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战族传说(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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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道消魔长

即使是在黑夜,也能感受到浓浓的春意了,空气中飘荡着暖暖的春的气息,那是由阳光、草木的芬芳融合而成的气息,沁人心脾。

范离憎在黑暗中睁着双眼,呼吸着这微甜的清香气息,默默地想着心事。

蓦地,隔壁的屋内响起了一声惊呼,是穆小青的声音。

范离憎心中暗叹一声,下了床,推门进入穆小青的屋内——这已不是在思过寨,而是在范离憎亲手搭建的一间草庐中,在黑夜里能听到夜风吹过所发出的“沙沙”声响。

范离憎没有点灯,行至穆小青的床前,在床榻上坐下,关切地道:“又做恶梦了?”

黑暗中,穆小青拥住了他的身躯,她的身子有些发凉。

“我……又梦见自己杀了大师兄……我……”她已哽咽不能成语,热热的泪滴落在范离憎的肩上。

范离憎沉默了少顷,低声道:“那只是一个梦而已,不错,只是一个恶梦!大师兄不是你杀的,你那么敬重大师兄,又怎会伤害他呢?”

自从孤绝无相死后,穆小青的神智立时恢复过来,众人虽为穆小青杀了佚魄感到痛心,但同时亦知这是孤绝无相的罪恶,孤绝无相曾挟制了容樱,从容樱口中得知穆小青已被“心语散”所控制,他知道悟空老人一直视“妙门大师”为挚友,必然会前去亦求寺,于是他便借机在解除穆小青所中的“心语散”,以使她摆脱对范离憎的依赖的同时,再重新使她为“心语散”所控制,不过这一次她已是对孤绝无相言听计从。

利用穆小青,孤绝无相既虚耗了悟空老人的功力,使之在后来的决战中落败,同时又杀了佚魄。穆小青在孤绝无相被杀后,心灵再也不受其羁绊牵制,恢复了神智,她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仅有隐隐记忆,但杀了佚魄这一事毕竟非同寻常。得知佚魄已死之后,穆小青已隐隐感到此事与自己有关,当她向思过寨中人问及此事时,众人却矢口否认了,只说佚魄是为孤绝无相所杀。

悟空老人心知穆小青是被孤绝无相控制了心智,方会有种种不利于思过寨的举止,从某种意义上说,她亦是身受其害者,若将真相告诉她,非但于事无补,反而会使穆小青永远生活于内疚自责之中,于是他吩咐思过寨上下要对穆小青永远守着这个秘密。

思过寨众弟子明白悟空老人一片苦心,皆遵行不悖,让众人肃然起敬的是佚魄之妻元揽秋竟也依悟空老人所言,未在穆小青面前透露只字。

但自从穆小青清醒之后,每日入睡之后,她总会做一个情景相似的恶梦,梦见自己用种种手段,出其不意地袭杀了大师兄佚魄,这可怕的恶梦使穆小青寝食难安,日渐憔悴。

悟空老人见此情景,便让范离憎领着穆小青暂离思过寨,也许不再触景生情,穆小青的情形会逐步好转。于是范离憎便领着穆小青暂离思过寨,在一谷中结庐而居,在这儿穆小青的情形果然慢慢好转,只是偶尔会再度梦见那可怕的一幕。

范离憎拥着穆小青,柔声劝慰,穆小青渐渐平静下来,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竟这般拥睡至天明。

山谷处于两山之间。

草庐座落于西侧山脚下,草庐后侧石壁嶙峋,高崖斜插,突兀峥嵘,石壁上有簇簇灌木,郁郁葱葱。

草庐前方则是一片平缓坡地,坡地上植有数以百计的桃树,沿着山谷向两端延伸逾里。

在桃林与东侧的高山之间,又有一溪流,溪中满布少见的暗紫色顽石,可谓是半溪泉水半溪石,水击石溅,潺潺淙淙,如水弦弹拨,引得满溪水花粲然,应声起舞,山泉犹如长练,蜿蜒而流。

旭日初升,万物皆散发着勃勃生机。

范离憎坐在溪水旁的一块巨大圆石上,正入神地吹奏着一管竹笛。

奇怪的是他所吹奏的根本不成曲调,但却并不显得噪乱无序,在笛声中竟自有奇异的节奏与韵律,冥冥之中,似与什么永恒之物相应和。

穆小青在离他三四丈之远的一棵桃树下静立了许久,静静地聆听这别具一格的笛声,直到一滴水珠从桃树上滴下,落在她的玉颈上,方使她醒过神来,轻盈地走到范离憎身边坐下,托着香腮,凝神静听,听着那韵律奇异的笛声,置身于秀丽山色之间,穆小青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

笛声渐低,如虫鸣啾啾,终归于静寂。

穆小青出了一会儿神,方道:“为何你的笛声与我平时所听到的全然不同?”

范离憎道:“我自幼父母双亡,跟随姑姑,姑姑生性古怪,那时我决不可能学什么曲调,后来我进了试剑林,试剑林内除了幽求与我之外,再无他人,那时候每天的日子总是显得格外漫长,于是,我便用竹子削成笛子,自己慢慢地吹。其实在此之前,我只是见过别人手中的笛子,却从未亲手摸过,所以并不知它的真正模样。用竹管制成竹笛时,我只能自己慢慢琢磨,时而五个孔,时而七个孔,时而八孔。在试剑林中除了练剑外,我便吹笛子,渐渐地竹音发出的声音不再那么难以入耳了,但我从未习过曲调,只有试着模仿自己所能听到的声音,如鸟鸣声,流水声,风声,雨声……”

说到这儿,他笑了笑,接道:“这笛声自是登不了大雅之堂,但每次我总能在这种声音中静下心来。”

穆小青道:“其实,我也很喜欢这种笛声,总觉得……总觉得似乎那不是从笛子里传出来的,而是……而是天地间本就存在的。”

“是吗?”范离憎有些惊喜地道,似乎为自己的笛声亦能为他人赏识而感到欣喜。

穆小青郑重地点了点头。

范离憎笑了,忽又道:“你会吹笛吗?”

