了她的用意,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即伸手一带,已拦腰抱起牧野栖,同时双足一点,身子便斜斜飘出!
竟是向一堵墙上直撞过去!
难道是因为她在仓促中失去了重心?
并非如此!
但见她的身躯甫一挨墙,本是严密无缝的墙上突然滑开一块!
就如同墙上设有一扇可灵活开启的门一般!
叶飞飞与牧野栖一撞而进,随后便听得“咣当”一声,墙面已回复如初!若非亲眼目睹方才的过程,还会以为叶飞飞与牧野栖凭空消失了!
这正是蒙敏与叶飞飞曾极为简单地说了一个字——“墙”的秘密所在!
原来牧野静风与蒙敏隐居于这江南小镇后,虽然牧野静风的武功剑法都已臻化境,但他仍有顾虑。他知道蒙敏先前的身分是杀手,而且是极为神秘莫测的“死亡大道”的幕后操纵者夕苦手下的杀手,所以先前她一定结过不少仇家,而且因为夕苦的身分、野心的缘故,蒙敏所结下的仇人大多数可能是正道中人!
如此一来,倘若有仇人发现蒙敏的行踪向她寻仇,牧野静风若是以武功相迎,自不会被对方所制,但他却并不愿伤害武林同道——而且那样一来,他与蒙敏退隐江湖的打算又要破灭!
为此,牧野静风方精心设好了退路,一旦有变,而自己又不愿与对方发生冲突,便可由此退路退避,然后另觅他处隐居!
没想到它在今日却派上用场了!
蒙敏见叶飞飞与牧野栖已进了夹墙,心中稍定!
她曾被称为“有血有肉的兵器”,曾为杀手的她武功本就不弱,而这十年来,她的武功在牧野静风的指点下,虽然有时不过是寥寥数语,但对她来说却是受益非浅,十年时间,其武功又精进了不少!
此时她已被一对神出鬼没的软剑逼到一个角落中!
蒙敏这时再无顾忌,冷哼一声,身形一斜,竟如毫无分量的轻羽般贴地而飞!
纤掌倏扬,闪电般向两婢女的双足切去!
两婢女的武功颇为不弱,同时掠起,曲腰拧身,两把软剑已在蒙敏上方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蒙敏左手在地上一拍,右手倏然上扬!
她的手中赫然有骨笛在手!
此时,她要以骨笛为剑,破击对方攻势!
骨笛暴起!
没有任何相击之声,却听得两声冷哼,两婢女已各自倒掠而出,飘然落地!
蒙敏借机跃起!
方才她一招之下竟突破对方密织剑网,直取对方手腕重穴,用的竟是牧野静风所学“平天剑术”中的一招“生死由剑”!
原来,蒙敏见“平天剑术”绝世不凡,偶尔心生好奇之心,便让牧野静风传她一招半式,当然,她并不会如何认真地去学,但她是“日剑”蒙悦之女,对剑道自有一种不凡的领悟力,所以虽是有心无意地练练,却也已似模似样,虽然与牧野静风无法相比,但用来击退两美婢却是绰绰有余。
蒙敏本不愿将骨笛亮出,但她发现众人的目标似乎并非这根骨笛,而是自己的爱子牧野栖时,便无所顾虑了。
不料二美婢被击退后,发现逼得她们不得不抽身而退的竟是骨笛时,脸上顿时有了一种极为复杂的神情!
那是一种夹杂了兴奋、激动、惊异等诸般心情的表情!
蒙敏察觉到了她们的这种变化,立知自己亮出骨笛也许是一种错误,但事已至此,她已别无选择!
惟有突围而出!
要么向门外冲杀,要么设法与叶飞飞一般由夹墙退出!
她选择了向门外突围!其原因不仅在于夹墙的入口已被二婢封住,更因为她不愿使对方有机会追上叶飞飞与牧野栖二人。
她的速度极快!
可惜她的速度再快,也无济于事!
因为当蒙敏冲向门外时,俊少年赫然已挡在门口,微微笑着,手中纸扇潇洒地轻摇着。
蒙敏心中一沉。
脸上却不动声色,冷冷地笑道:“客官是否有什么需要?”
