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战族传说(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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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护皇之诀

“吱……吱吱……”

燕南北在睡梦中被惊醒过来。

这是他养在一个笼子里的两只松鼠在叫唤,此时他睡意正浓,见窗外依旧幕色沉沉,于是又将头蒙上了。

但两只松鼠却越叫越凶,燕南北翻来覆去仍无法入睡,不由为之气结,猛地掀被而起,摸索着点起了一支烛火。

一团晕黄而黯淡的烛光在屋内散开。

燕南北用手护着摇曳的烛火,向挂着竹笼子的角落走去。

竹笼子是他花了一天时间才编成的,两只松鼠则是他在思过寨后边的山林中抓到的,他的三个师弟卓阳、郑火、弘月常去寻些粟子、松果等物喂养两只松鼠,两只松鼠养尊处优,皮毛油光可鉴。共处的时间久了,两只松鼠亦略通人性,不再如当初被捕获时那样整日整夜地发出凄厉叫声,让燕南北夜不能眠。

没想到今夜它们又故态萌发了。

燕南北走近竹笼时,两只松鼠暂时安静了,皆瞪着如黑豆般的眼睛望向燕南北,燕南北从一旁的木盒子中抓了一小把剥好的松子,放入竹笼中,斥责道:“再不老实,就要好好地教训你们了。”

没想到两只松鼠只是看了松子一眼,就用那蓬松的尾巴用力一扫,一下子将松子全扫出子竹笼之外,随即又开始大声嘶叫,并在竹笼中拼命地来回蹿动,悬着的竹笼因此而晃动不已。

燕南北不觉有些气恼,他用力地拍了拍竹笼,试图以恫吓让它们安静,就在这时,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只听“吱”地一声,其中一只毛色略深的松鼠一声嘶叫,突然跃起,向燕南北按于竹笼上的那只手飞扑去,并在中指上猛地噬咬一口。

燕南北“啊”地一声惊呼,猛地缩回了手。

他的中指指肚有鲜血慢慢渗出,燕南北怔怔地望着自己受了伤的中指,感到难以置信。

他不曾料到颇为温驯的两只松鼠会突然有如此疯狂的举动!

两只松鼠更为疯狂地声嘶力竭地“吱吱……”叫着,让人闻之心惊肉跳。

一阵微风吹过,燕南北手中的烛火一阵摇曳,灭了。

屋内立时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在黑暗与声嘶力竭的叫声中,燕南北心中忽然涌起一种不安之感。

他下意识地快步走到窗前,向外望去。

外面就是思空苑的前院,作为悟空老人的守剑弟子,燕南北追随师父身边,住进了思空苑。

月淡星稀,月光如水。

在如水的月光下,一个清癯的身影正负手立于思空苑的前庭当中,仿若与月色融为了一体。

未等燕南北有何反应,已有一个声音平淡地道:“南北,你也感觉到了?”

是悟空老人的声音。

燕南北望着庭院中师父的背影,有些不解地道:“感觉到什么了?”

悠悠一叹,悟空老人缓声道:“一个极为可怕的对手今夜将至!”

他的声音凝重至极。

燕南北的心倏然一沉!

他明白在师父这等界外高手眼中的“可怕对手”意味着什么?

他右手中指的伤势又开始隐隐作痛,而身后的叫声更为凄厉!

一向心境澄明的燕南北此时竟渐觉心烦意乱。

悟空老人依旧伫立于月色下的庭院中,他微微仰首,遥望苍穹,似要看透天地间无穷无尽的玄奥!

不知过了多久,一片淡云悄然掩住了月色,也就在这一刻,一个人自思空苑后门从容踏入!

此人的步伐是那般从容而自然,恰似闲庭信步,却偏偏给燕南北一种深深的震撼!

燕南北的心倏然紧缩!

他身后的松鼠嘶叫声亦戛然而止,突如其来的如死亡般的寂静反而让人感到极度的不适。

风,竟然停了。

——寒意却更甚!

燕南北以莫可名状的心情望着窗外,望着那步入“思空苑”的人。

一个饱含无限威仪的浑厚声音在夜空中回荡开来:“皇、儒、玄、墨四大隐世武门中的玄门通晓星象卜数,你身为玄门传人,可曾算出自己今日有此一劫?”

悟空老人的声音显得极为幽远,仿若是来自遥远的天际,却又字字可闻:“阁下又可知自身凶戾之气太重,本身就是一个劫难?阁下犹如天际的妖星,纵是显耀一时,最终必是****其身!”

“哈哈哈……本座的修为已臻逆转五行之道、互易神奇与腐朽之境,谁可撼本座分毫?即将成为本座掌中之物的,已不仅仅是中原武林!”

悟空老人超然一笑,似乎并未为对方之狂妄所动,他缓声道:“纵然阁下已有通天彻地之能,仍有可制你之物,那就是——天道!”

“天道?哼,本座偏要逆天而行!只要穷尽天下智慧、武功,本座的意志就是天道!想必你已借‘流星占’推知思过寨将在十日内有人性命不保,但即使你身为玄门传人,却无法算出难逃一劫的人根本不是穆小青,而是你自己!”

燕南北听到“穆小青”三字,心中一动,忖道:“看来此人对思过寨的事了解甚多,竟连师姐的事也知晓。”

这时,悟空老人道:“莫非穆小青中毒之事,与你有关?”