穆小青有些惊讶地望着他。

范离憎道:“有客人远道而来,岂不是应抚乐以待?”

范离憎话音甫落,便听得清朗笑声遥遥传来,随即听得一年轻男子的声音道:“范兄弟好雅兴,竟在这山水之间赏花弄笛,实是逍遥惬意。”

穆小青听这声音很是陌生,有些惊讶地望着范离憎,但见范离憎微带笑意,心知这不速之客多半是友非敌。

少顷,桃树丛中走出一男一女,男的高大伟岸,身披黑色斗篷,与斗篷内的白色劲装形成一个鲜明的对比,宽阔的肩背后露出一截宽大的刀柄,浑身上下散发出渊亭岳峙的卓绝气度,与他并肩的女子则是风韵绝世,美艳不可方物。

二人自桃林间走出,向这边漫步而来,让人感到二人实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依着范离憎而坐的穆小青感觉到范离憎的身躯微微一震,不由有些诧异。

这时,范离憎已起身,向那边迎去,遥遥揖手道:“没想到轩辕兄竟会光顾这山野之地。”

说话时,他的目光再度不由自主地扫向那美貌女子,很快又错开了。

那伟岸男子正是“皇侠”轩辕奉天,与他同行的乃水筱笑。

轩辕奉天一笑,转而问道:“你伤势恢复如何?”因为悟空老人已受伤,所以轩辕奉天对范离憎的伤势更为关切。三月初三马迹岛之会,正是因为范离憎被孤绝无相击伤,玄门当时已无人有足够的功力和其他三大隐世武门一道将轩辕神剑与天地呼应的威力激起,故轩辕神剑方重新由四大隐世武门保存,只待玄门有能担负此任的人。

范离憎颔首道:“小弟早已无恙,倒是不明白何以恢复得如此快?”

轩辕奉天喜道:“如此甚好。”

两位当世武学修为最为卓绝的年轻人把臂而行,回到草庐中。

水筱笑虽曾为血厄剑潜入思过寨,并与思过寨结下怨仇,但当时穆小青、范离憎皆在剑簧阁中,故此时虽见了水筱笑,却未曾想到她与思过寨之间的宿怨。穆小青对水筱笑热情招呼,水筱笑隐隐有不安之色,但她的心计在穆小青之上,依旧笑靥相向,并未显露出有何异常。

草庐不甚宽敞,却收拾得颇为整洁,地面被范离憎别具匠心地铺上无数鹅卵石,免去了潮湿地气侵体之苦。

轩辕奉天出身豪门,虽历练江湖,却多出没于都城,对他而言,这一切都颇为新奇,忍不住啧啧而叹。

范离憎离开思过寨已半月,轩辕奉天便将武林近些日子所发生的事告之于他,听罢,范离憎有些惊讶地道:“这半月来,武林倒甚为平静。”

轩辕奉天神色凝重地道:“但这种平静绝不会维持多久。据我所知,天下镇三藏宗的势力已有所异动。”

范离憎微微颔首,因为有水筱笑、穆小青在场,他与轩辕奉天都不愿深谈此事,便转过话锋,闲聊之间,范离憎总不由自主地暗扫水筱笑一眼,轩辕奉天察觉了这一点,心忖道:“莫非范兄弟与水族有仇隙,而水筱笑与他因此而早已相识?”

他性情豪爽耿直,当下便直言道:“范公子与水姑娘是否早已相识?”

范离憎尴尬地一笑,道:“小弟觉得水姑娘好生面熟。”顿了顿,他索性向水筱笑直言问道:“水姑娘,可曾记得曾与一人在河边偶遇,后来那人突然被袭,最后又被你救起……”

未等范离憎将话说完,水筱笑已笑着道:“若我未猜错的话,范公子所遇见的定是我师妹,她与我容貌颇为相似。”

听得此言,轩辕奉天当即想到自己先前曾将水依衣误认作水筱笑的事,不由暗自好笑,同时亦暗自松了一口气。若是水筱笑与范离憎有极深的怨仇,他便左右为难了。

范离憎听得水筱笑之言,心中立即想到若水筱笑所言是真,那么她就应是自己曾在客栈中遇到的“笑姑娘”,当时他的面目是经过易容后的戈无害。

对于当时的种种离奇际遇,范离憎至今记忆犹新,他心中一直有诸多谜团未解,欲借此机会解开这些谜团,便接着道:“若那人真是水姑娘的师妹,在下倒有些事要请教水姑娘了。”

当下范离憎便将自己偶遇水依衣时的情景向水筱笑细说一遍,末了道:“在下至今不知当时袭击我的是不是那位女子,亦不知后来又是谁将我救醒。”

水筱笑神色微微一变,旋即恢复如常,她轻笑道:“是谁袭击了范公子,我暂未知,但却知救了范公子的人,必是我师妹。”

范离憎将信将疑。

水筱笑问道:“那番际遇后,范公子是否感到自己体内有所异变?比如从此不畏百毒?”

范离憎大为震愕,他曾两度中毒后安然无恙,一直不明就里,而此事除悟空老人外,再无他人知晓,水筱笑能准确指出这一点,足以说明她所说的多半不假。

他惑然道:“正如水姑娘所言,水姑娘可知其中原因?”

水筱笑沉吟了片刻,方叹了口气,道:“此事颇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据我所知,师妹有一颗千年神珠,此神珠具备常人根本无法想象的功效,化解百毒仅是其中之一而已。除此之外,还可提升功力,使容貌美艳不衰,可谓是世人梦寐以求之物,依范公子所说的情形看,我师妹极可能为了救你,将她的那颗神珠让你服下了。”

范离憎愕然不解道:“她与我素昧平生,为何要这么做?”

