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辰终于苏醒过来。
苏醒过来的第一眼他便看到了正关切望着他的三姐白茹,白茹身旁有一神色显得颇为冷峻的年轻人,此人正是都陵!
白茹见白辰睁开眼来,喜出望外,忙道:“四弟,你终于醒了。”
白辰惊讶地发现他又重新回到了天下镇的那个庄院中,此时他所在的屋子正是他留宿天下镇时居住的厢房。
他展露了一个苍白无力的淡淡笑容,记起了自己与容樱的一战,对于被容樱击得晕死过去之后的事,他已一无所知,于是他声音低哑地道:“我怎会在这里……”
白茹端来早已准备好的热水、毛巾,一边为他擦拭嘴角处的血迹,一边道:“是我师尊救下了你,当时你正是性命攸关之时,容樱要夺取的是你身上之战甲,正是因为这战甲,我师尊猜测到你是丐帮帮主,也是我的弟弟,所以他出手救了你。”
听到这儿,白辰赶紧伸手摸了摸身上,触手处感觉冰冷坚硬,心知战魔甲仍在身上未失,心中稍安。
这时,都陵向他微微一笑,道:“你我都是为风宫所不容的人,没想到今天会在此见面。”
白辰在风宫中时,对都陵冷峻果断的性情颇为熟知,先前他觉得都陵效命于风宫,对之尚有憎恶之感,如今他得知都陵在风宫仅为卧底,不由好感倍增,忖道:“他与三姐倒也般配。”当下向都陵颔首致意。
白茹这时道:“阿辰,你为何不是与小草姑娘同行?”
乍闻此言,白辰悚然一惊,一跃而起,失声道:“她……她……她……”后面的话一时竟说不出来。
白茹与都陵相视一眼,两人的神色都变得凝重了,随即白茹沉声道:“师尊击败容樱将你救起时,并未见你身边有其他人,我还以为你与小草姑娘分道而行了。”
白辰的心在一个劲地下沉,仿若沉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难道小草已遭到了不测?”想到容樱的毒辣,白辰心中惶然。
忐忑不安之际,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道:“三姐,你师尊刚见到我时的情形如何?”
未等白茹回答,门外响起了一个十分沉稳的脚步声,随即有人推门而入,都陵、白茹转首一看,齐声道:“师父!”
白辰向门口处望去,只见一个身材高大、气宇不凡的青衣人正步入房中,浑身上下隐隐透露出一股超凡气息。白辰猜知此人必是三姐、都陵之师,他早已想到能有“手刀足剑”这样出色弟子的人,必是世外高人。此刻一见之下,白辰深深地感到对方的不世气度尤在他想象之外。
他所见到的正是白茹、都陵的师尊孤绝无相!
白辰正待起身下来,孤绝无相立即制止道:“你伤得极重,切莫妄动!”
白辰便不再坚持,歉然道:“恕晚辈失礼了,这次多亏前辈相救。”
孤绝无相道:“老夫一直着人追踪容樱下落,这次好不容易捕捉到了她的行踪,没想到在已受了伤的情形下,她仍能逃走,以至于老夫又功亏一篑。”
白辰未知小草下落,仍不甘心,又道:“前辈救起晚辈时,可曾见到与晚辈同在的一位姑娘?”
孤绝无相道:“老夫见到你时,容樱已取下了你身上的战甲,正待对你施以杀招,不过当时老夫并未见有其他人。”
白辰怔住了,他喃喃地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想到小草定是凶多吉少,他的心如坠冰窖。
都陵沉吟道:“会不会是有人与容樱同行,当容樱对付你的时候,那人掳走了小草姑娘?”
白辰道:“那人为何要这么做?难道她也有什么可利用之处……”他的语气急切,似是希望他人能给他一个心安的答复。
但却无人能做到,因为白茹、都陵皆想不出小草为何会突然失踪!
入夜。
白茹、都陵奉命去见其师孤绝无相。
屋内灯光摇曳不定,这使得孤绝无相的身躯显得更为伟岸如山,无形中给人一种惊人的威压,使人难以正视。
孤绝无相的目光扫过都陵,落在了白茹身上,停顿了片刻方道:“小六,想必你也知道有关战魔甲的传闻吧?”
白茹道:“难道我四弟身上的战甲真是战魔甲?”
孤绝无相缓缓点头道:“否则容樱又怎会贸然现身?她本已隐匿江湖数月了。”
都陵道:“既然容樱一心想得到战魔甲,说明战魔甲必有神奇不凡之处。此次是因恩师的缘故,容樱才心愿未遂,但这实属巧合,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也许战魔甲终会有落入风宫手中的可能,而且亦会为白辰带来杀身之祸!”
白茹不由担忧地道:“那该如何是好?是否该劝我四弟放弃战魔甲?”
孤绝无相沉声道:“放弃战魔甲与将之拱手让给风宫有何区别?”
都陵道:“恩师的意思是……”
孤绝无相道:“有关战魔甲之事并非什么大事,故为师对此事亦无周详计划,只是白辰身为丐帮帮主,帮中有诸多事宜需要他处理,想必他无法安心在此久留。但若他伤势未痊愈而返回丐帮,届时容樱或牧野静风闻风而动,只怕战魔甲极有可能会落入风宫手中。为师的意思是小六姐弟二人分离数年,也应好好地聚一聚,不妨与白辰同行,一则可照顾他的伤势,二来亦可助他守护战魔甲,以免落入风宫之人手中!”
白茹心中亦极愿意与自己惟一的亲人多共处一些日子,此时听师父如此吩咐,心中不免暗喜,同时不由看了都陵一眼。
孤绝无相道:“都陵自也与你同行,你们完婚之日尚有近一个月的时间,那时白辰的伤势应已无碍了。”
都陵道:“是,师父。”
池城与京都相隔三百余里,在淮水支流蔡水、颖水之间,是一个人数超过十万户的大城。
今夜明月当空,云淡风和。池城夜市喧哗,灯火通明,不愧为方圆五百里内仅次于京都的繁华之地。
池城守将慕容百川的府第“梁园”。
梁园占地一百多亩,园内建筑高低错落有致,园内主楼“大成楼”气势宏伟,乃池城房舍楼宇之最高。
慕容百川乃姑苏人氏,世人皆谓慕容百川乃一儒将,却极少有人知道慕容百川除了有雄才谋略外,更有一身不俗的武功。
慕容百川生性清淡,除了处理军中事务外,他不喜与同僚应酬,若得余暇,或作画吟诗,或修剪花木,故梁园虽大,却颇为幽静,绝少有丝竹之声,歌舞之欢。
今夜却是一个例外。
梁园后园的“解刀院”是慕容百川用以与至交挚友聚会之处,布置得格外幽雅。
此时解刀院的正殿中大摆宴席,居上席而坐者身材高大,天庭饱满,双目炯然有神,浑身散发出一股难以掩饰的刚强气息,连他的唇角也梭角分明,显得极为刚毅。
此人赫然是“皇侠”轩辕奉天!