“你知道得太迟了。”那人道。

悟空老人只是轻轻一叹,竟未再说什么。

离思空苑尚有二十余丈之距时,范离憎听到了从思空苑方向传来的对话声,除了悟空老人的声音外,另一个显然不是寨中弟子的声音。

范离憎在短暂的不安之后,迅速恢复了他惯有的冷静。

凭着直觉,他断定这神秘者的修为应是如悟空老人一般级别的人物,那么无论来者是敌是友,以常人的修为,都无法对他有太多的影响。

既然如此,范离憎便不想在未分清敌友之前惊动全寨,当下他飞速向思空苑靠近,当他将到达正门时,忽听“轰”地一声,思空苑四周的墙壁突然毫无征兆地暴开,无数断砖碎石以惊人的速度向范离憎席卷而至,声势骇人。

范离憎大惊之下,倏然翻腕间,一团光雨已在他身旁迸射开来,剑芒闪掣如电,碎石断砖悉数碎成尘埃。

未等范离憎松一口气,自思空苑内透出的漫天真力已在顷刻间将尘埃聚成一团可怕的黑云,向范离憎当头笼罩而下。

刹那间,范离憎的身躯竟被尘埃重重包裹,并且尘埃越聚越紧,似乎将重新聚为坚硬的实体。

范离憎大惊失色!

思空苑内传来一个声音:“悟空,本座就让你见识见识‘劫魔道’逆转五行化虚为实的威力!”

其声虽然深厚,却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气息。

最初的慌乱之后,范离憎冷静下来,他的双手尚可灵动自如,当下立即挥剑如风,剑芒凄迷似梦,终于脱困而出。

范离憎一旦脱困而出,立即向思空苑标射而入,方才的际遇已让他明白不速之客是敌非友。

尖锐的警号声在范离憎身后不远处响起,很快远处亦有警号声遥遥呼应,随即分处“乱斩坡”、“古吟坡”上的瞭望塔亦有血红色的灯火起伏挥动,发出警讯。

显然,方才的异响声已惊动了思过寨弟子。

范离憎见整个寨子都已被惊动,便再无后顾之忧,当下径自掠向思空苑。

身在空中,便见思空苑内有两人遥遥对峙而立,其中一人正是悟空老人。

起落之间,范离憎剑如惊电,以不可言喻的速度直取不速之客,他要一试对方虚实!方才的际遇使他相信此人是敌非友,出手便是“破傲剑法”中的“无情冷”!

剑挟冷风,在间不容发之间闪过超出想象的空间距离。

与对手尚有数丈距离,范离憎倏感一股强大得无以复加的气劲阻隔于前,剑身顿时弯曲如弓,呼吸亦因此而困顿。

在剑身弯至让人心惊肉跳的弧度时,范离憎一声沉哼,身形暴旋,借旋身之机,剑身在无形气劲中划过一连串不可捉摸的轨迹,看似杂乱无章、无迹可寻,却已免去断剑之厄,并以一种奇特而不可思议的方式继续迫近不速之客。

那人没有任何动作,却予范离憎惊人的压力,此刻范离憎自觉犹如置身于无边无际的惊涛骇浪中,随时都有吞噬颠覆的可能。

在这空前强大的压力下,范离憎的自身修为提升至无以复加的极限,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剑身划过对方浩然真力时的轻颤、扭曲,更能听到与空气磨擦时发出的“滋滋”声。

他隐隐听到了悟空老人的惊呼声,却根本无法听清,置身于如此压抑的环境中,使他根本无法有一丝一毫的分神。

整个过程仅在极短的刹那间发生,但在范离憎的印象中却像是有千百年那么漫长,仿若他的生命已在轮回道上走了一遭。

范离憎一声长啸,不顾一切地将自己的功力催至巅峰之境,剑身自下而上划出一道惊心动魄的弧线。

剑身竟有夺人心魄的震鸣声响起!

在剑身与对方的身躯尚有数尺之距时,一声清晰的铮鸣声响起,范离憎的剑赫然寸断!

与此同时,对方骈指如剑,闪电般点向范离憎的心脏。

这一切在范离憎看来,不过是刹那间的事,在他的感觉中,只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向对方攻出了一剑,随即剑碎!

从初始到结束,其间过程极快,出剑——剑碎,如此而已!事情变化之快让他未醒过神来,便看到了结局——

范离憎手中之剑碎成无数截,并受对方强大气劲的激发,以惊人之速向四周射出,与此同时,范离憎已面临致命一击。

范离憎眼见对方剑指袭至,却因为受对方空前强大的气机所牵引,使他倍受牵制,竟无法随心所欲地完成他的动作,一举一动皆已扭曲变形。

范离憎竟无法闪开那一击,他的身法动作竟滞缓得近乎诡异。

大惊之下,他的身后突然有一股浑厚的气劲席卷而至。

只听得一声冷哼,范离憎倏觉压力大减,他的身躯身不由己地横跌而出,撞断了苑中数棵矮松,方止住去势。

两股旷世气劲相较之下,竟未有任何异响声,显然是双方的修为皆臻浑然天成、收发由心之境!

场内平添无数肃杀之气,一时间天地间仅有风的呜咽般的声音。

范离憎艰难地立起身形,只觉体内气血翻涌,极不好受!一个照面,对手轻描淡写间就已将自己的全力一击从容瓦解,范离憎心中顿时有种深深的挫败感与失落感。

只听得悟空老人沉声道:“燥生金,金生辛——你是漠北天罪山三藏宗的人?”

“哈哈哈,你能由本座的内家真力的特征识出本座的身分,总算未让本座太失望!不错,本座便是三藏宗宗主孤绝无相!”

“孤绝无相化身万千,今日老夫却要将你打回原形!”悟空老人沉声道。

“哼,世间绝无一人的修为可在本座之上,更何况为了驱除穆小青体内的毒素,你已损耗了不少内家真力,又凭什么与本座争斗?”

范离憎听到这儿,心中忖道:“看来小青中毒皆是孤绝无相一手造成的,其目的就是为了虚耗悟空老人的功力,以立于不败之地。那么,究竟是他利用自身的惊世修为潜入思过寨做的手脚,还是寨内有他安置的内应?”

正自思忖,忽听身后有人低声道:“范大哥,你没事吧?”