水筱笑看了轩辕奉天一眼,道:“其中原因,我亦不知,范公子不妨问一问轩辕公子。”

范离憎心中暗忖道:“连你都不知其中原因,他又怎会知晓?”

轩辕奉天却明白水筱笑言下之意,他清咳一声,道:“诸多事的原因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总之,水姑娘的师妹将那颗千年神珠让你服下,应是出于一番……好意。”说出这番话时,他心中思忖道:“筱笑所说的师妹必是水依衣。”

水筱笑道:“相信范公子的伤势恢复得出乎意外地快,与这千年神珠不无关系。”

一直沉默未言的穆小青这时望着范离憎道:“容颜对女人来说,何其重要?人家可以为你舍却容颜永驻的机会,你应好生铭记人家的恩情才是。”

范离憎有些尴尬地一笑,心中却在苦思冥想:“她究竟为何不惜以千年神珠救我……”

轩辕奉天与水筱笑联袂而行。

范离憎的草庐早已是视线所不能及。

水筱笑忽然放缓了脚步,道:“其实我不但知道救范公子的人是我师妹,而且还知道当时是谁袭击了他。”

轩辕奉天看了她一眼,道:“莫非,那人……就是你?”

水筱笑苦笑一声,道:“你是否会怪我对范公子隐瞒真相?”

轩辕奉天未语。

水筱笑接着道:“水族一向行踪神秘,绝不想让外人知晓水族太多的秘密。我之所以袭击范公子,是因为当时我师妹水依衣初遇范公子的那条河流中,隐有一个接近水族的入口。那儿本是一个常人不会接近的地方,更不会在夜里步入其中。范公子又显露了不俗的武功,所以他的形踪被水族发现后,族王便令我将他除去!

“为了使世人无法看出他被杀的真相,我用了‘水殇十三指’这一水族绝学,‘水殇十三指’中的‘无形指’可以在瞬息间置人于死命,同时又不会留下任何痕迹。把他杀了之后,我便将之抛弃在河边,以为他必死无疑,没想到我师妹会不惜以‘水魂珠’将他救醒!在水族看来,范公子极可能是为窥视水族秘密而来的,所以绝不能容忍他活于世间,即使师妹能将他救醒,只要日后再被水族中人遇见,他仍是摆脱不了被杀的悲惨命运。没想到师妹竟想出一计,将他易容成思过寨戈无害的模样,戈无害当时已被水族所利用,我们自不会对之有所怀疑。”

顿了顿,她又接道:“我猜知你与范公子必有非比寻常的关系,否则不会为了探望他的伤势,而千里迢迢赶到这里。若是我对范公子以实相告,也许会让你左右为难。”

轩辕奉天其实早已猜知一个大概,听水筱笑能毫不讳言地对他以实相告深感欣慰,他淡然一笑,道:“其实事情也许并不会如你想象的那样。”说完伸手揽住了水筱笑的肩,接道:“你可知范离憎的名字有何渊源?又有何喻意?”

他是第一次对水筱笑主动有亲昵之举,难以言喻的幸福感顿时席卷了水筱笑的身心,她动人的娇躯不由自主地向轩辕奉天偎依过去,轩辕奉天所问的,她早已忘了应答。

轩辕奉天被其依人娇态所感,粗壮有力的手臂用力一揽,水筱笑“嘤咛”一声,只愿这一刻能天长地久。

但轩辕奉天很快便松开了手臂,低声道:“在这偏僻山野中,竟也有武林中人出没!”

水筱笑举目望去,果见有一人影向这边快速迫近,由其身手不难看出来者是武林中人,但在轩辕奉天这等级别的高手眼中,那人的修为颇为平常。

两人都在心中揣度着此人的来历。

待双方近了,轩辕奉天和水筱笑才看清来者竟是一年轻女子,出落得秀美俊丽,与水筱笑相比,虽有不及,却自有其纯情可人之处,只是此刻她双眉之间似有忧色,见了轩辕奉天二人,亦是微微一惊,扫视了两人一眼,继续匆匆赶路。这条路没有岔道,那年轻女子最终必会走到范离憎所在的山谷中。

难道她也是为范离憎而来?

以这年轻女子的修为,当然无法对范离憎构成任何威胁,故轩辕奉天虽是心中疑惑,却也无甚担忧。

但是水筱笑忍不住道:“这位姑娘容貌不在穆姑娘之下。”轩辕奉天猜出她的心思,暗自好笑,忖道:“女人永远是女人。”

一笑置之。

轩辕奉天和水筱笑遇见的清丽女子是阿雪。

当阿雪赶到谷中时,范离憎正在为那片桃林修剪,看到阿雪,他脸上出现了极度意外的神情,同时心中暗自忐忑。自从他进入思过寨后,思过寨相继发生了太多的不幸,他不知是什么样的事,会让阿雪孤身赶来见他。

阿雪眉目间的焦虑之色更是让范离憎心中不安。

阿雪一见范离憎,便急切地道:“我娘她……她……”心急之下,竟难以成语。

范离憎心中一震,忙安慰道:“前辈她怎么了?”

阿雪略略平静了一些,自怀中取出一封已开启了的信笺,交给范离憎。

范离憎疑惑地接过,慢慢展开,一眼便看到了信笺最后落款处四个触目惊心的字:

牧——野——静——风!

风宫。

风宫用以囚禁重犯的“黑狱”之中。

牧野静风在六名风宫死士的簇拥下,步入黑狱之中。

走在他身后的一名风宫死士低声而恭敬地道:“那瞎眼的女刺客口口声声说要见宫主,否则决不肯开口说出宫主欲寻觅之物。”

牧野静风冷哼一声,沉声道:“她已是寄人篱下,却还意图为范书报仇,真是可笑之极!若不是本座要找回霸天刀诀,她早已成了剑下之魂!”

