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离憎记起轩辕奉天在桃林谷对他描述过的与水姬的一战,立时明白水姬已使出了“水劫魔道”的无上武学!
当下不敢怠慢,范离憎凝神以待!
柳断秋本待自身后袭击范离憎,巢三却已闪至她的身前。柳断秋乃风宫四老之一,武功自是不凡,但在巢三这等界外高手面前,仍是大为逊色,很快便已岌岌可危!
范离憎一声长啸,长剑遥劈!
这一剑没有丝毫做作,简单直接至无以复加之境。
那团气雾在这一剑之下,竟被生生撕开,向两侧散去。
范离憎乘势而进,长剑闪掣,一剑之下,竟有洞穿天地万物之势。
水姬双掌横封,“水劫魔道”在瞬息间化虚为实,气雾倏然化为一道厚逾半尺的冰墙!
一声暴响,冰墙碎作无数,但范离憎的攻势亦为之一缓!
这时,却听得一声短暂的痛呼,却见柳断秋已倒跌而出,她的身子在空中佝偻得如同一只大虾,砰然落地时,已晕厥过去。
巢三哈哈一笑,飞身扑入众风宫弟子与水族中人之间,倏忽来去,“无为掌”如滔滔江水纷涌而出!“降龙十四掌”虽是由“无为掌法”演化而来,但无为掌法却绝无降龙十四掌的刚猛,而是更为微妙,巢三所过之处,众人纷纷跌飞而出,却是伤多亡少。
三人之中,以白辰的情形最为凶险!
牧野静风心知白辰的内力修为高深莫测,故不敢贸然以“风魔诀”对付白辰,以免反而殃及自身。
转眼之间,牧野静风已以“平天拳术”与白辰的“降龙掌法”力拼了三十余招,两人的武学皆是刚猛无匹的惊世绝学,强拼之下,声势骇人,方圆丈内,形成一股强大得无以复加的气劲,寻常高手根本无法插手他们之间的决战。
牧野静风见三十余招之后仍未占上风,不由长啸如龙吟,身形掠空而起。
“锵”!
剑出如龙啸九天,刹那间竟有风起云涌之感!
千古神兵“伊人刀”赫然脱鞘而出!
“伊人刀”已在鞘中沉寂数年,此刻再度重出,是否还如先前那般惊世不凡?
光芒贯空如虹练,“平天剑术”之“魔消道长”倾洒而出。
白辰顿觉置身于杀机如潮的气劲笼罩下,心中惊忖道:“牧野静风的剑法比之一年前又精进不少!”
他在风宫时,曾暗中偷学“平天剑术”,故心中并不惊慌,立时以“降龙掌法”径直迎上。
倏然相接之时,牧野静风剑势突发奇变,显得气象森然,戾气重重,更为不可思议的是神剑所闪过的轨迹,与“魔消道长”正好相反!
猝不及防之下,竟被“伊人刀”的惊世锋芒破气而入,纵是白辰一身修为已臻收发由心之境,仍觉肋下一痛,被狠斩一刀,鲜血溅洒。
牧野静风哈哈一笑,道:“小子,你只知魔消道长,却不知道消魔长!”原来,这是牧野静风凭其惊人的武学天赋,由“魔消道长”融化而成的“道消魔长”,其招势与“魔消道长”有相似之处,但剑意却迥然不同。
牧野静风决战经验何等丰富,一招得手,迅即攻势如潮!“平天剑术”频频而出,幻化无穷,辅以“伊人刀”莫可逆违的锋芒,顿时大占上风。
巅峰之境的高手之战,犹如逆水行舟,一旦失势,必然节节而退,颓势难以扼止!何况如牧野静风这等人物,一生征战无数,早已洞悉了其间的玄奥微妙,只须凭借极微的优势,便可犹如抽丝剥茧般乘隙而入。
白辰身不由己地连退数丈,以青石铺就的广场地面顿时出现了长达数丈的裂痕,足见白辰此刻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他的伤口在牧野静风惊人的压迫力之下,鲜血不断涌出。
倏地,牧野静风一声冷喝,“伊人刀”以开天辟地之势自下而上暴撩,剑气所及,地面出现一道深逾一尺的剑痕,并以追星逐月之速向白辰延伸而去。
这是足以让人心神俱灭的一剑!
白辰暴喝一声,已将自身修为催至无以复加之境,降龙十四掌中最具威力的“亢龙有悔”全力击出!
惊天动地的暴响声中,白辰闷哼一声,凌空旋跌而出。
白辰被巢三收为弟子后,便成了墨门之人,自然再也不能用战族的战魔甲,没有战魔甲护身,不可避免地狂喷了一口热血。
牧野静风犹如天马行空般再度逼近!
正在这时,蓦闻水姬一声惨呼,牧野静风心头一惊,身形略滞,白辰借机暴退,直至数丈之外方止住身形。
却见水姬脸色煞白,嘴角犹有血迹,而巢三则在她二丈外嬉笑而立。
水姬怒视巢三道:“你……竟偷袭!”
巢三哈哈大笑,其状甚为得意:“有谁规定老前辈就不可偷袭?”
水姬恨巢三先是以水依衣之事戏谑她,现在又趁她全神应付范离憎时偷袭她,当下一言不发,“水殇十三指”之“多情指”直取巢三!