范离憎猛一回头,却是燕南北,原来燕南北见范离憎被击退后,惟恐他受了伤,若此时自己挺身而出,又担心孤绝无相会从中拦阻,故燕南北由侧后方迂回接近范离憎。

范离憎尽量使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些,道:“无碍。”

话刚说完,忽又想起了什么,不由悚然一惊,脱口道:“燕兄弟,血厄何在?”他担心孤绝无相是为血厄而来,因为三藏宗曾经企图染指血厄剑。若如此,那么燕南北离开血厄剑,就会给他人可乘之机。

燕南北低声道:“我是师父的守剑弟子,自然人剑不离!”

范离憎这才略略放心,他知道燕南北人剑相融,能将血厄剑的威力发挥至一个新的境界,加上这些时日燕南北身受悟空老人点拔,修为更进一层,剑在燕南北手中,外人绝难轻易得到。

这时,思过寨众弟子察觉思空苑的变故,不约而同地向思空苑赶来,燃起的无数火把将思过寨照得亮如白昼。

孤绝无相对此毫不在意。

在他眼中,逾千人的思过寨中,仅有悟空老人有资格与他一战,除此之外,即使如范离憎这般卓绝不凡者,也无法被他视为对手,而事实上,范离憎的剑法修为已高至惊人之境,足以光耀中原剑道。

孤绝无相与悟空老人这一对界外高人在此之前从未谋面,但命运早已注定他们必会是生死仇敌。

今日一战,已在所难免,而这一战,可谓是传承了千百年的恩怨。

孤绝无相的目光与悟空老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了。

两人的目光竟都有不可思议的平静,平静得让人难以置信。

孤绝无相的平静是因为他有绝对的自负,为了使战局更有利于自己,他早已做了精心的布局,他的计谋很成功,一切皆在他的运筹之中。

悟空老人的平静是因为他坚信天道,无论他是胜是败,都不会改变天道轮回,而他自身则早已超脱了生死成败。

这时,已有近百名思过寨弟子先后赶到思空苑,巫马非难、天师和尚亦在其中,而佚魄因为要提防对方使用调虎离山之计,此时正在安排思过寨弟子加强防备。

场中二人超凡如神的气度使众人下意识地远远止步。

孤绝无相的嘴角忽然有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初时若有若无,后来却越来越明显,那丝淡淡笑意显得极其的神秘和诡异,与之凌然万物的气度相揉合,竟成了一种难以抗拒的吸引力,不经意间,不少思过寨弟子的目光触及孤绝无相的淡淡笑意,竟再也无法移开。

众人隐隐觉得有些不妥,却无力摆脱此困境,皆惊愕莫名!

此时,孤绝无相正以他旷世无双的战族绝学“劫魔道”的无上威力,将早已超越“虚通”之境的内家真力以“劫魔道”鬼神莫测的玄能转化为空前强大的精神力,并以不可捉摸的方式侵入他人心中,将他人心中的邪、恶、偏、嗔之意念而引发,直到最后逆乱对方体内五行阴阳,使之不再成为一个和谐而平衡的整体,那时便是对方暴亡之时!

众人只觉孤绝无相的笑容邪异莫测,难以挣脱,却不知他们此刻正处于可怕的杀机之中。

范离憎初时亦有难以自持的感觉,只觉郁闷至极,甚至连自己的视线所及之物也渐渐出现了扭曲,眼前的一切变得丑陋不堪。

当这种感觉极度强烈时,他隐隐感到体内有了某种变化,与此同时,他的眼前亦一亮,视线复归清朗。

而此刻,众思过寨弟子却惊骇地发现眼前的一切事物皆已变形,最终化作一片杂乱不堪的颜色与曲线,最后连双耳所听到的声音也一片混乱。

众人宛如置身于另一个一片混沌的邪魔之境。

这正是“劫魔道”不断提升至更高境界,以至阴阳分化,五行错乱!这种境界已远远超越众思过寨弟子所能领悟的范畴。

倏地,一声凄厉的惨呼,一名思过寨弟子再也不堪忍受,鲜血狂喷,化为漫天血雾,倒地而亡。

紧接着又有四名思过寨弟子不分先后地吐血而亡。

范离憎目睹这一幕,目瞪口呆!

天师和尚的内力修为远胜思过寨寻常弟子,一时倒无损伤,但这诡异的一幕仍是使他心惊不已。

孤绝无相见“劫魔道”在无形中轻易取敌性命,心中得意至极。

悟空老人没有料到孤绝无相会向众思过寨弟子出手,眼见接连有人突然暴亡,心中震怒不已。

他右手骈指如剑,平平削出,指风锐利如神兵,立时削下一支正含苞欲放的腊梅!

悟空老人手拈腊梅,腊梅在空中划过一道看似简单,却饱含天地至理的弧线,清正淳和的先天真力透腊梅而发,利用他人不可捉摸的契机,切入孤绝无相以“劫魔道”构成的逆乱之境,顿时完全破坏了“劫魔道”的气机,乾坤复归清朗。

正在生死之间苦苦挣扎的思过寨弟子忽觉错乱的视线、听觉复归清朗,混乱不堪的线条已然散去,只见悟空老人手持一支腊梅,那朵梅花竟让人感到了生命的无限充盈之感,众人的目光终于挣脱孤绝无相,以无比欣喜的眼神望着那朵梅花,仿若是在沙漠中长途跋涉了数月,终于见到了第一片绿洲时的心情。

范离憎见悟空老人仅仅只以一支腊梅便解去了众人厄运,心中顿时萌生出对这超凡入圣的武学境界充满了尊崇与向往。

孤绝无相身形未动,已挫败范离憎,毙杀数名思过寨弟子,而悟空老人则以一朵梅花破去孤绝无相造成的劫魔之境,两人之间的初次交锋,斗了个旗鼓相当。

孤绝无相的战意因此而被激发,三藏宗乃蚩尤战族的一支,五星逆行之日未至,需蛰伏隐匿,因此孤绝无相空有一身惊世骇俗的修为,却无敌一生,今日终可与同一级别的界外高手一决高下,他因此而感到兴奋莫名,举步向悟空老人缓缓逼近。

举步之间风云已起!