这时,一名风宫弟子将其中一间囚室的铁门打开了,六名风宫死士抢在牧野静风之前进入囚室内,他们手中的灯笼顿时将囚室照亮了。

牧野静风在囚室门前便止住了,他冷冷地注视着囚室内墙角处半躺半坐的一个人。

这是一个一身血污的女人,她全身上下几乎已没有一处肌肤是完整无缺的,她的头无力地低垂着,乱发将其脸容完全遮住了。

听到众人的脚步声,她才吃力地抬起头来。

借着灯光,可以看见她的双眼空洞无物,只是循声直直地望着牧野静风这边,她的面容消瘦得可怕,与无神的双目相衬,让人难以断定她的生命是否依然存在。

她赫然是阿雪的母亲段眉!

形容枯瘦的段眉似乎能感到牧野静风的存在,她一字一字地道:“牧——野——静——风?”

牧野静风冷冷地道:“当年连范书都不是我的对手,何况是你?”

段眉“嗬嗬”怪笑两声,笑声森然可怖,不堪入耳,只听她极为缓慢地道:“但……你终是斗不过范大哥的,按我范大哥的旨意,你以偌大一个风宫的势力,费尽心机,最终仍未得到霸天刀诀。”

牧野静风眼中暴现骇人的光芒!

风宫的确未得到霸天刀诀,牧野静风没有料想霸天刀诀会被都陵借机谋取,这无疑对牧野静风有极大的刺激。

他沉声道:“若是你永远躲在思过寨的庇佑下,那么本座要对付你也许还要费些周折,如今你却已是惟有任我宰割!有你在我手中,本座就不相信你的宝贝女儿不交出霸天刀诀!”

段眉忽然不屑的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讥嘲之意。

牧野静风万万没有料到在如此情况下,段眉仍笑得出来,他的眼中涌现了骇人的杀机!

风宫死士只待牧野静风一声令下,便立即出手将段眉格杀当场!

段眉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她的性命此刻便犹如风中游丝,好不容易才止住笑声,道:“如此伎俩早在我意料之中!若你知道一件事,就绝不敢动我分毫!”

她的嘴角浮现出一抹阴毒的笑意:“你可知道你还有一个比你小十几岁的妹妹?”

乍听此言,牧野静风不由一震!沉默了片刻,挥了挥,众风宫弟子迅速退走,囚室内仅剩牧野静风与段眉二人,这时牧野静风道:“她在什么地方?”

段眉古怪一笑,道:“你应该猜得到她就在我女儿手中!嘿嘿,虽然你身为风宫宫主,身负绝世武学,可你妹妹却手无缚鸡之力,我的女儿随时都可以取她性命!”

牧野静风心中之震撼可想而知!

他相信段眉所说的一定是真的,因为虽然他自身在江湖中名声显赫,但他的母亲楚清却是一个不谙武学的女子,武林中应无一人识得她,自然也不知她便是牧野静风的母亲。甚至连牧野静风自己也是因牧野栖方知自己母亲的死讯。当时楚清还将小女儿的特征——背部有一条小小的疤痕告诉了牧野栖。牧野静风深知自己身分特殊,若是自己的小妹被他人抢先找到,将极为不妙,所以他特意询问牧野栖,当时有无外人听到母亲楚清的话,否则他必将把知情者一一除去,同样是基于这个原因,牧野静风此刻要将风宫弟子也遣开。让他称幸的是牧野栖告诉他当时祖母的声音已极为微弱,绝不可能有外人听见,牧野静风方才放心。

“由此看来,段眉这一番话不会是听到我娘的话后方捏造出来的。”牧野静风心中思忖道。

段眉双目失眠,无法看到牧野静风的脸部表情,她自顾继续道:“三日之后,我女儿会在洞庭湖‘虚名岛’中的归圣寺等候,若是不见我安然而归,那么你的小妹必将性命不保!”

牧野静风倏然哈哈大笑,道:“本座根本没有什么小妹,想以这种手段脱身,实是痴心妄想!”

段眉嘶声道:“是么?嘿嘿,你不必再演戏,我不妨以实相告,你小妹的下落其实是我范大哥生前便找到的,他料定万一他不幸身亡后,你我之间仍有怨仇延伸,所以便留下了这一手!虽然你是风宫宫主,势压天下,却绝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找到她。而对我们而言,要取她性命,却易如反掌!谁会想到,堂堂风宫宫主,竟连自己的小妹也无法保护?谁会料到,我范大哥在十几年前留下的一步棋,仍可让你束手无策?”

牧野静风的瞳孔渐渐收缩,精芒犹如可刺穿一切的利剑!纵是肃立于甬道中的风宫弟子,亦感到了空气中涌动着的森寒杀机。

风宫笛风轩。

笛风轩内有一个足以让天下红颜尽皆黯然失色的女子。

如此女子,惟有水姬!

牧野静风推门而入,反手掩门。

水姬望着牧野静风,道:“牧野宫主可查出那老婆子的身分?”

牧野静风淡淡地道:“只是往日结下的仇家欲报仇而已。”

水姬皱了皱眉,道:“水族与风宫第一次联络,便有人在你我相见时袭击,只怕绝不那么简单!既然牧野宫主说三藏宗宗主已亡,****在数十年举棋不定后,亦遵从了风宫的意愿,那么战族大业从此便有赖风宫、水族了,还望牧野宫主莫要有所隐藏才是。”

牧野静风沉吟片刻,望了眼前这艳绝天下的女人一眼,道:“其实也无甚大事,只是思过寨想引本座去洞庭湖虚名岛,再伺机袭击本座而已。”

水姬目光闪动,在迅速地捕捉揣度着牧野静风话中之意,随即嫣然一笑,道:“区区思过寨,何足道哉?悟空老儿伤势未愈,燕高照弟子死伤逾半,若真如你所说,此事是思过寨的一个计谋,我等不如将计就计,将之除去!”