俊少年忍不住笑了,他觉得眼前这女人实在是有趣得紧!于是他并扇一指蒙敏手中的骨笛,道:“今夜如此良景,又有大姐你这样的佳人,在下忍不住想吹奏一曲,否则真的是辜负了这良辰美景佳人!大姐愿否把笛子借在下一用?”
他自觉自己一番话风趣得很,于是话刚话完,自己便忍不住先笑了!
蒙敏却没有笑,她冷声道:“你可知我为什么要与你说这一番话?”
翩翩少年眉头一挑,朗声笑道:“大姐心意在下可难揣度!”言辞轻薄无礼!
蒙敏冷笑道:“你也应该知道要这根笛子的人并不仅仅你一个,所以按理你并没有时间与我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可惜,你已说了,这个失误可不算小,你失去了你本应该珍惜的时间与先机,你不妨回头看看你身后有什么人?”
她的语气神情从容不迫,让人不由得有些相信她的话了。
俊少年本是显得非常潇洒,此时不由自主地微微变色!
但他并没有回头,而是向他的一对婢女望去!
显然,他心中没有底,希望能从她们的神色中看出蒙敏所说之言的真假。毕竟如果真的有人悄无声息地逼近他的身后,说明对方的身手绝对在他之上,那么他一回头,也许等待他的将是致命一击!
他心中暗恨自己不该与蒙敏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自己本该想到今夜客栈中高手如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事随时有可能发生!
就在他的目光移向两婢女的那一瞬间,蒙敏蓦然出手!
直贯对方前胸!正是牧野静风所教“平天剑术”中的一招“道长魔消”,虽是以骨笛为兵器,却仍有懔然剑势!
她要借对方分神之际出手!
俊少年轻笑一声,道:“大姐倒有些心计,可惜这却于事无补!”面对蒙敏的全力一击,他仍然从容说话,手中纸扇在同一时间已封杀而出!
招式古怪诡异!扇影漫天飞扬,以惊人之势席卷过来!
蒙敏心中一惊,忽有一计涌上心间,招式立变,骨笛径直递出,向对方的扇子迎去!
果然不出她所料,对方见她突然将骨笛径直向扇子迎去,眼看笛扇即将相击之时,已不得不变招!
因为他的目的是得到骨笛,所以他不能让笛子受损!
蒙敏见此招有效,立即如法炮制,骨笛翻扬,如狂风暴雨般倾洒而出!几乎每招每式都是向对方的扇子硬撞过去!
翩翩少年最初有些慌乱,似乎极为忌惮,生怕一不小心便折损了笛子,但数招之后,他便发现蒙敏的招式看似精绝,其实并未娴熟,所以有不少破绽!
一声长笑,俊少年道:“你以为用这种方法便可以取巧了么?”
扇势倏变,如穿花乱碟般飞扬飘掠,每一次闪掣的角度都是那么不可思议!而他的步法亦是飘逸多变,身形与他手中的扇子配合无间,洒脱至极!
蒙敏顿时感到压力大增!对方的扇影似乎成了有形无实之物,即使自己存心与他硬撞,也难以如愿!
倏地,对方扇子“嗖”地一并,沉肘、倒抡,脚步斜错,扇端已如鬼魅般闪掣而进,直击蒙敏右肋!
蒙敏一惊,不由自主倒退数步!
翩翩少年得势不饶人,如影随形,扇子一扬,倏然张开,封住了蒙敏骨笛,同时双脚连环疾出,直取蒙敏下盘!
蒙敏虽然勉强让过,但对方腿势惊人,屋内物什顿时被他扫得四分五裂!
蒙敏忽然一笑,道:“谁也别想得到这支骨笛!”
身形疾拧,闪过了俊少年一击!
同时响起“啪”的一声,清脆刺耳!
俊少年神色大变!
倏地肋下一痛,一惊之下,强提一口真气,双足一点,向后倒飞!
他的腹部已添了一道伤口,虽然并不十分严重,但却足以让他又惊又怒!
蒙敏冷笑道:“给你一点小小的教训!”