风起云涌,这是众人的感觉。

孤绝无相从容不迫,举手投足间散发出一股凌压一切的强者霸气,旁人皆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只觉无形压力不断积压。

悟空老人神情恬淡宁静,目光始终未投向孤绝无相,而是落在了手中的那朵梅花上。

他的神情是那么专注,仿若天地间除了一人一梅之外,再无他物。

天地间一片空寂肃穆,惟剩孤绝无相足底与地面发出的“沙沙……”磨擦声。

渐渐地,思空苑内有无形的风悄然生起,并形成了愈来愈强的气旋。方圆十丈内的所有花草树木都开始剧烈地抖动,并且仿若被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所吸引,枝叶齐齐倒向孤绝无相这边。

众思过寨弟子忽然发现一丛丛本是含苞欲放的梅花竟开始枯萎,如此情景不仅只出现于梅花上,更出现于思空苑内其他草木上。

梅花花蕾纷纷枯落,坠落于地,而梅树的叶子与枯枝亦开始枯竭,在极短的时间内,梅树的叶子便如同被烈火焚烧过,变得枯黄,被无形气流卷扫而过,纷纷飘落,到后来,梅树树干竟也开始爆裂,树皮被剥落。

本已微有春意的思空苑在短短的时间内竟变得一片萧索,平添无数肃杀之气。

这诡异莫测的气氛深深震慑着众人,恍惚间似乎连季节之分也已错位混乱。

悟空老人目光未移,却完全捕捉到了这种诡异的变化。

他沉声道:“金隔水而克木——看来你所修习的乃五行劫魔道中的‘金劫魔道’!”

“不错,本座的‘劫魔道’已臻至高无上的‘劫魔绝’之境,就是永远不败!”孤绝无相傲然道。

悟空老人淡然一笑,道:“绝不可能。”

“我战族绝学又岂是你所能知晓的?”

“老夫虽不知战族武学,却知武学无论正邪,若达到至高无上之境,必然无相无形,阁下却以金劫魔道克万木生机,武学着于痕迹,又岂已真的达到了最高境界?”

孤绝无相哈哈一笑,笑罢神色更为阴沉:“无论本座是否达到至高无上的境界,都不会影响今日的结局!”

“万物生生不息乃天道使然,又岂是劫魔之道所能改变的?”

说到这儿,悟空老人的目光第一次离开了他手中的梅花,投向孤绝无相。

但在众人的感觉中,悟空老人所注视的不仅仅是孤绝无相,而是穿越了孤绝无相,投向了遥远而不可知的地方,他的眼中充满了无限睿智,让人感到他已洞悉了世间的悲欢离合,洞悉了无际的阴晴圆缺。

孤绝无相自忖自己的心境已臻圆满无缺之境,犹如天地初成的一片混沌黑暗,除了自身的起落跌宕外,绝不会受外界的任何影响。

但此刻他的目光却莫名一跳,心头更是微微一震。

仿若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突然闪现了一点灯光,虽然并不明亮,却格外悦目。

是什么样的东西,能触动孤绝无相强大的心境?

孤绝无相定神之间,赫然发现予他以莫名震动的竟仍是悟空老人手中的那朵梅花。

梅花依旧是那朵梅花,但此刻它竟已怒放!洁白无暇的梅花在四周火光的映射下,显出一种震撼人心的美!

谁也没有料到,一朵香梅竟会给人如此强烈的感觉。

怒放的白梅与四周变得枯败的梅树形成了一个极为鲜明的对比,场中所有人的目光全集中于这朵梅花上,仿佛凝视的是一轮初升的朝阳。

被劫魔之境所压抑扼杀的勃勃生机重新悄然滋生、蔓延。

悟空老人缓声道:“生命才是这个世界存在的惟一方式,战族的武学与我轩辕一族的武学皆以五行为纲,只是我等是以顺应天道的五行为纲,而战族却以违背天道的逆五行为纲。正五行相克相生,滋生万物,乃世道依存之根本,而逆五行却要灭绝万物,又岂可与轩辕一族的武学相比?”

范离憎静静地聆听着悟空老人饱含天地至理之语,心有所动,若有所思。

在悟空老人的指引下,凭借自身对剑超凡脱俗的领悟力,范离憎已进入先天剑道,凭借先天剑道,范离憎在洛阳剑会崭露头角。虽然最终夺得剑魁者乃牧野栖,但这是因为范离憎在事先已受悟空老人叮嘱不可胜牧野栖,其实当时范离憎的剑道修为绝不在牧野栖之下!

但范离憎却无法在此基础上进入无天剑道!

悟空老人亦未给他以更多指教,因为进入无天剑道所需凭借的绝不仅仅是寻常武道范畴中的一切,而是一种可遇而不可求通神境界。

也许,进入无天剑道就犹如“世尊拈花,迦叶微笑”,于千百年中凝于一瞬……

范离憎的目光毫不稍眨地凝视着悟空老人手中的梅花。

能看清那朵梅花是如何盛开的,惟有范离憎。

因为,他身具“重华”之眼,能洞悉常人所无法看到的。

在梅花的花萼绽开、花蕊展露的那一刹那,范离憎心神莫名震荡,万般思绪齐涌他的心间,他极欲欢啸一声,却又想痛哭一场,怒放的梅花在他的脑海中定格成最灿烂的一幕,但它本应在离开了枝干后枯竭才对……

什么才是武学的真谛?

就如同,什么才是生命的真谛?

是生?还是灭?

恍惚间,他已忘了自己身置何处,忘了眼前一触即发的局势。

他的心中只剩下悟空老人在破解孤绝无相的劫魔之境时,手中梅花在虚空中划过简单却饱含天地至理的弧线,以及香梅初绽的一刹那……

燕南北见范离憎神情变幻无定,时而皱眉,时而展颜,不由有些担忧,轻轻地呼唤了几声,范离憎竟置若罔闻。

孤绝无相终于出手了!