据左侧而坐的是一个清朗儒雅的中年人,年约四旬,衣着极为整洁,几近一尘不染,他的手指细长,指甲修剪得很齐整——他就是池城守将慕容百川!
与慕容百川隔席而坐的是一清瘦老者,脸上皱纹密布如网,但其目光却很沉稳——一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沉稳。
此人既非慕容百川的同僚,亦非武林中人,而是池城首富谢三来,据说谢三来的家资之丰厚,足以买下半座池城。
谢三来以一介商贾的身分出现于镇守一方的大将席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朝廷的军饷经过层层盘剥,最后到将士手中的已所剩无几,要想有足够的粮草供给,就离不开富甲一方的巨豪,而如谢三来这般家资万贯者,难免会有飞来横祸,若无强有力的庇佑者,即使有再多的钱财,只怕也无福消受。
慕容百川举杯道:“昨日聚于南箕山的四百余山贼已被一举围歼,可喜可贺,南箕山群贼四下扰民,烧杀奸掳无恶不作,虽经多年围剿,却一直难以根除,三个月前在下调集重兵,本可一举尽歼,不料群贼之中突然多出一个‘欢喜僧’,此人武功甚高,一时南箕山群贼凶焰更炽,以至围剿之举功亏一篑,事后在下又遣人暗杀欢喜僧,但都无功而返,反而折损了不少人马。此次依赖‘皇侠’出手毙杀欢喜僧,使南箕山群贼终于灰尽烟灭,皇侠对我池城可谓功德无量,在下代池城所有城民敬皇侠一杯!”言罢首先一口饮尽了杯中之酒。
慕容百川身为朝廷大将,轩辕奉天虽是“皇侠”,却终是江湖中人,慕容百川以朝廷命官的身分,却与他以江湖口吻相称,毫不避嫌,足见他的诚意。
轩辕奉天举杯道:“在下之所以出手诛杀欢喜僧,原因有二:一则是因欢喜僧****无数良家妇女,在下早在二年前就已追杀此人,但他极为狡猾,一直未果;其二则是因为慕容将军在池城父老当中颇具盛誉,在下也愿为慕容将军出一份力。南箕山群贼被除毕竟是大快人心之事,这杯酒,我自是要喝的!”
言罢,他极为豪爽地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慕容百川自为轩辕奉天再斟一杯。
谢三来何其精明,见慕容百川竟亲自为轩辕奉天斟酒,立即站起身来,双手捧酒道:“皇侠与将军协力灭贼,无异于池城万民再生父母,老朽谢三来能结识皇侠,实乃老朽之幸!老朽乃一介山野陋民,鄙俗不堪,毫无见识,却也懂得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老朽欲为将军、皇侠二人各塑一金像,以表对二位之敬意。这一杯酒,是老朽借花献佛,敬皇侠的!”
轩辕奉天目光微微一跳,哈哈一笑道:“你就是池城富甲一方的谢三来?”
被轩辕奉天直呼其名,谢三来神色略显尴尬,但他毕竟久经风浪,当下连声道:“不敢,不敢。”
连他自己都不知“不敢不敢”是何意。
轩辕奉天直视着他,道:“不愧是首屈一指的巨富,一出手就是两座金像,无怪乎连山贼流寇也能听你的使唤!”
轩辕奉天突出此言,连慕容百川也神色微变,谢三来却并未有太多异样表情,只是他手中端着的酒却微微一漾。
谢三来强笑道:“皇侠说笑了。”
轩辕奉天眼中射出逼人的冷光,直视谢三来,谢三来只觉对方的眼神似乎可深入自己的灵魂,他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威压,顿时冷汗夹背,双腿发软,身子一个劲地下坠,惟有双手使劲支撑着桌面,方不至于滑至桌下。
轩辕奉天缓声道:“四个月前,你假意向辽东巨贾鲁丰年购买百斤价值逾万两白银的上等人参及四尊红木佛像,却让淮水十三鹰在途中将这批货劫下,然后你以不及半价的银两得到了这批货!世人皆谓池城谢三来精明至极,今日看来果然不假,不过你可知你省下的银两是以四条人命为代价换来的?”
谢三来面如土色,他不知如此隐密的事轩辕奉天如何能知道得这样详细,惊愕之时他想到莫非轩辕奉天是要以此讹诈他的钱财?若是能以钱财封住轩辕奉天的嘴,那么他愿倾其一半家资。
正当他思忖着该如何将这种想法暗示轩辕奉天时,却听轩辕奉天转而对慕容百川道:“慕容将军,并非在下故意败坏将军兴致,实是此等奸商之可恶绝对不在山贼流寇之下!”
慕容百川何等人物,很快自谢三来的神色间看出了轩辕奉天所言不假,当下冷冷地扫了谢三来一眼,道:“你可知皇侠奉旨行侠,有就地诛杀凶邪之辈的权利?”
谢三来听得此言,双膝一软,几乎跪下。
慕容百川接着道:“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皇侠不想坏了兴致,你回家听候发落吧!你是个聪明人,应该不会做出伺机逃走的愚蠢举止吧?”
谢三来对自己在池城的影响力颇为自信,但当他听说轩辕奉天有剥夺他人生死的权利时,顿时心胆俱裂,一听慕容百川此言,赶紧起身,一边倒退而行,一边唯唯诺诺,退至门口处,猛然转身,跌跌撞撞地仓皇而逃。
轩辕奉天见谢三来已消失于门外,这才对慕容百川道:“冒味之处请将军恕罪!”
慕容百川很大度地一笑,道:“我与他并无私交,只是城池防务少不得常要他解囊相助而已。”
轩辕奉天道:“其实辽东巨贾鲁丰年也是心狠手辣之辈,谢三来对他施下黑手,只是黑吃黑而已。所以,在下并无杀谢三来之心,只不过如此一来,希望谢三来会有所收敛。如今他已有把柄在将军手中,以后要指使他,会容易一些。”
慕容百川这才明白轩辕奉天的真正用意,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对他而言,若真的杀了谢三来,那么池城的所有商贾都将对他避而远之,那样一来对池城的城防其实颇为不利。
不知为何,一向酒量甚豪的轩辕奉天今夜只饮了数杯,便觉心绪不宁,有种莫名不适之感。
慕容百川察觉这一点后,初时还道轩辕奉天是受谢三来一事的影响,后来见其神情越发恍惚,眉头微蹙,忙关切地道:“皇侠是否贵体欠安?”