俊少年脸色更为难看!本是俊朗的容貌终于变得有些狰狞了。
原来蒙敏见对方武功高过自己,心中暗急,好在她已看出对方对这只骨笛的安危似乎颇为在意,于是急中生智,突然说了一句“谁也别想得到这支骨笛”,对方一听此话,自然以为她要毁去骨笛,自然大惊!
与此同时,蒙敏已借着拧身的动作作掩饰,以脚尖暗中踩断了一根木棒,这木棒是对方碰裂的木器,被蒙敏踩断时,自然发出“啪”的一声,对方正是心惊之时,倏闻此声,虽然不够真切,但心慌意乱之下,又如何来得及细辨?
想必这骨笛对俊少年极为重要,所以当他认为蒙敏真的在情急之下毁去了骨笛的时候,心中大惊!
一惊之下,便被蒙敏乘虚而入!
俊少年神色颇为难看,他的声音甚至已因为愤怒而变得有些嘶哑了!
显然,他是一个极端自负的年轻人,这样的人在遭受挫折时格外沉不住气!
他的倜傥洒脱的风度顿去,代之而起的是无限杀机!
目光一寒,他的左手倏然在右手所持的扇子顶端一拍,右肘一沉疾抡!
一声尖锐的破空之声响起,他手中的扇子突然化作一条链子般的奇门兵器,链节便是扇子的扇骨,首尾相连,长度竟有四尺!
扇已成鞭链!
扇链挟浩然真力,疾射而出,如毒蛇般直取蒙敏咽喉!奇快、奇准!
蒙敏毫不犹豫,立即以骨笛迎去!她对骨笛并无爱惜之心!此笛除了与牧野静风的家门有关联,代表了牧野静风对其父牧野笛的一种怀念之外,并无其他更深远的意义!
情况紧急,除了以这种方式退敌,似乎再无其他方式可行!
扇链与骨笛疾然挨近!
让蒙敏吃惊不小的是对方这次竟然不再回避她的骨笛!
难道恼羞成怒之下,他为了取胜,已不再顾惜这管他一心欲得到的骨笛?
骨笛与扇链一接,扇链突然曲折叠回,链节已以惊人之速迅速缠在骨笛之上,瞬息之间,便如同为骨笛安上了一具枷锁!
而扇链的最后一节则闪电般划向蒙敏的手腕!
区区一把扇子,竟同时可作铁链、刀之用,端得诡异多变!
蒙敏只觉一股奇大无比的真力由对方的“扇链”直涌过来,骨笛已被这独特的“枷锁”牢牢锁住,进不能攻,退不能守,手臂更是又麻又痛!
大惊之下,蒙敏只好撒手倒掠,否则极可能要遭受断腕之痛!
俊少年一声得意的长笑,扇链一抖,“枷锁”已然散开!
骨笛被它一带,便向俊少年这边飞来。
俊少年的另外一只手立即向骨笛抓去!
志在必得之时,倏觉身后有一股奇强的炙热掌力汹涌而至,直贯自己的手背,隐隐有风雷之声!
其功力之深厚着实骇人!
俊少年无需回头,便知来者是谁了!他沉哼一声:“血火老怪,你也管得太宽了!本少爷要让你后悔!”
口中说着,手上却不闲着,双足轻点之下,身形已倏然飘起!
但左手仍是疾然抓向骨笛!
就在他的手将要与骨笛相触的那一刹间,一道血红色的赤芒划空而出,直取他的左手!
心中一震,一个念头闪过:血火三味!
不错,这正是“血火”老怪神功“血火三味”中的第一味:赤血遍野!
无奈之下,俊少年的左手不得不疾然缩回!
否则,便是可怕的致命一击等着他!
骨笛在即将为他攫取时,竟又失之交臂!
攻袭俊少年身后的正是红衣老者血火老怪!他以自己的绝学“血火三味”,生生逼得俊少年放弃了即将到手的骨笛后,身形暴起,双掌翻飞纵横,疾袭俊少年!
与此同时,他那宽大的红色衣衫又如同一团红云般卷出,所取方向正是骨笛!
他的用意很明显,要同时攻袭俊少年及抢夺骨笛!
不料三个人影同时由斜刺中抢身而出,不约而同地向红衣老者的红色衣衫扑去!
其中两人是俊少年的一对美婢,而另一个人自是蒙敏!