仅仅是简单至极的一掌,却使所有的呼吸停于一瞬。

众人竟无法分辨出那一掌疾缓如何,因为孤绝无相的修为早已超越了众人所能领悟的境界。

没有人能看清两位卓立于武林巅峰的界外高手全力相接的过程,众人所能看见的只有结果!

一团耀眼的强光倏然闪耀于思空苑中,众人的视线完全被这道强光所占据,再也看不见一人一物。

与此同时,极度冷闷的响声回荡于每个人的耳际,让众人的心弦不由自主地为之一紧。

一股强大得无以复加的气劲在瞬息间便充斥了整个思空苑,每一个人都承受了来自虚空中的惊人压力。

来自每一个方向!

来自每一个角度!

甚至,来自每个人的心中。

有近半的思过寨弟子不堪承受,鲜血狂喷,天地间顿时弥漫着一种微甜的血腥之气,侥幸未伤者不由自主地向后撤出数步。

强光如它出现时一般很快神秘地消失了!

众人赫然发现天边的太阳已升起,初升之日竟是一片妖异的红色!

思空苑中本已枯竭的梅树此时竟成了焦黑。

惟有悟空老人手中的梅花依旧未曾枯死。

但,白色的花瓣开始片片飞落……

范离憎不知何时起竟已盘腿坐于地上,他的眉头微微皱起。

如夕阳般凄艳的阳光照耀着整个思过寨,天地间一片肃杀!

花瓣飘落时,众人的心亦随之一起不停地下坠。

孤绝无相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凝重之色。

悟空老人仰首望了望天边血红色的朝阳,身躯不易察觉地微微一震。这时天师和尚、巫马非难担心思过寨弟子再一次被伤及,便约束着众人向后退出,众人心知面对悟空老人与孤绝无相的决战,他们根本无法插足其中!当下依言而退,正在这时,佚魄匆匆赶至,他的身后除了几名思过寨弟子外,还有三位小师弟及穆小青。

穆小青的脸色依旧苍白,想必是因为太过担心思空苑的形势,所以不顾身体虚弱,赶了过来。

思过寨连遭变故,使寨中众弟子处变不惊。纵然思空苑有惊人变故,思过寨弟子仍能惊而不乱,诸人各司其职,严守各入口。

巫马非难见穆小青似乎想穿过众思过寨弟子,接近悟空老人与孤绝无相,赶紧劝阻道:“穆姑娘,你身体虚弱,靠近他们太危险!”

穆小青“嗯”了一声,却道:“范兄弟怎么了?好像他受了伤……”焦虑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佚魄已看出了悟空老人的形势并不乐观,若穆小青贸然接近,的确十分危险,他对自己这个小师妹颇为偏爱,见巫马非难一时未能劝住穆小青,忙抢步上前拉住穆小青,道:“师妹,且让我先去看看范兄弟情况如何。”

穆小青力道虚浮,被他一拉,竟然一个踉跄,佚魄忙伸手扶了一把。

他没有留意到孤绝无相就在此刻向这边扫了一眼。

一道寒光倏然由穆小青的怀中电闪而出!

佚魄突觉胸口一痛,一股冰凉顿时充斥了他的心脏,并迅速转化为刻骨铭心的剧痛,且迅速蔓延至全身。

穆小青手持一柄短刀,刀身已完全没入了佚魄的躯体中,她的神情显得极为平静。

佚魄怔怔地望着穆小青,即使他此刻已真真切切感觉到颏骨铭心的痛,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生命正在一点一滴地飘逝,他仍无法相信这一切,无法相信自己最偏爱的师妹会给他致命的一刀!

巫马非难等人见佚魄与穆小青突然齐齐无声无息,皆有些疑惑,当他们察觉真相时,亦是惊愕欲绝,极度的震愕使他们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思空苑内一片死寂,只有佚魄越来越混浊的呼吸。

终于,佚魄极为吃力地道:“为什么……”

他注视着穆小青的目光中,除了惊愕之外,竟没有一丝一毫的恼怒与仇恨。

穆小青没有回答。

孤绝无相却在这一刹那向悟空老人发起了攻击,而悟空老人因为佚魄突然遭受来自穆小青的袭杀而心神大震!

这是孤绝无相梦寐以求的机会。

瞬息之间,他已将“劫魔道”催运至最高境界——也惟有如“劫魔道”这样的邪道武学才能与悟空老人这样的界外高手一战!

生命与力量一同飘离了佚魄的躯体,他感到无边无际的空洞,在他的意识完全消失前的那一刹那,他看到孤绝无相一掌赫然已击中悟空老人。

佚魄惊天动地般地狂呼一声:“不——!”

但这样的狂呼声只是在他最后的意识中一闪而过,并未发出任何声音。

池州城西一座庭院的其中一间雅致的厢房内。

水筱笑终于醒了过来。

睁开眼来,窗外明亮的阳光便映入了眼中。

随后她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丰满甜美的侍女,那侍女低声道:“小姐,你醒了。”

水筱笑微微点头,深思片刻,先前的一幕幕很快便浮上心头,她猜测着自己出现在这雅致的房中的原因,美眸流转,似在寻找什么。

那侍女见此便道:“将小姐带到这儿来的公子已走了,临走时留下了一封信。”

水筱笑眼中先是闪过一丝失望之色,随即又急忙道:“快把信拿来!”

那侍女取来一封以蜡封好的信笺,递给水筱笑,水筱笑迫不及待地将撕裂封口,信笺展开后,水筱笑的表情一下子暗淡了,因为那上面只有寥寥数语:“此乃吾友居室,你可放心养伤。”

那侍女却不识趣,问道:“小姐,上面写了什么?”

水筱笑心情本就不好,被她一问,顿时更为恼怒,正待发作之时,忽又想起了什么,脸色渐变和缓,淡淡地道:“没什么,他只是说有急事需先行离去,过几日自会来接我!”