轩辕奉天摇头否认了。
半个时辰后,轩辕奉天心中之不安更甚,心绪郁闷至极,他只好向慕容百川告退。
慕容百川亲自将他送至官驿安顿好,又请郎中为其把脉,但郎中却说脉象正常,并无不妥,慕容百川略略放心,便返回梁园了。
轩辕奉天心神不定,又多饮了几杯,送走慕容百川后,他便吹熄了灯,和衣躺在床上,胡乱地将头蒙上,一番辗转反侧之后,渐渐地朦胧欲睡了。
正当他的思绪飘渺似有若无之际,忽听得隐隐约约有女子的惊呼声。
轩辕奉天竭力使自己清醒一些,他感到胸腔沉甸甸的,而整个身子则十分轻飘,仿若已不属于他一样。
那个隐约的女人呼声又传了过来,似乎比方才更近了。
轩辕奉天心中忽然莫名其妙地升起一个念头:会不会是水筱笑?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凭空升起这样一个念头,不由微觉诧异,随即自嘲地忖道:“怎会有如此巧的事?”
“轩辕公子……救我……”这声音像是来自遥远的天际,飘若游丝,轩辕奉天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并且分辨出这正是水筱笑的声音!
他不由大惑不解,忖道:“她怎知我在这儿?以她的武功,在当今之世,又有几人能对她构成威胁?”
此时已是深夜,四周一片漆黑,水筱笑的声音自东南方向遥遥传来。
轩辕奉天心中感到烦躁不安,他想:“也许我应该去救她。”
冥冥之中,又有金铁交鸣声传来,并不密集,每一声都显得无比清晰。
忽地,轩辕奉天发现东南方向出现了一片光亮,同时在这片炫目的光亮中又有一团团雾气笼罩。
“难道,转眼之间天已亮了?”轩辕奉天惑然忖道。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之时,一个娇美窈窕的身影忽然从那团迷雾中闪现,赫然是水筱笑!
轩辕奉天惊讶地望着水筱笑,水筱笑的容颜美丽而苍白,她此刻正向轩辕奉天奔来,丝丝袅袅的雾气盘绕于她的身侧,更增添她那婀娜动人之风韵。
轩辕奉天以复杂难言的心情望着水筱笑,似乎想要说什么,却终未开口。
水筱笑越来越接近,她那清灵秀丽的娇容,曼妙绝伦的曲线,飘扬的衣袂香袖……都清晰可视,历历在目。
水筱笑向轩辕奉天展齿一笑,轩辕奉天见她笑容灿烂,不觉诧异,正想问她为何要呼救时,忽见水筱笑的身形突然顿止,她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
那明亮夺目的光线渐渐暗了下去,而这时,轩辕奉天惊愕欲绝地看到水筱笑那坚挺的胸前忽然有一截利剑穿刺而出,一团血红色在她的胸前迅速蔓延开去,宛如一朵极为凄艳的红花。
水筱笑的脸色变得极度苍白,她的身躯向后缓缓倒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使轩辕奉天目瞪口呆,一阵冷风吹来,轩辕奉天却已出了一身冷汗,掌心一片涔湿。
眼前的一片光亮消失了,待轩辕奉天适应了这片黑暗之后,他赫然发现自己此时竟是站在官驿的庭院之中,四周一片寂静,月色朦胧,冷风刺骨。
四周一切都很平静,轩辕奉天久久才回过神来——难道,方才所经历的只是南柯一梦?但自己又怎会由客房来到庭院中?若是梦境,那一幕幕为何那般真真切切,历历在目?
轩辕奉天渐渐地冷静下来,他发觉自己竟连“伐罪刀”亦已背负在身,而这时先前的那种不安之感再度向他袭来,一股神秘的力量似乎在暗示、催促他,使他心生一丝莫名的焦虑。
仰首遥望天际,良久,他才长出了一口气,按了按背负着的“伐罪刀”,毅然向东南方向阔步而去。
轩辕奉天惊讶地发现当他向东南方向而行时,隐隐的不安之感顿时减轻了许多,心中复现一片坦荡。
一个时辰后,他已在十里开外,这时天边也渐渐出现了淡淡的曙光,天地间的万事万物自黑暗中挣脱而出,现出隐约朦胧的轮廓。想到昨夜的际遇,轩辕奉天暗觉好笑。
倏地,一声金铁交鸣声传入了他的耳中,在这万籁俱寂的时刻,那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轩辕奉天蓦然止步,暗自思忖道:“难道又是错觉?”心中想着,他四下张望,倏然发现东南方向有两个人影正一前一后以极快的速度向自己这边疾掠而来,此时虽然天色未明,但轩辕奉天仍能分辨出两人皆是女子,在微微天光的映衬下,两个身影皆显现出足以让人心生窒息感的曼妙无比的身材,犹如两个御风而行的仙子。
那两名女子的身法都快捷绝伦,轩辕奉天初见她们时,彼此尚有里许距离,转瞬间却已在二十余丈开外。
轩辕奉天正望着这一前一后向自己飞速逼近的女子,忽地,他目光一跳,整个身子倏然僵住了。
只见那两个女子中,前面之人赫然是水筱笑!水筱笑的衣着服饰与轩辕奉天在官驿中“看见”的完全相同!
震愕之余,轩辕奉天已识出紧随水筱笑身后之人赫然是当年名满天下的武林十大美女高手之首——水姬!
轩辕奉天已见识过水姬高深莫测的武功,乍见水姬,他不由心头微震,暗忖她们师徒二人星夜奔走,意欲何为?
水筱笑的轻身功夫已出神入化,但与水姬相比,却略逊一筹,两人以不可言喻的速度掠走,飘渺如仙,让人叹为观止!她们前后之间的距离也在不断缩小。
轩辕奉天目光倏然一跳,他惊骇欲绝地发现水筱笑的胸前赫然有一片血迹,其部位与他先前幻觉中所见的水筱笑被刺中之处一般无二!
一时间,轩辕奉天只觉真假莫辨!
怔神间,水筱笑与水姬都已发现了他,水筱笑惊呼道:“轩辕公子,救我!”