牧野静风当然知道水姬肯出手相助必有其理由,而水姬亦并未真正地完全相信牧野静风所言。一个是拥有武林中最庞大势力的男人,一个是武林中最美丽的女人,在这一刻,两人以独特的方式在施展着各自的谋略。无声之处,亦有风雷。

傍晚,叶飞飞正在闭目养神之际,屈小雨叩门而入。

屈小雨极少与叶飞飞相见,叶飞飞猜测屈小雨主动来见她必有重要的事,于是支开了身边的侍女。

叶飞飞怀着的孩子即将出世,她的腹部高高隆起,脸上有着将为人母特有的安宁、平静的幸福与憧憬。

在风宫的种种不如意,已因为即将出世的孩子而被冲淡了。

叶飞飞斜倚在床头,向屈小雨歉意地笑了笑,道:“我身子不便,有好些日子没去看望屈姐了。”

因为屈小雨与蒙敏的容貌几乎毫无二致,所以尽管屈小雨使她成了风宫第二夫人,但她对屈小雨却并没有什么怨恨,她总是在不经意间把屈小雨误当作蒙敏。

屈小雨道:“不必客气——还有多久?”

叶飞飞自然知道她问的是什么,道:“大概半个月左右吧。”

屈小雨又与叶飞飞寒喧了一阵,随即压低了声音,道:“你可知穆大哥此刻与谁在一起?”

叶飞飞似乎答非所问地道:“他总是有太多的事。”

屈小雨忽然有所明白,她道:“你已知道穆大哥与水姬在一起?”

叶飞飞淡淡一笑,并不作答,她已隐隐猜出屈小雨的心事。

屈小雨轻叹一声,道:“三十年前水姬便已艳绝天下,没想到三十年后的今天,仍是无人可匹比!据说水姬是为了与风宫共同对付思过寨,其实思过寨中除了范离憎之外,已无多少真正的高手,风宫又何需与他人联手?这其中必有蹊跷!”

叶飞飞一震,道:“范离憎?”

屈小雨大为疑惑,心中忖道:“为何对穆大哥的事她不甚关心,而说到范离憎时,反而大感兴趣?”

信州城郊外的一座破庙中,白辰、巢三、小草及丐帮几位辈分较高的弟子席地而坐,神情凝重。

白辰沉声道:“风宫及水族的人在洞庭湖出没已是确凿无疑,但风宫对洞庭湖一带一向并无染指之意,当年牧野静风一人扫平洞庭十二坞后,也未借机在洞庭湖扩充势力,这一次,风宫在洞庭湖出没,又有何目的?”

众人竞相猜测推敲,却迟迟难以有统一的说法。

正当此时,有一年轻丐帮弟子快步而入,向白辰禀道:“帮主,有成州的兄弟飞鸽传书。”言罢将传书递上。

成州?

众人皆是一怔,立即想到风宫无天行宫便在成州境内,不由对此飞鸽传书备加关注。

白辰匆匆展阅,脸色阴晴不定。

阅毕,他沉吟了片刻,方对小草低声道:“是叶姑姑设法交与帮中兄弟的。”

“是……夫人?”小草吃惊地道。她曾伺候叶飞飞多年,叶飞飞待她甚为宽厚,自离开风宫后,小草还是第一次听到叶飞飞的消息,她不由忖道:“夫人怀的孩子,也将要临产了吧?如今她在风宫中,仍是那般忧忧寡欢么?”

三日之后。

洞庭湖畔。

范离憎、穆小青、阿雪立足岸边,眺望洞庭幽远处笼罩于烟雾中的“虚名岛”,虚名岛一年之中,有近半时间被浓雾封锁,站在远处,只能隐约看到岛上峰峦起伏。

虚名岛上的“归圣寺”香火甚旺,湖畔摆渡的渡船不少,只是此刻天色尚早,天边仅微现曙光,香客多还未至。数艘渡船皆泊于湖岸边,湖面上仅有时起时落的水鸟在飞翔。

范离憎负手眺望,神情凝重,良久,他对立于身后的阿雪道:“阿雪,你去向附近的人家打听打听虚名岛的地势如何。”顿了一顿,又接道:“小青,你陪阿雪一同去吧。”

穆小青道:“其实你并非真正的想知道虚名岛地形如何,只是欲借故支开我与阿雪,便可以独自前赴虚名岛,是吗?”

范离憎沉默着,阿雪不由看了穆小青一眼。

穆小青接道:“段眉前辈在风宫手中,当务之急是要依牧野静风所约定的时间赶到虚名岛。他既然想得到霸天刀诀,就绝不会轻举妄动,虚名岛一行,未必有什么危险。”

虚名岛一行是否有危险,不言自明,但范离憎见穆小青态度坚决,阿雪虽未开口,但她更不可能置母亲的安危于不顾,当下点头道:“好,我们即刻启程!”

云雾深锁的虚名岛上。

归圣寺的所有僧人、知客皆已被风宫弟子集中困锁于一个偏殿中。

归圣寺正殿前的广场上,有风宫弟子及水族中人数十之众,牧野静风与水姬背向大殿,坐在宽大的椅上。牧野静风的身后,是四名风宫死士,而在水姬的身侧,则是美丽绝伦的水依衣。

在广场的一侧,高高竖着二根旗杆,旗杆之间有横杆相连,一个衣裳褴褛、头发散乱的妇人站在旗杆之下,自横杆上垂下的绳子套在那老妇人的颈部,老妇人的身侧立有两名风宫弟子。

那妇人自是段眉!

水族中人以女子居多,其中有四名身材高挑丰满的女子衣着极为奇特,全身上下皆连作一体,连靴子亦是如此。四人衣裳皆为银白色,紧贴于肌肤上,将四人玲珑凹凸的身躯完全勾勒无遗,充满了野性的诱惑,四人的秀发亦完全隐于一个银白色的头盔中,每人各自背负一只长条形的皮囊,不知其中为何物。

在近百人的广场上,竟是鸦雀无声!倏地,一声尖锐的鸟鸣声响过,一道灰色的弧线在广场上空划过,一只鸟儿准确地落在了牧野静风身后一名风宫死士的肩上,那鸟儿体形比鸽子略大,竟极为少见。

那人拍了拍灰色大鸟的脑袋,自它脚上解下一个竹筒,将之恭然递到牧野静风面前。

牧野静风接过,自竹筒中取出一个纸团,展开阅毕,脸上神情并无变化,他微微侧身,向水姬道:“他们已离岸向虚名岛而来,本座很想见识见识水族的手段如何。”

水姬展露出一个足以让任何男人为之心动的微笑,随即向那四名身着银装的女子挥手道:“你们去吧!”