那侍女笑道:“小姐与轩辕公子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也只有如小姐这般美人儿,才配得上轩辕公子。”

水筱笑本是有些苍白的脸上竟浮现出两团红晕,她笑而不言,似是默认了那侍女的话。

正在这时,外面响起了叩门声,那侍女将门打开,站在门外的人竟是轩辕奉天!

水筱笑先是一喜,随即大为尴尬,她担心轩辕奉天已听到了方才她与那侍女之间所说的话,暗中观察轩辕奉天,神色却又不像。

但如此一来,她心中反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也许她的内心深处是希望轩辕奉天听到那些话的。

水筱笑以很平淡的语气道:“你回来了?”

似乎她真的早已知道轩辕奉天会返回一样,那侍女听了自不会有何想法,轩辕奉天则因为她的平静而微觉愕然。

一向豁达爽朗的轩辕奉天此刻竟显得有些拘促不安,他迟疑了片刻,道:“我也不知自己为何会折回来。”

言罢,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的确,他将水筱笑安置于此后,便离去了,他觉得在此水筱笑不会有性命之忧,那么他就实现了自己的初衷。没想到离去之后不久,他便感觉到一种隐隐的不安,到了夜里,他开始重复先前与水筱笑有关的恶梦,梦中的情形与他第一次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轩辕奉天大惑不解。

他试图摆脱焦虑之情,却根本无法办到,而所有的焦虑竟都是因为担忧水筱笑而起。

他的脑海中甚至不时浮现出水筱笑的一笑一颦,一言一行,心中不由升起一种不安的念头:“难道,我竟真的被她所吸引了?”

在莫名念头的驱动下,轩辕奉天又折回池城,途中他惊讶地发现当他折回池城后,心中那种焦虑不安竟消失得无影无踪,一颗心已完全平静下来。

水筱笑沉吟片刻,道:“你不知其中原因,但我却知道!”

轩辕奉天望着水筱笑,虽未言语,但他的眼神则明白无误地表示着惊疑与不信。

水筱笑叹了一口气,道:“也许我告诉你其中原因后,你会怨恨我,但我并不后悔,就如同我不会为违背了师父的意愿一事而后悔一样!”

轩辕奉天的目光闪了闪,缓声道:“你可以不说的。”

水筱笑轻轻摇了摇头。

那侍女知趣地退了出去。

水筱笑的语气重新恢复了平静,只是因为身体虚弱,她说得很缓慢:“你之所以会返回,是因为……因为你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我,是也不是?”

轩辕奉天犹豫了片刻,很艰难地点了点头,他的颈部显得有些僵硬。

水筱笑接道:“请放心,你的这些念头并非出自你的本意,而是因为你体内那颗水魄珠的存在。”

轩辕奉天有些惊讶地看了水筱笑一眼。

水筱笑继续道:“我水族源远流长,创派之祖乃战神蚩尤身边四大战将中的惟一女将风角,我们水族尊称她为水夫人。

“水夫人与水神共工本是一对情侣,两人情投意合,后来蚩尤战神与轩辕黄帝角逐天下,水神共工为轩辕黄帝助阵,而水夫人对蚩尤战神忠心耿耿,不肯为水神共工改弦易帜,如此一来,一对情侣竟然势不两立!

“二人各为其主,后来水神共工怒触不周山而亡,水夫人将他的遗躯埋葬在他们初次相遇时的所在地——狼山。狼山陡峭奇险,曲折复杂,谁也无法准确地找出水夫人掩埋共工躯体的具体地方。

“后来,战族不敌轩辕一族,水夫人及蚩尤战神的另外三名战将各自力量隐伏,以图东山再起。水夫人便是在此时创下了水族一派!

“在战族战败、共工身亡的双重打击下,水夫人郁郁寡欢,不久便身患重疾。水夫人却在最后那有限的时间中强力支撑着进入狼山,并不许任何人追随其后。水夫人进入狼山后,再也没有出来,水族中人皆猜测水夫人想在死后与水神共工魂归一处!

“水神共工和水夫人皆御水如神,水性出神入化,水族中人都知在他们的体内,各有一颗蕴含他们精气元神的珠子,分别为水魂珠与水魄珠,无论水魄珠还是水魂珠,皆含有五行中水之精髓,而水可包容万物,若得水魄、水魂二珠,既有助提升自身修为,又可使自己永保美颜。多少年来,水族中人一直暗中在狼山一带寻找水夫人及水神共工遗躯之所在,却一直无所获。

“数年前,我与师妹水依衣也去了狼山,没想到机缘巧合,我们竟在一个洞穴中找到了水族中人梦寐以求的水魂珠和水魄珠,我们便各自服下了一颗。当时我们虽然年幼,却也知道一旦此事被族中人得知,最后必会被迫交出两颗千年神珠,故我们从未向族人提及此事。

“后来,我和师妹水依衣因得两颗千年神珠之助,容貌皆胜于族中之人,而且我们两人的容貌渐渐变得越来越相似,也许这是因为水神共工和水夫人本就心心相印的缘故吧。非但如此,我们的武功进境亦超越他人,两人皆成为族王宠信的弟子。”

轩辕奉天听到这儿,方知水筱笑先前所说的给自己服下的“水魄珠”竟有如此神奇不凡的经历,不由忖道:“也许当人的容貌美到极限时,都会超于一致吧——她对我说了这么多,却并未解释我所迫切想知道的答案。”

水筱笑像是猜出了他的心思,只听她接道:“水魄珠乃千年灵物,内含灵性,它曾在我体内数年,与我已是一脉相承,如今它在你体内,自然会与我遥相呼应,并引发你不时记挂起我。当我有难之时,你就会心神不定,万分焦虑。

“所以,你对我的念念不忘,其实并非出自你的本意。”说到这儿,水筱笑意味深长地看了轩辕奉天一眼。

轩辕奉天怔怔地听着,只觉水筱笑所说的一切都那么不可思议,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合理的解释。何况轩辕奉天乃四大隐世武门中的皇门弟子,对寻常武林中人而言是不可思议的事,却常常能为四大隐世武门所接受。因为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神秘而令人难以置信的奇迹。

这时,他想起在官驿中留宿时那一夜所做的梦,梦中的情形那么逼真,而且与现实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而轩辕奉天在似梦似醒之间来到官驿的院子里,更是匪夷所思。谁会料到,冥冥之中这竟是蕴含着千年灵性的水魄珠在起作用?