与此同时,水姬一声冷哼,本已快捷无匹的身法竟再度提升至前所未有的境界,纤掌翻扬处,五道看似轻柔,实则无可抵挡的气劲标射而出,向水筱笑背部袭去!
正是水族绝技“水殇十三指”!
水姬的修为已臻鬼神皆惊之境界,五道指劲由心而出,轻重缓急各不相同,其破空之声亦迥然不同,声音交错揉合,形成了异常惊心动魄的气势。
水筱笑的武功自是无法与其师相提并论,何况她本已受伤,惊愕之下,惟有将自身的修为提升至最高极限,向水姬全力迎去。
水姬冷漠地道:“尚欠火候!”两股源出一门的气劲悍然相接后,水筱笑一声闷哼,立时被击得溃不成军,狂喷一口势血,犹如断线纸鸢般倒跌而出。
水姬右掌如行云流水般翻扬之际,一道红绫自她袖间疾射而出,犹如一道鲜艳的彩虹,向水筱笑的身躯破空而去!仅是一截柔软的红绫,竟让人心生无可破解的感觉,足见水姬的武功修为已臻界外高手之境!
“锵”!
一声石破天惊的长刀出鞘声响起,将黎明前的沉寂生生划破,让人闻之心神不由为之所慑。
一道足以与日月争辉的光弧倏然划空而出,闪电般迫进数丈,其速之快,让人感觉到其位置的移动已突破了空间与时间的范畴。
刀光闪过,径直截斩那道红绫,让人心惊的闷响声过后,刀未及身,那道红绫已被刀身所散发出的强大无匹的气劲生生劈开,并使之爆碎成如乱蝶般飞扬的碎片。
刀势更如乘风破浪般在水姬空前强大的气劲中长驱直入,直取其要害部位,给水姬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
纵是武学修为高至如水姬这般界外高手亦不由凛然一惊,面对突如其来的可怕压力与威胁,也不敢怠慢,她凭借自身近乎通天彻地的内力修为境界,在电闪石火的瞬息间凭空向后斜斜飞出,仿若其身躯已完全摆脱了“力”的约束!
直至三丈开外,她方如一朵毫无分量的云彩般飘然而落,姿势优美绝伦。
轩辕奉天手持“伐罪”,卓立于水姬与水筱笑之间,显然,刚才正是他一刀迫退了水姬!
天地间一片肃静,仿若整个天地亦为这一刀所深深惊骇。
这一刀所展露的威力显然远远逾越了他人所知的轩辕奉天的刀道修为!
所以,无论是水筱笑还是水姬,都难以置信地望着轩辕奉天,难以相信在短短的时间内,轩辕奉天刀法的境界已有脱胎换骨的精进!
——即使是轩辕奉天自身,也难以相信自己的修为已高至如此境界!
那一刀甫出时,是否能抵挡水姬的一击,轩辕奉天并无十足的把握。当“伐罪”划破虚空之时,他忽然感到体内真力奔涌如江海,极度的充盈使他几欲仰天长啸,更为微妙的是,纵然他体内的真力已强大至惊世骇俗之境,但此刻他却能对四肢百骸中真力的变化流窜洞悉入微,他的灵魂一片澄明,甚至感到只要一伸手,便可以如触摸实物一般触摸到自身真力的起落。那种变化,便如潮水一般看似平凡而简单,其实却与天地苍穹的变化息息相关。
轩辕奉天被这前所未有的感觉所惊呆了,他深深地沉浸于这种无可比拟的微妙之境,而他的刀则已从容劈出了惊世一击!
因为事情的变化太不可思议,轩辕奉天一刀迫退水姬之后,仍是沉浸其中,并未趁势而进,给对方毫不间歇的攻击。
三十多年前,列于十大美女高手之首的水姬之修为已惊世骇俗,三十多年过去了,她的修为更是不知精进了几层,没想到今日竟被一个年仅二十余岁的年轻人一刀迫退,她心中之震愕可想而知。
人世间绝无比水姬更美的女子!
因为她有一双绝世美眸,她的眸子,如烟如雾——如梦!
而此时,那双绝世美眸中,却有了惊讶与疑惑。
水筱笑心情复杂地望着轩辕奉天那伟岸如山的背影,竟涌起一股幸福感。
无论轩辕奉天是用什么理由为她挡出那一刀,对她而言,都已心满意足!她甚至为自己被师父追杀而暗自称幸。
水姬神色变了变,随即沉声道:“本族王想不出你有救她的理由!”
轩辕奉天闻言心中微微一动。
的确,连他自己都觉得似乎没有救水筱笑的理由!在他出招的那一刻,他根本没有想到这一点,他的出手像是一种本能,又像是被冥冥中一种神秘力量所牵引,迫使他不得不扬刀出鞘!
不知为何,水筱笑忽然感到有些紧张,一时间竟忘了她自己的伤势,只是静静等候着轩辕奉天的回答,屏息而凝气。
轩辕奉天淡然道:“我也想不出你要杀她的理由!”
水姬缓声道:“她违抗本族王的命令,本族王要对她加以惩戒,你若为她而枉送了性命,实在不值!”
纵然轩辕奉天显露出超越了她想象之外的刀道修为,但水姬仍绝对自信能击败轩辕奉天。
水筱笑忽然在轩辕奉天身后大声道:“你有足够出手的理由,因为……因为我已怀上了你的骨肉!我之所以不愿受师门重罚,亦是因为我不愿让我们的孩子在未出世时便夭折!”
水筱笑的声音因为受了伤而显得有些虚弱,但轩辕奉天仍是听得清清楚楚。
他的身子微微一震,像是不明白水筱笑的话一般怔怔地重复了一句:“我……们……的……孩……子?”
恍惚间,他的心中萌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他感到整个世界忽然完全改变了它原来的轨迹,变得混乱不堪。
水姬以其极度敏锐的洞察力捕捉到了轩辕奉天这一变化,她没有丝毫的犹豫,已悄无声息地掠空而出,在瞬息之间闪电般迫近轩辕奉天!