此时蒙敏本可以借俊少年被血火老怪困住之机脱身而走,但她却未作如此选择,因为她知道即使她能够冲出自己的房间之门,外面必会有其他人在等着她!
而且极可能是更高的高手!
所以,要想脱险,只能另谋他计!
潜意识告诉她既然骨笛对每个人都那么重要,那么只要占据了骨笛,无疑便等于为自己赢得了一个救生符!
所以,她没有借机夺门而出,而是要——借机夺回骨笛!
但她却又有意让自己的动作略略慢上一些。
因为她知道想夺得骨笛的人除了她之外,还有俊少年的一对美婢!
既然如此,何不把承受血火老怪惊人一击的压力推在她们身上?血火老怪对这骨笛似乎也十分在意,那么当有人要在他即将得到骨笛时出手拦阻,势必招来他的可怕杀着!
果然,当一对美婢飞身而上,向那骨笛抓去的时候,倏见血火老怪的身形一偏,身上的大红衣衫一声暴响,如同一把奇大的红刀般向二婢拦腰斩去!
无形劲气的气势惊人!
以衣为刀,竟有如此可怕的攻击力!
今夜的“笛风客栈”,果然是高手云集!
“叮当”几声脆响,两把软剑竟已被生生卷飞!
与此同时,两声闷哼响起,一片血雾弥漫开来!
两美婢竟已被血火老怪的红色衣衫所击伤,两人的胸前都已是一片赤红,显然伤得不轻!
而血火老怪的红衣在鲜血的染映下,更是赤红如火,似乎一团正在燃烧的火焰!
双婢的身躯不由自主地倒跌出去!
仅凭一袭红衫,便可一招之下击败两个身手不弱的人,血火老怪的武功已可跻身绝顶高手之列!
可为何在此之前,蒙敏从未听说过“血火老怪”这样的名号?
此时,蒙敏已无暇过多地考虑这个问题了,在“血火老怪”一招之下击退两婢的同时,她的身躯已如一抹淡烟般飘进,闪过那团“红云”,疾然抓向刚被“血火老怪”的衣角卷着的骨笛!
“嘶”地一声,蒙敏已把骨笛与一角布料同时抓在手中,并生生将“血火老怪”的衣衫撕下一块!
骨笛到手,立即暴退!
血火老怪此时身在空中,已与俊少年拼斗了十数招!蒙敏出击的时间拿捏得恰到好处,正好在对方刚击退二婢,一时尚不可能立即出手的时候抢先出手,结果血火老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蒙敏坐收渔翁之利,把骨笛夺去!
这时,两婢女已砰然落地!
蒙敏对她们的主人恨之入骨,心中对她们自然也甚为不喜。而蒙敏的性情与牧野静风又有些不同,不会如牧野静风那般仁厚,所以见两婢甫一落地,一时无力反抗,立即掠身而上,毫不客气地施以重手!
两婢女哼都没哼出一声,双双晕死过去!
俊少年虽然在蒙敏刚欲出手时便已发现了蒙敏的动机,奈何他已被血火老怪生生困住,应战已颇为困难,要想抽身,更是不容易!
所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双婢倒在地上!
他对两婢女是极为宠爱的,他们间的关系自然已超出一般的主仆关系。两婢女丽色不凡,更是风骚入骨,甚得他的欢心。此时眼见自己心爱的婢女双双倒地,如何不恨怒交加?
与此同时,血火老怪也是怪吼连连:“主母,笛子在你手中十分危险,不如将它交给老仆我!”
蒙敏不由一怔!
血火老怪的话显然是对她说的。
但她又怎会成了血火老怪的主母?在此以前,休说自己没有见过血火老怪,甚至连他的名字也是闻所未闻!
但世间又怎会有人自甘下贱,把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称作主母,而把自己称作仆人?
蒙敏顿时糊涂了,饶是她冰雪聪明,一时仍是无法明白一切!
莫非是血火老怪认错人了?
于是蒙敏大声道:“我不是你的主母,至于这笛子,虽然对我并无多大用处,但我却也不会轻易交给你的!”
言罢,她便静立于屋子一隅,似乎一心要坐山观虎斗,等待俊少年与血火老怪拼个你死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