水筱笑道:“你我都已明白彼此的身分,皇门与水族世代为敌,我师父早已猜知出你的身分,所以她设计让我接近你,以更多地了解皇门的武学。当她发现我并没有按其计划而行时,自要对我大加惩戒。若非你及时相救,即使我不会被杀,武功却极可能因此而被废。”顿了一顿,她又接道:“其实这样也好,你我恩怨两讫了,从此谁也不欠谁。”

轩辕奉天沉默了良久,方显得很吃力地道:“你所说的关于……关于孩子……的事,是……是不是真的?”

说完这句话,他的额头竟已见汗。

水筱笑苦笑了一声,道:“是真的又如何?不是真的又如何?”顿了一顿,又道:“容貌对于一个女人而言,是何等重要?但我放弃了长驻容貌的机会;以我师父对我的宠信,我很可能会成为下一任水族的族王,我也可以放弃;我可以为你改变我的整个生活。但,这又有什么用?连水夫人与水神共工都无法超越一些东西,何况他人?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的武功突飞猛进,与水魄珠必有莫大的关系,因为我知道皇门武学刚猛无匹,但刚而易折,惟有以柔相辅,方能达到至高境界!你在受伤之时与我师父一战,却能胜她,定是因为你在全力催发功力时,水魄珠受你体内刚猛内力的牵引,完全爆开,与你本身的内家真力融为一处,如此一来,刚柔并济,方使你的武功进入一个全新的境界!但如此一来,你体内的水魄珠已完全融入你的躯体与生命中,再也无法驱出体外!换而言之,也许你将永远也无法摆脱对我的牵念。这本非你的意愿,所以你也许会因此而恨我!”

说到这儿,她的眼中闪着一股奇异的光芒,又接道:“但只要你恨我,至少表示你还记着我,这正是我所希望的,何况这份恨还是那么的复杂莫测?”

轩辕奉天乃顶天立地的“皇侠”,他的生命似乎一直是在不停歇的追杀凶戾逆乱者中度过,他的脚步总是很匆忙,从来未为任何女人驻足过,亦未有任何女人对他说这么多的话,为他做这么多的事。

何况,他与她之间,已发生了那刻骨铭心、难以忘却的一幕……

轩辕奉天终于道:“你真的愿意为我……我做出许多改变?”

仅仅是一句话,竟让水筱笑娇躯一震,泪水夺眶而出。

一时间她居然说不出话来。

无论是什么样的女人,当她面对爱情之时,都会变得那么敏感而脆弱。

轩辕奉天看到了水筱笑眼中的泪,这让他更坚定了自己已做出的选择……

界外高手之战,失之毫厘,则谬以千里,佚魄突然被穆小青所杀,即使是心境已古井不波的悟空老人,亦不免为之所牵动。

而这一切本在孤绝无相的算计之中!在别人眼中极为不可思议的事,在他看来,却是理所当然之极。

巫马非难迅速出手封住了穆小青的穴道。

天师和尚在佚魄倒地前的一刹那抢先将之扶住,并挟着他的身躯向后倒掠——尽管谁都能看出佚魄的伤口是致命的,绝不可能再有生还的机会,但天师和尚仍是本能地在第一时间救护佚魄!

与此同时,悟空老人在电光石火间与孤绝无相硬拼了十数掌后,终因被孤绝无相占了先机,胸前中了一掌。

中掌之时,悟空老人立时喷出一口热血,但他的身躯竟出乎意料地并未被震飞,而是牢牢地吸附于孤绝无相的掌上,并被孤绝无相吸扯得随之一齐倒掠。二人身形过处,形成一股空前强大的气旋,一时尘埃漫天。

众思过寨弟子见悟空老人竟不能及时出招,无不骇然失色,皆知情形极为不妙!众人纵然知道以他们的武功与孤绝无相相比,犹如虫蚁撼树,但众思过寨弟子仍是齐齐向自己的兵器掠去。

“呛……”

一声兵刃脱鞘声倏然响起,竟一下子盖过了思空苑中混乱不堪的声音,众人心神皆不由为之一慑。

一道比妖异的红日更为耀眼的光弧划过虚空,那道光芒是如真似幻的银灰色,如月之皎洁,如玉之璀璨。

赫然是燕南北手中的血厄剑已脱鞘而出。

剑身因被剑鞘扼制了凶戾之气,此刻通体透露着古幽祥和之气。

千年神兵甫出,众人心神已齐齐为之所慑。

血厄剑犹如鸟翔鱼落般划空而过,直取孤绝无相。

众人皆为燕南北捏了一把汗,虽然燕南北曾凭借血厄剑击退禹诗那等级别的绝世高手,但与孤绝无相相比,禹诗仍是远有不及。

孤绝无相感应到了一道冰凉彻骨的杀气向他身后袭到。

没有人能够漠视血厄剑的攻击,即使是如孤绝无相这等绝世无比的高手也不例外!

孤绝无相身形飘然而起,仿若他的身躯早已摆脱了力的束缚,可以如轻烟般随风而起。

身势从容不迫,却已轻易闪过燕南北的袭击,其身法之高明,让人惊为天神。

这时,一个人影掠空而过,闪至悟空老人身侧,此人正是范离憎!悟空老人竟已无法支撑,盘腿跌坐于地,显然可见他的伤势颇重!