乍闻水筱笑之言,轩辕奉天惊愕欲绝,水姬借机出手,轩辕奉天惊觉之时,水姬已在咫尺之间。
没有任何思忖的余地,轩辕奉天疾挥“伐罪刀”,刀势自下而上席卷而起,漫天刀影组成一堵密不透风的刀墙,刀影幢幢,威力惊人。
此式名为“尘封万里”,长于防守,纵使水姬的攻势惊世骇俗,仍是被这一式“尘封万里”所封阻。
但同时轩辕奉天亦承受了空前强大的冲击力,他顺势向后强行倒掠,身法奇快,仿若有一股强大无形的力道正牵引着他的身躯。
水姬身为水筱笑之师,绝不会甘于在弟子面前受挫,在看似招式用老、力道已竭时,竟能毫无顿滞地再度向轩辕奉天发出无可抵御的一击。
如此境界,已完全超越了寻常高手所能企及的境界!在易招之际,本是最为薄弱之时,旧力已竭新力未出,此刻也正是最易露出破绽之时,水姬的武学修为却已突破了常规,一切宛如天成,不见丝毫斧凿痕迹。
轩辕奉天自忖武学修为逊水姬一筹,决意采取守势,“伐罪”自出人意料的角度狂扫,刀光流灿,似已化虚为实,惊人的寒芒弥漫于身侧二丈之内,犹如以刀势在四周筑成一道坚不可摧的刀墙。
此乃一式“固步自封”,其气势比之“尘封万里”虽有不及,却更为精妙,严谨得无懈可击。
水筱笑的轻身功夫已是出神入化,但水姬的修为境界更在水筱笑之上,在轩辕奉天的凌厉刀势所搅起的漫天气劲中,水姬竟犹如柳絮飞花般随着气劲飘掠,以不可描述、优美绝伦的身姿继续迫近轩辕奉天。
如此情形,近乎诡异。
轩辕奉天只觉一股强大得足以摧垮人灵魂的劲道破空而出,立时对他的刀产生空前压力!
轩辕奉天受此空前的强力,反而被激起一股强烈战意,一声如龙吟虎啸般的怒吼声中,轩辕奉天双脚全力下踏,力逾千钧,顿时将退势生生化去。
同时,他的骨骼肌肉发生了一连串难以分辨的变化,由此而产生了极为强大的力道,借此力道,“伐罪”以雷霆万钧之势全力横扫,一刀之下,仿若可将虚空斩成千万碎片。
凌厉无匹的刀气使水姬顿生忌惮之心,一声沉哼,她的纤纤玉掌已在间不容发间倏扬翻扬,径直拍向“伐罪”的刀背。
轩辕奉天见对方竟不避锋芒,惊怒不已,亦毫不示弱,只是潜运内力,欲在最后那一刹那改变刀的攻向。
双方在电闪石火间倏然接实。
“伐罪”犹如蛰伏已久的怒龙蓦然惊醒,欲一飞冲天!
而水姬看似犹如风中柔柳的纤掌在拍向刀身的那一刹那,却产生了一股不可抗拒的牵引力,竟将轩辕奉天的刀劲悉数转卸地面。
一声沉闷至极的响声之后,轩辕奉天连人带刀在虚空中划出一道惊心动魄的弧线,且退且守,倒掠至三丈开外。
那一声闷响让人闻之顿感极度的不适。
落地之时,轩辕奉天全身冷汗一下子冒出,他双手又痛又麻,方才几乎无法把握住“伐罪”!
若非亲历,绝难想象水姬看似轻描淡写的手法中竟有如此惊世骇俗的威力。
同时他也察觉此时天色尚未大亮,对方的武功以柔巧见长,绝不可让她有贴身而战的机会,自己的刀法武功以刚猛见长,实不宜与对手在细微处一较高下!
水筱笑却在他身后低声道:“这是我师父‘水殇十三指’中威力最为惊人的‘消融式’,能在无声无息中随心所欲地使对方的力道转移消融,犹如水之漩涡!”
言下之意,不言自明:水姬使出“水殇十三指”中最霸道的一式来对付轩辕奉天,却并未挫败对方,照此看来,水姬已难以击败轩辕奉天了,水筱笑透露出这一点,自是为了增加轩辕奉天的信心。
轩辕奉天听得此言,果然信心倍增。
同时心中亦暗自疑惑,不明白自己何以如此轻易地瓦解了水姬以“水殇十三指”最高修为发出的悍然一击。
水姬的神情在夜色中无法看得清晰明了,但由其声音却可听出她的愤怒,只听得她冷森地道:“贱人,竟敢当面背叛本族长,讨好臭男人!枉费了我在你身上花了那么多心血,我所一心塑造的若不能为我所用,一定要将之亲自毁去!”
说到后面,已是声冷齿寒,让人不忍多听。
水筱笑道:“这是你逼我的!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思,为何还要让我以计谋对付我绝不愿对付的人?这么多年来,我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为了你的意愿,当然你也给了我好处,但那只是你的一种施舍。如今,我要为我自己做一件事!”
水姬一声冷笑:“你绝无法实现心愿的,你以为他会接纳你吗?天下的男人都一样!即使他真的对你有意,但若让他在所谓的正义与你之间选择,他仍会毫不犹豫地舍弃你!你不要忘了,你是水族的人,是他们眼中的邪道中人,这种身分是永远也不能更改的!你应知水族一向严刑竣法,凡事一决于法,你已为这小子违背了族规,罪已至死,但为师宽宏大量,只要你真心悔改,为师可以只废你的武功而免你一死!”
水筱笑缓缓摇头,沉声道:“我的心意已决,绝不更改!纵使最终我真的会输得一无所有,也绝不后悔!”其声斩钉截铁,纵使是轩辕奉天,也不由为之动容。
水筱笑忽然提高了声音,大声道:“轩辕公子,你应该明白,我是为你而走到这一步的,只要你点一点头,从此我就是你的女人!你愿不愿接纳我?你说!”
轩辕奉天万万没有料到水筱笑会如此直截了当的相问,他当然能将水筱笑如何会与水姬反目的前因后果猜出个大概,但他却从未思忖过他会因为这一件事而面临迫在眉睫的选择——如果水筱笑不是水族中人,那么,以她的容貌、智谋,以他与她之间所发生的事,轩辕奉天会毫不犹豫地应诺下来。毕竟水筱笑是一个极为出色的女人,而她为他所做出的事,足以让任何人为之所动。
可她偏偏是水族中人!
轩辕奉天沉默着。
沉默有时就是一种回避,轩辕奉天自知不该沉默,但却又的确无话可说,于是他自己也感到这种沉默漫长得让人难以忍受。
水筱笑倏然笑了。
她似乎笑得很轻松,很轻描淡写——在她的笑声中,轩辕奉天不知为何忽然感到有些不自在。
只听得水筱笑喃喃自语道:“我早该知道结果会是这样的,事实上我也料知了这一点。”
顿了顿,她又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平静语气道:“轩辕公子,你的选择让我已可以不再珍视我自己的生命——事实上我师父也绝不会让我活得太久,但我仍希望你能帮我,让我在孩子出生之后再死去,因为……因为我很想看一看孩子……”
在此之前,没有人会相信这番话会自一个女魔头水筱笑口中说出,但当她说出这一番话时,却显得那么自然与真切。
轩辕奉天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终于开口道:“你——走吧!”