“是!”

四人行动迅疾,转身向湖中掠去,快如淡烟,其轻身修为足以跻身绝顶高手之列。

范离憎立足船头,仿佛已与船身连作一体,船速甚快,他的衣衫迎风飞扬,卓然气度显露无遗。

湖面依旧平静,虚名岛随着船只的渐进,轮廓渐渐变得清晰。

天尚未大亮,清晨的风仍有丝丝寒意,天地间宁静得有些不寻常,只有船只划破水面时发出的哗哗声。

范离憎隐隐感到了某种危险在悄无声息地酝酿、逼近……

倏地,范离憎察觉到数丈外的水面出现了四道波动的水纹,并以极快的速度向这边靠近。

范离憎暗自一凛,他对穆小青、阿雪二人沉声道:“小心了!”

“了”声甫出,他的脚下一勾,船板上长达数丈的缆绳已被他扣于手中,右臂倏振,便见缆绳犹如疯狂的长蛇,向前面水下标射而去!甫一入水,范离憎右臂疾扬,无形真力透过缆绳而出,前端立即被带得横扫!

“哗”!

犹如一柄巨刀拦湖暴劈,立时激起丈余高的水墙。

“轰”!

冲天水花中,四名身着银色衣饰的女子如飞鱼般冲天而起,身法奇异绝伦,身影甫起,立即踏足于缆绳之上,向渡船这边飞速“滑”至!

穆小青见果然有人自水中发动攻击,不由暗暗心惊,深感对方竟可在水中潜行如此远的距离,并且在水中行动自如,如履平地,实是不可思议。

范离憎冷哼一声,内力倏吐,没入水中的缆绳蓦然破水而出,自四名银衣女子的身后反射而回,其速之快,不可言喻!

离渡船最远的那银衣女子倏然拧身,一道寒芒暴现,直斩缆绳!与此同时,另外三女各施身手,斜斜掠出。

落于最后那女子的兵器堪堪与缆绳相触,缆绳突然产生一股旋力,刹那间已将其兵器卷住,一股强大无匹的力道直透而至,那女子兵器再也无法把持,被卷得脱手。

但兵器并未就此飞落,那女子只觉眼前寒光一闪,其兵器在缆绳的席卷下,已自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她咽喉处直插而至。

其力道、角度、速度的把握皆已是神乎其技,虽是借物驾驭,但那一击仍是绝对可怕!其威力与精妙不在绝世高手之下。

那女子已绝无闪避的机会!

兵刃未及,她的心中已升起一股沁心凉意,在兵刃划开肌肤,深深地没入咽喉时,那股凉意迅速蔓延至全身。

她的躯体颓然坠入湖中。

与此同时,她的三名同伴已躲过了范离憎的第一轮攻击,潜入湖中。

她们正是水姬派出的四人,四人乃水族中的佼佼者,其修为仅在水筱笑、水依衣等水姬嫡传弟子之下。

甫与范离憎交锋,便折损一人,幸存的三女这才明白为何即便思过寨惟有范离憎与天师和尚有足够的战斗力,牧野静风仍愿与水族联手。

湖面又恢复了平静,犹如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惟有那不断扩散开的血迹在提醒着方才这儿曾发生了惊心动魄的一幕。

范离憎心中庆幸自己有意未让船家亲自划船,以免殃及无辜。果不出他所料,船未至虚名岛,就已受到阻杀。

想到四人匪夷所思的水性,范离憎绝不敢有丝毫轻敌之意,念及一旦对方自水下将船底凿穿,那么形势必定极为不利!于是他一面吩咐穆小青、阿雪加速划船,一面全神戒备,不让对方轻易靠近渡船,一旦她们再度现身,势必难以幸免!

正当范离憎全神戒备之时,倏闻“笃笃笃”三声,突见三支奇形利箭破开船板疾射而上,猝不及防之下,穆小青腿部已中了一箭,失声痛呼!

同时,湖水亦自三个孔洞渗透而入。

另外两支利箭在空中划了两道惊人的弧线,重新没入水中。

范离憎又惊又怒。

他发现自水下射出的三支利箭与一般的羽箭全然不同,箭身竟是扁平而弯曲,成一个弧形,如同弯曲着的芦苇杆!如此箭矢,若是在岸上射出,自然毫无准度可言,但在水中,箭矢射出,巧妙地利用水的阻力与浮力,使箭矢射出之后,循着射箭之人的轨迹直取目标!但若想将此水中之箭运用得炉火纯青,自然非水族中人莫属。

范离憎惊怒之间,又闻异响,三支利箭再度洞穿船板,但这一次却未伤及人。

范离憎依旧隐隐立足于船头,心中却颇不平静,他不知如此被动的局面还将要持续多久。

正在这时,三个银色的身影再度破水而出,各据一个方位,身形甫现,便见她们张弓搭箭,破空射出。

此箭划空射出的轨迹果非直线,而是长长的曲线,诡异而不可捉摸。

这是范离憎绝不肯错过的机会!

三名水族中人甫一现身,范离憎手中的缆绳已如惊电般长驱而出,直取离他最近的对手!

与此同时,他已以无可言喻的速度闪电般向疾射而来的箭矢迎去!

“锵”!

范离憎的剑出鞘了。

比之在马迹岛封挡孤绝无相的那一剑更添非凡神韵!

轻轻的金铁交响声中,那支曲形异箭已反向那名发箭女子激射而回,其速比之射出时更快更绝!