众思过寨弟子一向对悟空老人尊崇至极,将他视若神明,坚信以悟空老人超越寻常武学范畴的旷世修为,应是永远不败之神!没想到今日却挫败于孤绝无相手中,众人心中之震惊可想而知。

天师和尚不愿放弃对佚魄的救治,已封住了佚魄的几处穴道,同时源源不断地将自身真力输入佚魄体内,但其真力却犹如泥牛入海,根本无法对佚魄起到任何作用!

巫马非难对穆小青出手杀了佚魄一事自是无比震惊,他相信这其中必有惊人的内幕,加上他与思过寨中所有人一样,对穆小青有颇深的感情,绝不可能在穆小青杀了佚魄之后,便立即将穆小青斩杀于掌下!故他只是及时封了穆小青的几处穴道,守在她的身边。

孤绝无相双掌翻扬,以凌压万物之势向燕南北当头罩下。

死亡之神刹那间与燕南北近在咫尺!

燕南北的眼神清澈无比,不夹一丝一毫的杂质尘埃,犹如雨后的万里晴空,仿若他已洞悉世间的一切世情,却又超脱于世情之外。

血厄剑飘洒出漫天剑雨,剑芒静谧祥和,向孤绝无相迎去。

惟有燕南北,方能与血厄剑如此和谐相融。

受悟空老人教诲点拨,燕南北的剑法果然已臻更高境界。

孤绝无相掌势所挟之惊世气劲与血厄剑全力相接,竟暴发出密如骤雨般的金铁交鸣声,狂炽之劲气四向横溢!

在孤绝无相至高无上的功力冲击下,纵是燕南北可凭藉绝世神兵血厄剑的威力,仍是被击得连人带剑倒飞而出。

与此同时,血厄剑忽然发出惊人的颤鸣声。

众人赫然发现本是被一片银灰色光芒所笼罩的血厄剑此时竟隐泛暗红色。

孤绝无相一声冷哼,身形犹如天马行空,没有任何动作,已凭空闪过数丈空间的距离,挥掌直向血厄剑。

范离憎眼见血厄剑剑身出现了邪异的暗红色,顿时想到在剑簧阁中血厄剑初现时的情景,心头暗吃一惊,急忙掠身而上,欲助燕南北一臂之力。

但孤绝无相身法奇快,范离憎堪堪靠近,孤绝无相惊世骇俗的一击已与血厄剑倏然接实,立时红光暴现,众人眼前只剩一片炫目的血红色,一时间再也无法看清其他一切。

惟有范离憎一人清晰无比地看到了燕南北犹如弹丸般倒飞而出,血箭标射,被强横真气一激,立时化为漫天血雾,与妖异的红光相映衬,显得凄厉无比,血厄剑亦被震得脱手而飞。

孤绝无相举手投足间击败燕南北后,迅即翻掌,迎向范离憎!他已超越了常人所能领悟的武学境界,仅是随手挥出,便有惊天动地的威力!

招未至,范离憎便感觉到足以摧毁人灵魂的强大压力,刹那间他已完全置身重重杀机中,根本避无可避!范离憎骈指如剑,以自己的最高剑道修为击出一招!

以“劫魔道”可逆乾坤、定生死、化阴阳、乱五行、灭万物、惊鬼神的绝世威力,纵是已臻先天剑道的范离憎,仍是无法与之匹敌,甫一接实,他立觉一股强大至无以复加的气劲以不可逆转之势狂侵他的躯体之内。

一声石破天惊的吼叫声中,范离憎只觉体内倏然有一股不可比拟的力量自腹部处暴散开来,并迅速延伸至四肢百骸。

与此同时,他的身躯已被震得狂跌而出,在体内莫名力量与“劫魔道”的灭世气劲双重冲击下,范离憎的躯体似将立即爆开,全身衣衫亦碎裂而飞,难以遮体。

前所未有的强大压力使范离憎鲜血喷洒,脑中“嗡”地一声,突觉眼前一片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范离憎震惊莫名,他心中升起一个可怕的念头:“难道,我已双目失明?”

“咔嚓”一声,范离憎猜知自己必是撞断了一棵树,他急忙强凝身形,落地后又退出数步,方止住身形!

这时,他听到众思过寨弟子悲痛地呼喊燕南北、佚魄,范离憎心中一沉,下意识地循声望去,却仍是只能感受到无边无际的黑暗。

难道,自己真的就此失明了?

范离憎一时间根本无法接受这一点,他怔怔地站着,周围完全陷入一片黑暗中,仿若此刻他已被整个世界孤立,使他独自伫立于世界之外。

若非经历了失明的人,是永远也无法理解他们心中那种与世隔绝的痛苦的。

正自惊惶间,范离憎倏觉自己右侧的黑色突然产生了某种扭曲与位移,犹如云散云聚时的情景。

那团扭曲而疯狂涌动的黑色正向这边席卷而至。

范离憎极度震愕!

为什么在一片黑暗中,仍可看到黑色的涌动?

这就如同在水的深处看到了某一部分水在整体中涌动变化般不可思议。

范离憎虽不知这诡异莫测的变化究竟因何而生,但他却同一时间清晰无比地感受到了凛厉杀机向自己飞速逼近,他的心脏因危险的逼近而倏然收缩,血液亦因此而奔涌得更快,他的瞳孔也本能地收缩了。

这完全是一种下意识之举,对于一个双目已不能视物的人而言,此举可谓毫无意义。

但范离憎在瞳孔骤然收缩后,突觉眼中一片清凉,似有一缕清风轻轻拂过,只觉舒适无比,而他的视线也在同一瞬间化为清朗舒展,不再是无边无际的黑暗,而是变成一片蔚蓝色的柔和光晕。

这一切的变化过程曲折复杂,其实自范离憎双目无法视物至复明,不过是转念之间而已。

他不知道,这种变化与轩辕奉天的际遇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