他的刀缓缓扬起,横亘于他与水姬之间。
水姬的脸色不知为何竟变了变——莫非,她是为轩辕奉天的这个决定而惊讶?
水筱笑以极为复杂的目光望着轩辕奉天的背影,半晌过后,猛一咬牙,转过身去。
就在她转身准备离去之时,衣袂掠空之声倏然响起,人影闪动,很快,西北、东北两个方向有数条人影飞速掠至,正好拦截于水筱笑之前。
此时虽然光线不明,但仍可看出来者是四位绝色女子,居中最为高挑者赫然是水依衣!
原来这四人皆是水族弟子,奉水姬之命围截水筱笑,没想到水姬比她们的行动更为迅捷,反而抢先一步截住了水筱笑。
四名水族弟子中除水依衣之外,还有水姬的另一位入室弟子水飞扬,其余两人则是水族的普通弟子。四人乍见轩辕奉天竟也在场时,不由吃了一惊。
水依衣虽是奉师父水姬之命追截水筱笑,此时见到水筱笑,仍是不由自主地叫了一声:“笑姐……”
水姬冷哼一声,立时将水依衣后面的话封住了。
水姬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依衣、飞扬,你们替为师留意这叛师逆族的小贱人,待为师先杀了这个小子!”
水飞扬对水筱笑受水姬宠信一向心怀妒恨,听得此言,心花怒放,“呛啷”一声拔剑在手,轻笑道:“师姐,怪就怪你不该为了一个男人而辜负师父!”
水依衣与水筱笑颇有交情,见水飞扬极可能借此机会对水筱笑施下狠手,而此时水筱笑又已受了重伤,恐怕难以自保,心中暗暗着急,却又无计可施。
水飞扬虽对水筱笑心怀忌恨,恨不得立时致她于死地,但同时亦知水筱笑的武功在众师姐妹中出类拔萃,若此刻自己不与水依衣联手,只怕仍难以诛杀水筱笑,而水筱笑与水依衣关系融洽,人尽皆知,若要让水依衣对水筱笑痛下杀手只怕不易,当下水飞扬决定对水筱笑围而不攻,一旦师父击败了轩辕奉天,那么水筱笑就插翅难飞了。
在水飞扬看来,师父水姬击败轩辕奉天,自是情理中事。
这时,天色越来越亮了。
水姬那双美丽绝伦的眸子里有光芒闪动,她正视着轩辕奉天,道:“看来你的确是皇门中人,所以你必败无疑!”
轩辕奉天轩眉一挑,显然可见此刻他心中的震动不小,只听他沉声道:“何以见得?”
此言一出,无异于默认了水姬的猜测。
——难道,轩辕奉天真的是与“儒、玄、墨”三大隐世武门并称的皇门中人?
水姬的脸上闪过一丝诡异的笑意,她缓声道:“因为我对皇门的武学了解极多,你所用的刀法名为‘决胜刀法’,是也不是?”
轩辕奉天眼中闪过惊愕之色,他被当今皇上赐号“皇侠”,名满京城,却无人识得他让奸佞之徒心惊胆战的刀法是源于什么门派,更无人知晓他的刀法之名。
他沉默了片刻,终于道:“是又如何?”
水姬的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她意味深长地望着轩辕奉天,缓声道:“你父亲是轩辕中原,是也不是?”
轩辕奉天眼中精光暴闪,他沉声道:“你问得太多了,既然你知道我轩辕奉天是皇门中人,就应该知道皇门与水族只有不共戴天之仇,再无更多的话可言!”
水姬无声地望着轩辕奉天,她的神情阴晴不定,良久,她忽然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若真的只有不共戴天之仇,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这时,忽闻水依衣道:“笑姐,你又何必妄想逃脱?如今你已受了伤,即使我不动手,你也挨不了多久,何不束手就擒?我们师姐妹一起向师父求情,也许师父一高兴,还会格外开恩!”
轩辕奉天心中一动,暗忖道:“她似是在提醒我不可与水姬拖延下去!”冷眼一扫,发现水姬已因水依衣的这句话而有愠怒之色,当下沉声道:“我轩辕奉天决定的事,决不更改!我要救的人,在我倒下之前,绝不会有性命之忧!”
水姬似乎因轩辕奉天这一番话而震动极大,她的脸上闪过怨毒之色:“是吗?可本族长最恨男人的自以为是!今天我偏偏要让你眼睁睁地看着你要救的人在你面前死去!”
她那阴森的眼神让轩辕奉天感到为了做到这一点,她可以毫不顾惜对方本是她最宠信的弟子水筱笑,这让轩辕奉天吃惊不小。
一股肃杀之气自水姬身上弥漫开来,且越来越明显,其暴戾肃杀与她的绝世容颜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照,让人感到格外诡异。
轩辕奉天一字一字地道:“既然你识得我的刀法,我就让你完整地领略一次皇门的‘决胜刀法’!”
话音甫落,“伐罪”疾速下插,没入地下后倏然暴卷而起,随之一声长啸:
“风——云——九——州!”
碎石漫天飞扬,被狂野刀势所卷袭,刹那间犹如风起云涌,悍然无匹的一式“风云九州”挟着灭绝天地万物之势向水姬狂袭而去。
在刀势气劲的激荡下,碎石在虚空中划出一道道不可捉摸的轨迹,更增刀法之诡秘莫测。
一时间,这惊世一刀几乎完全隔绝了水姬的视线。
水依衣、水飞扬等人不由为之动容!而水筱笑似乎忘了自己的伤势与危险的处境,脸上竟有一丝淡淡的笑意。
水姬哈哈一笑,如风中柳絮般飘然而起,双手皆骈指如剑,指剑恰似穿花乱蝶,身法手势皆飘逸如仙,却有强大而不可捉摸的气劲以神秘莫测的方式切入轩辕奉天所搅起的强大气劲中。
“伐罪”倏然涌出一团夺目光芒,接着这团光芒以让人炫目的速度扩散开来,刹那间刀势纵横如网,水姬赫然已置身于由刀芒组成的重重光影之中。
仿若此刻水姬已成了由刀芒交织成的大海中的一叶孤舟,随时都会被淹没其中。
正是“决胜刀法”的第二式:自我纵横!