曲形异箭的力道极难把握,范离憎却凭借自身对兵刃力道辟析入里的非凡悟性,无师自通地以手中之剑驾驭了曲形异箭,其手法之精妙,竟比对手苦练十数载的箭术修为更为高明。

没有任何闪避的余地,曲形异箭一箭洞穿了那人的咽喉。

与此同时,范离憎已迫近另一人。

面对七尺之内的范离憎一剑,普天之下,已无几人有还手的机会。

银衣人也不例外!

几乎没有任何的过程,那人已仰身跌落水中,胸前一团血红怒放开来。

范离憎的身躯不可避免地开始下坠。

他手中之剑蓦然横向下压,剑身几乎与湖面相平。

“啪”地一声暴响,剑身与湖面瞬间相接,剑身虽窄,但因为剑身运行的速度极快,仍是产生了极大的反弹之力,剑身弯曲如弓,范离憎借机飞身而起。

惟有如范离憎这般已臻天剑之境者,方能使剑身在承受了如此重的侧压之力后却不折断!

四名银衣女子中惟一的幸存者堪堪闪过缆绳,范离憎已凌空扣住缆绳,伸缩之间,缆绳犹如人臂,将对手紧揽其中。

用力一牵带,范离憎与对手飞速靠近。

同伴的死亡并不能使幸存者畏怯——何况她根本退无可退!

两人在空中一错而过。

一道血箭标射而出。

当范离憎飘然落于船上时,那人的尸体方坠落湖中,激起一股巨大的水花。

这一切仅在电闪石火间发生,但范离憎心中却没有丝毫轻松之感,因为他们所乘的渡船已开始下沉。

范离憎心知一旦渡船沉入水中,若再出现几个如方才四人一般水性卓绝者,将极为不妙!

正当他苦思对策时,忽见湖面上正有一艘快船向他这边而来,其速之快匪夷所思!范离憎立即断定船上必有高人,心中倏然一沉!他暗自思忖该如何将那船引诱过来,再设法夺下,否则若对方在远处坐等自己的船只沉没,就十分不妙了。

奇怪的是那船只却一直没有减速停下之意,而是径直直奔范离憎这边而来。

正自疑惑间,忽听得有人呼道:“前面可是范兄弟?”

范离憎心中顿时一宽,他已听出这是白辰的声音!

不知为何,水依衣一直心绪不宁,虽是立于水姬身后,但其心神却被冥冥中难以捉摸之物所牵引。

恍惚出神间,忽闻牧野静风声音低沉地道:“他们来了……”

水依衣猝然一惊,抬眼望去,却见虚名岛仍是云雾缭绕。

抢先踏足虚名岛的仅有三人:范离憎、白辰、巢三。

但他们来势却极快,远远出乎岛上众人的意料之外。

这正是范离憎三人要达到的目的。

当三人犹如天神般突然出现于岛上时,守在外围的风宫弟子顿时惶然失措,攻守不定之间,三人已长驱而入,所经之处,挡者披靡,如狼入羊群。

几个起落间,三人已在对方尚未醒过神来之际,踏足于归圣寺正殿前的广场上。

风宫弟子与水族中人惊愕之余,立时将三人团团围住。

这正中三人下怀!三人正是要在极短的时间内对对方形成一股强大的压力,使对方的力量尽数被自己牵引,如此一来,随后跟进的穆小青、阿雪、小草及丐帮弟子方不会在登上虚名岛时受到重重封阻!

风宫弟子与水族中人共计八十余人,各执兵器在手,宽阔的广场上顿时平添无数森寒之气。

范离憎的目光却越过重重森寒的兵刃气息,落在了水依衣身上。

那一刹那,他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何先将目光投向水依衣,仿若他出生入死,本就是为了能在这一刻见到她。

只是以宁静的目光望着水依衣,心中没有一丝一毫杂乱念头,水依衣的目光恰好也投向了他这边。

两人的目光透过重重杀机,透过空间与时间,以一种让人心旌荡漾的方式在虚空相接,那一瞬间,水依衣心中的烦乱不安突然烟消云散,只剩一片空灵。

两人心中竟都不期然地浮现出彼此在一年前的那个月夜初遇的情景。

四目交投,其实仅在极短的刹那间。

范离憎似乎一下子明白自己近些日子为何水依衣那动的身影总是在每一个夜里不期而至。

瞬间的触动之后,两人的思绪很快返回冷酷的现实之中。

范离憎的目光微微错开——在错开的那一刹那,范离憎看到水依衣的眼睑微微垂下了。

范离憎的心莫名一颤。

随即,他的目光扫过牧野静风、水姬,落在了远处的段眉身上。

白辰亦已看到了段眉,他低声道:“范兄弟,你救人,我们掩护!”

范离憎心知阿雪手中并没有霸天刀诀,牧野静风约他与阿雪来此地以物易人,他绝不可能交出真正的霸天刀诀,既然有白辰、巢三两位屈指可数的高手相助,范离憎亦不犹豫,应了一声:“好!”立即向段眉那边掠去。

牧野静风心头一震,恼怒忖道:“难道他想不交出我的小妹,而强行将人带走?”无名之火顿生,他冷哼一声,单掌在椅子扶手上一按,人已借力飘然而起,直取范离憎!

白辰高喝一声,将自身功力提至极高境界,向牧野静风闪电般迫进,一式“飞龙在天”以雷霆万钧之势朝牧野静风席卷而至。

白辰尚在风宫时,牧野静风曾与之交手,当时白辰虽无法与牧野静风相提并论,但他所显露出对武学的近乎狂热痴求,及坚毅如铁的意志,已使牧野静风对那一役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今日白辰出手,牧野静风虽早已知道白辰的功力被废后,非但奇迹般地恢复过来,更突飞猛进,但此刻亲自领受白辰一击的威力时,仍是暗自吃惊。

白辰一击,绝无任何人敢小觑!