水飞扬等人看得心惊肉跳,倏闻一连串金铁交鸣般的脆响声激荡开来,刹那间光芒刀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轩辕奉天整个身形如炮弹般冲天而起!
水筱笑失声道:“方才是‘水殇十三指’中的‘多情指’!”
水飞扬气得直咬银牙,水筱笑对此视若未见。
轩辕奉天高擎“伐罪”,犹如天神般临空击下,“伐罪”与虚空剧烈磨擦,发出惊人的“噼啪”声,一刀之下,已有惊天地、泣鬼神之威力。
刀未至,纵横刀气已劲贯地面,地面出现了一道长达数丈的刀痕,并且随着“伐罪”的下劈,以极快的速度迅速扩大。
这正是“决胜刀法”中最为强横无匹的“刀裂九鼎”!
水姬心中凛然一惊,她发现轩辕奉天的功力比先前在求死谷相遇时高出甚多!
水姬对轩辕奉天这一刀不敢等闲视之,她再度以“水殇十三指”中最为玄奥绝伦的“消融指”全力迎向“刀裂九鼎”!
水姬很自负,三十多年前,她已是十大美女高手之首,这些年来的际遇也使她有更多自负的理由。
但这一次,她却为自己的轻敌付出了代价!
两大绝世武学全力相接之下,暴发出沉闷如雷的大响,无数强横气劲四溢,声势骇人,水飞扬诸人不由自主地骇然而退。
轩辕奉天与水姬同时倒飞而出。
轩辕奉天紧握“伐罪”,双手虎口皆已迸裂,鲜血淋漓,体内更是内息大乱,一口逆血急涌而上,好不容易才强抑住未喷溅而出。
他的双袖经受不住这空前激烈的一拼,已碎如乱蝶。
水姬全身虽无伤痕,但由她阴寒如水的神情不难推测,此刻她亦绝不好受。
水飞扬等人对这一战局感到难以置信!
在她们眼中,其师是不败之神!甚至连这种相峙不下的局面亦是她们所难以接受的,在她们看来,轩辕奉天的败亡是不可避免的……
而眼前的这一幕却一下子粉碎了她们的信心,她们相信即使水姬能胜,也将胜得极为艰难。
惟有水筱笑却反而忧心忡忡地望着轩辕奉天,水姬众弟子中,惟有她一人知道水族的最高武学并非“水殇十三指”,而是比此更为可怕的——水劫魔道!
这些年来,水姬一直在暗中修炼“水劫魔道”,但水姬尚未遭遇需她以“水劫魔道”出击的对手!
水筱笑是水姬最宠信的弟子,自然也是最了解水姬的人,她知道水姬心高气傲,绝对不会如此善罢甘休!在水姬的眼中,所有的男人都犹如虫孚,她那绝世无双的容颜与惊世修为也使她能以俯瞰芸芸众生的目光看待他人。
所以,她绝不会就此偃旗息鼓,故轩辕奉天将要面对的,将是比“水殇十三指”更为可怕的“水劫魔道”!
只是,连水筱笑也不知道,水姬在轻视天下男人的同时,也遭遇过一个男人的冷落,而这个男人恰恰是惟一一个让她动心动情的男人!
这一经历,使水姬对男人有了更深的敌视!
那惟一触动了水姬心弦的男人就是——轩辕中原!
轩辕奉天虽然受了伤,略作调息之后,已感到体内真力充盈无比!这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使轩辕奉天信心倍增。
就在这时,水姬全身上下忽然有一团白色气雾散发而出,并越聚越多,绕着水姬的身躯缓缓飞旋,渐渐地连水姬的身躯也变得模糊不清!
与此同时,无形气流亦在方圆十丈之内急窜流走,虽无形无色,但水依衣、水飞扬等人却清晰地感觉到了。
水筱笑惊骇欲绝地发现她胸前的血迹迅速干枯,本犹在流血的伤在极短的时间内便结成血疤,但很快创口处变得极为干涩,不过片刻,伤口重新爆开,迸裂出比方才更大的伤口,鲜血涌出之后,再度迅速结为血痂!
如此循环不断,待水筱笑回过神来,她的伤口已比原先扩大数倍,情形之诡异让她目瞪口呆!
当她察觉自己的伤口处隐隐有丝丝缕缕的白色气雾时,立即猜出这极可能是师父水姬的“水劫魔道”所致,照此下去,不消多久,她的胸膛就会完全洞穿。
直到这时,她才真切地感受到水劫魔道的可怕。
与此同时,连水飞扬等人也感到双目发涩,喉舌干燥难忍,胸中极度沉闷,仿若有千万巨石压迫于每个人的身上,要把众人体内的气息完全压出体外。
众人莫不失色,水筱笑借水飞扬诸人退开的机会,亦尽可能远离水姬,饶是如此,她的伤口仍是在不间歇地发生着这种不可思议的变化。
轩辕奉天并不知悉这一点,他的身心已因为对手的诡异变化而完全沉浸其中!此刻,他已隐隐感受到对方将有超越原有境界的攻击,当下强提内家真力。
蓦地,轩辕奉天隐约看见隐于白色气雾之后的水姬双掌疾扬,随即便见两道柱状水雾犹如两柄巨剑,向他当胸劲射而至。
虽是有形无质之物,但轩辕奉天见来势奇猛,仍是不敢怠慢,立即挥刀疾斩!
谁也不知斩击虚无之气会是什么样的情景与结果,轩辕奉天亦不知,所以他在挥刀封挡的同时,亦暗自提高警惕,以防这白色气雾之中有何玄异。
“伐罪”划出一道惊人的弧线,刀身所挟的气劲立时将两股白色柱状雾气截断,此刻并无轩辕奉天想象中的全力撞击的感觉。
未等轩辕奉天回刀,那柱状雾气散而复聚,继续向轩辕奉天当胸穿射而到!
正自轩辕奉天惊愕间,柱状雾气的最前端突然不可思议地化为一道水箭!
当水箭即将触及轩辕奉天的身躯时,再度发生了惊人的变化,水箭竟在电光石火间凝为一柄尖锐的冰剑!
如此变化恍如梦魇之境,纵是早有警惕之心的轩辕奉天,因为极度的惊骇,此刻他所能做出的反应也只能在冰剑贯体而入的那一刹间向一侧疾闪。
“噗……”地一声,轩辕奉天只觉胸前奇痛奇胀,冰剑赫然已破体而入!
此时,“伐罪”亦横扫如盾,将尚未插入的冰剑击得粉碎,而他的身躯则向后跌飞出去,直至三丈开外方砰然坠地。
突如其来的变故,使水筱笑惊呼出声,脸色煞白。
甫一落地,轩辕奉天便感到插入体内的一截冰剑倏然化开,他清晰无比地感觉到体内伤处有无数支细小的水箭向四周呈放射状暴射而出,更感到自己的躯体似乎即将因此而爆裂成千万碎片,刻骨铭心的剧痛使轩辕奉天五官扭曲,凄声厉吼!
水姬一击得手,立即向轩辕奉天飘然而进,她的身躯似乎有形无质,化成漫天气雾,形成一个巨大的气雾的漩涡,将轩辕奉天挟裹其中。
轩辕奉天感受到了空前的压力,心知不妙,强提真力,使出“决胜刀法”中的“尘封万里”,试图将对方的攻击完全封杀。
纵然他的“尘封万里”已被催运至前所未有的境界,重重刀影几乎充斥了周遭二丈内的每一寸空间,但由“水劫魔道”而生的无形气劲仍是不可遏止地长驱而入。
轩辕奉天的伤口此时亦发生了与水筱笑的伤口相同的惊人变化,他的伤口四周的肌肤不断地干枯、爆裂,伤口扩大,鲜血流出后迅速干枯……如此周而复始,不过片刻间,轩辕奉天胸前的伤口已变得如碗口一般大,并不断地向更深处延伸,其速之快,让人感到顷刻之后,伤口便将延伸至心脏,这无疑会予人以极强大的震撼。
“水劫魔道”不愧为战族绝学,甫一出手,立即扭转战局。
轩辕奉天犹如怒海孤舟,命悬一线。
水筱笑本已难以支撑,见此情形,竟不顾一切向水姬、轩辕奉天这边冲来!连水依衣亦不由为她的此举感到惊愕,她心中忖道:“难道笑姐会为轩辕奉天而向师父出手?”
但水筱笑尚未靠近二人,立即被强横无匹的真力生生震飞老远,然后落在一片草丛之中!本已受伤的她立时迸血攻心,狂喷热血,晕死过去。
此刻,轩辕奉天只觉自己全身的血液似乎已完全干枯,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全身每一寸肌肤都有水气不断渗出,五脏六腑亦在不断地干枯,一种因生命即将消亡而萌生的极度绝望与愤怒充斥了轩辕奉天的整个灵魂,迫使他以自身所有的精气元神及所剩的内家真力与强大得无以复加的压迫力相抗衡,一声震惊天宇的暴吼声中,轩辕奉天冲天而起,以其毕生修为挥出“决胜刀法”中最后一式——君临天下!
轩辕奉天已怀必死之心,所以这一刀他未给自己留任何退路,这是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刀,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一刀。
水姬知道这将是轩辕奉天的最后一击,纵然这一招被催运至惊世之境,但水姬深知此战的结果已完全可以确定,那必然是轩辕奉天的败亡!
刀至半途,轩辕奉天忽然感觉到自己腹内有一似实似虚之物倏然爆开,并迅速充盈至四肢百骸。
原先的干竭之感荡然无存!
轩辕奉天只觉体内突然真气澎湃如潮,强大得无以复加,不吐不快。
长啸如龙吟,“代罪”倏然绽放出夺目光芒,犹如初升旭日,以灭天绝地之势狂劈而出。
“轰……”
惊天暴响声中,那团紧锁着轩辕奉天的白色气雾赫然被一刀击得土崩瓦解,水姬更是一声闷哼,跌飞而出,血洒长空。
横溢劲气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向四周疾卷过去,劲气所及,已可摧毁一切!
水飞扬、水依衣避之不及,惨遭殃及,竟身受数处伤口,内腑犹如翻江倒海。
而那两名武功较弱的水族弟子根本无法承受这惊世骇俗的冲击,双双暴亡。
轩辕奉天横刀而立,眉目间散发出一股让人难以正视的超凡气息,轩昂如天神!此刻,他似已脱胎换骨,与方才判若二人!
水姬好不容易止住身形,落地之时,仍踉跄了数步,她手捂胸前,鲜血不断由她指缝间滑出,情形惨烈,显然可见她受伤颇重。
轩辕奉天大步向水筱笑所在之处走去,水飞扬不甘就止罢休,振腕间,已有暗器直取仆倒于地的水筱笑。
轩辕奉天目光一闪,犹如两柄利刃在阳光下泛着惊人的寒芒,但见他手中的“伐罪”从容划出二道弧线,刀气破空,立时将水飞扬的暗器悉数击落。
水姬神色变了又变,终于对水依衣、水飞扬沉声道:“撤!”
纵然她有万般不甘,却也明白轩辕奉天的修为已不可思议地进入一个连她也未能企及的境界,她已再难对他构成致命的威胁。
这时,天边金光炫目,旭日冉冉东升。
此时此刻,思过寨已在沉睡之中。
范离憎为了照应穆小青,已劳累数日,在悟空老人的全力救治下,穆小青所中的毒终于化去,思过寨上下皆松了一口气,范离憎今夜也得以安心歇息。回到金戈楼,他立即和衣倒在床上,很快沉沉睡去。
当轩辕奉天体内有似实似虚之物倏然爆开,修为增进无数时,正在沉睡中的范离憎突然一惊,冥冥之中眼前出现了一个美绝绝伦的女子。
范离憎猛然醒来,睡意全无!忆起在半梦半醒之间幻现的女子时,他心头微微一震,发现那女子竟是与他仅有数面之缘的水依衣!
黑暗中,范离憎怔怔地坐在床上,不明白自己何以突然会在梦中忆起她。
范离憎惊讶地发现初遇水依衣的那个月夜的一幕幕情景,都清晰地历历在目:飘逸出尘的水依衣身着胜雪白衣,在柔和的月色与晚风中,似若随时乘风而去,启齿轻笑,笑靥足以成千古……
范离憎睡意全无。
不知静坐了多久,他索性下床,走到窗前,遥望夜色,心中那丝莫名的骚动久久方平。
正当他转身之际,倏见远处有一道黑影如巨鸟般疾闪而过,向思空苑掠去。
但却未闻思过寨有任何警声传来!
范离憎心头吃惊,忖道:“难道是我的错觉?或是……因为我的‘重华’之眼?”
他终是放心不下,决定前去察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