牧野静风从容镇定,身形略略一折,已变拦截范离憎为封挡白辰,曾经威霸天下的“平天拳术”之“拳定乾坤”倾洒而出,其威力被牧野静风催运至无以复加之境!

白辰与牧野静风所使的招式皆是刚猛霸烈,倏然相接之下,劲气横溢,闷响犹如沉雷,武功略逊的风宫弟子及水族中人无不心头剧震,感觉极为不适。

范离憎已借机迫近数丈,虽有风宫弟子拦阻,却根本无法拦阻其长驱直入之势!

守在段眉身旁的一名风宫弟子见状迅速拉动身侧的吊绳,本是套在段眉颈上的绳索一下子收紧,并将段眉凌空吊起,另一名风宫弟子则向自己腰间的大刀摸去,口中高呼:“胆敢再靠近一步……”

话音未落,冷风袭至,后面的话被范离憎一剑封死。

显然牧野静风与水姬没有料到为了一个段眉,白辰、范离憎、巢三三大惊世高手会同时出现于虚名岛,原先的布署顿时毫无用处。

看守段眉的另一名风宫弟子的还没有来得及有所动作,立觉胸口一痛,狂嘶一声,倒跌而出,跌落于归圣寺正殿前的台阶上,魂飞魄散。

两名风宫弟子一死,段眉的身躯顿时跌落。

这时范离憎才知段眉在风宫的折磨下,早已奄奄一息,以至于根本没有反抗之举。见此情形,他不敢怠慢,立即伸手欲接住下落的段眉。

就在他伸手的那一刹间,倏闻一声惊呼:“小心有诈!”

一怔之下,范离憎的动作有了极短的一刹那的停滞。

数道寒芒倏然自段眉的身上暴射而出,直取范离憎。

与此同时,段眉本是径直下坠的身躯突然产生了不可思议的扭曲,肌肉骨骼的变形形成一股惊人的力道,借助此力,段眉双掌横切,掌臂之间隐然有寒光闪现。

绝对可怕的袭击!

以段眉的身手,除去惊天地、泣鬼神的“霸天刀式”之外,尚无法达到这等修为!

范离憎立即断定此人绝非真正的段眉!

仅是极短一瞬的转念,如此近在咫尺的攻击,纵是以范离憎今日的修为,亦感到一股极为可怕的威力。

仿若是心念所至,剑便由心而出——范离憎没有攻击对手,因为直觉告诉他,对方凭毕生功力志在这一击,便是两败俱伤也在所不惜。

在间不容发的那一刹那,范离憎的剑极尽变幻之可能,剑身在瞬息间闪掣了无数角度,其变化之微妙,纵是范离憎本人,也无法在事后一一道述。天道剑境,出剑仅是灵光乍现的那一刹那,如同春暖则花开一般自然而玄奥!

一声轻微而惊心动魄的剑划躯体的声音后,范离憎的剑带起一抹血光!

血光迸现虚空之时,他已退至三丈开外,冷汗此时方一下子涌出。

假冒段眉者的腹部出现了一片赤血淋漓。

拂开披散的乱发,她赫然是风宫四老中的柳断秋!柳断秋万万没有料到自己在占尽先机的情况下,仍是被范离憎一剑击伤,心中之震愕难以言喻!

水姬万万不曾料到眼看范离憎在劫难逃之际,水依衣突然出言提醒!极度的吃惊而使她怔神片刻,略一回神,立即反掌掴出!

以水姬的身手,丝毫未作提防的水依衣如何能避开?只听“啪”地一声,顿时口角溢血。

水姬怒斥道:“贱人,竟敢如此!”

却听得巢三哈哈笑道:“姑娘家喜欢上了男人,当然要抛开一切,你这做师父的当然也不在话下!”边说边向水姬挤眉弄眼。

水姬听得此言,不期然想到了当年自己与轩辕中原的恩恩怨怨,想到自己空有天下第一美人的虚名,却被轩辕中原所抛弃,立时怒焰大炽!

冷叱一声:“贱丫头,为了一个男人背师逆族,我废了你!”

纤掌翻扬,向水依衣疾切而至,招式狠辣,竟毫不留情!

水依衣亦不知自己为何会在范离憎即将遇险时大声疾呼,只是在那一刻,她已浑然忘了外界的一切,忘了自己的身分,一种莫名的力量促使她脱口而出。

她却不知,她与范离憎之间的种种心绪,皆与她给范离憎服下的“水魂珠”息息相关,正如水筱笑所推测,一年前,因为救范离憎,她将“水魂珠”给范离憎服下了。

“水魂珠”在水依衣体内蕴含多年,早已吸纳了她的精、气、元、神,与她有相通相融之气,而范离憎在服下“水魂珠”之后,更在孤绝无相独闯思过寨时,因承受孤绝无相空前强大的压力,他体内的“水魂珠”被激得涣散,与之身躯完全融作一体,范离憎的功力因此而臻全新境界。与此同时,他与水依衣之间“心系一线”的感觉更为明显。

面对师父的攻击,水依衣惶然失措,不知该不该闪避防守,心念未定,已被水姬击中,胸口顿时如受重锤闷击,鲜血狂喷,仰身倒跌。

范离憎心中莫名一痛,他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沉喝一声:“住手!”整个身形如飓风般飘然而出。

其实若是范离憎不出手,水姬亦并不会真的取水依衣的性命,范离憎的举止反而使水姬怒意更甚,她冷笑一声,道:“好一对多情人,我看你如何救她!”

纤指曲弹间,“水殇十三指”中杀机最甚的一式“断情指”直取水依衣!

范离憎暴进逾丈,剑如风出,指风与剑相接,铮鸣如金铁交击,竟挡下了水姬凌厉一击。

水姬咬牙道:“小子,看你能挡到几时!”

双掌圈扬,弥漫于四周的雾气倏然以极快的速度聚合,向范离憎席卷而去,气雾有形无质,蔚为奇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