范离憎心知水姬受伤之后,应无法对巢三构成威胁,当下安心为白辰助阵。
风宫弟子与水族中人在巢三风卷残云般的攻击下,伤亡逾半,而水姬亦已受伤,心知形势对牧野静风已不利。
这时,穆小青、阿雪、小草及数十名丐帮弟子亦已赶到,阿雪见场上一片混战,地上尸首狼藉,心头暗惊,急忙四下寻找母亲的下落,却并无所获,只找到身着段眉衣衫的柳断秋的尸体。
略作沉吟,阿雪决定去寺庙内寻找,当下她一边向归圣寺冲杀,一边高呼:“娘……娘……”
穆小青有心与她携手而战,可她腿部受了伤,身形反而不如阿雪,二名幸存的风宫弟子欺她腿伤,围杀而至,没想到穆小青的“燕门快剑”修为不俗,以一敌二,丝毫不落下风。
战族中人悍勇好斗,纵是已处于劣势,众人仍是毫不退缩,厮杀因此而显得格外惨烈。
范离憎不曾忘记当年江南华埠镇的情形,故此刻虽然泾渭分明,但他仍是向牧野静风施了一礼,道:“知悉当年牧野叔叔寻找小木的下落,小木不胜感激。”言语诚恳,并无丝毫虚作之态。
牧野静风见了范离憎,心中亦不免有些感慨,自笛风客栈之变后,他再未曾见到范离憎,但这些年来,却始终与范离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一直在彼此关注着对方,直至今日,方直面相对。
牧野静风脸色略略和缓,复又恢复其冷漠,他冷冷地道:“你已是思过寨寨主,你我所处立场有异,何需多说?”
范离憎心中暗叹一声,暗忖牧野静风半生英雄,谁会料到今日他会成为一代战魔?范离憎何尝不知牧野静风的心意绝非自己所能改变的?当下缓缓举剑,道:“虽然先父与牧野叔叔之间有诸多恩怨,但今日我绝非为先父与牧野叔叔之间的恩怨而来。”
牧野静风以剑遥指范离憎,沉声道:“洛阳剑会你败于我儿手下,今日亦将再添败绩!”
范离憎神色无惊无恐,手中之剑的剑尖在极小的范围内划出弧度。
牧野静风陡然感到自己的气机为范离憎这信手挥就的剑式而牵动,不由心头一震,为范离憎如此年轻便攀至心剑一意之境而惊愕。
牧野静风自忖十七年前与范书在霸天城一战之后,尚未见有人的剑道修为在他之上,此时他心中的战意不由因范离憎而沸腾激荡。
目光一沉,“伊人刀”的光芒已倾洒而出。
银芒闪掣于身侧的每一个空间,如梦如幻,而牧野静风的身形步伐更是洒脱飘逸至极。
正是“平天剑术”的一招:逍遥容与!
这是“平天剑术”中杀伤力最小的一式。
但范离憎却心生警兆!
他的剑凝如磐石,纹丝不动,其静止的状态比牧野静风所想象的更延长了半拍。
虽未动,却显示了范离憎玄奥通神的天道剑境修为,有谁能在牧野静风一剑之下,竟不为之牵动?
“逍遥容与”在其威力即将达到巅峰的那一刹那,倏然有了惊人的变化。恰好在这时,范离憎的剑由极静化为极动,其变化之快,使人难以相信自己的视觉。
没有人能形容牧野静风这一剑的惊世不凡,一剑甫出,场上所有人皆心生风云变色时的惊悸,一式剑法,竟道尽了天下剑法的所有秘密,那一剑,恍如已是天下剑法之源之宗,由此可以演生繁杂的各派剑法。
这是只可顶礼膜拜的一剑。
若是范离憎为“逍遥容与”牵动,那么此剑一出,范离憎已陷于万劫不复之境。
但事实上他却未动!
许多时候,伟大与平庸之间的区别所表现出来的,却是在毫厘之间。浩瀚之海,亦可在粟米之水中折现。
——这是牧野静风酝酿已久的一击。自从见识了“霸天刀式”、“霸天剑式”的绝世威力后,牧野静风深感“平天剑术”虽已傲视天下剑道,但比之“霸天剑式”,却犹有不及。虽然他未能得到“霸天刀诀”,但牧野静风思忖既然其师祖空灵子可以自“平天剑式”中再悟出霸天剑式,那么只要有剑的悟性,也有完成此举的可能。
于是牧野静风以其对剑道的非凡悟性,而他又早已洞悉了“平天六术”的玄奥,最终终于创出方才所使的惊天地、泣鬼神的一招,并谓之为“战天剑式”!
牧野静风一直想知道他所创的“战天剑式”与“霸天剑式”相比,孰高孰低,而以范离憎的剑道修为,实是绝佳的试剑人。
场上众人为“战天剑式”凌压天下剑道的气势所慑,厮杀的双方忽然出现了片刻的完全停滞,仿佛时间在那一刹间倏然停止、消失。
甚至连白辰、巢三、水姬亦深深震愕!
这时,阿雪在小草的相助下,已诛杀了寺庙中看守段眉的风宫弟子,当她们行至台阶之时,正好目睹了这惊世骇俗的一幕,大惊之下,齐齐止步!
范离憎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他将要面对的是灭天绝地的“战天剑式”,他的剑并无繁杂的变化,毫无顿滞地向“战天剑式”迎去。
一切仅在电闪石火之间发生。
但偏偏每个人都可以将那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范离憎的剑切入对方漫天剑势之中。
剑曲如弓!
长剑与“伊人刀”如浮云掠影般轻轻一触。
范离憎的剑赫然断成无数碎片!
却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莫非“战天剑式”已将虚空击得错乱不堪,竟连碎剑之声也被完全消融?
范离憎似乎丝毫未察觉他的剑已碎,手中似握有虚无之剑,没有顿滞地继续穿刺而出。
白辰、巢三、阿雪、小草、穆小青……
所有人皆在那一刹呼吸停滞!
“伊人刀”在瞬息间掠过了一尺之距。
剑尖所及,便是范离憎的心脏!
就在“伊人刀”破过范离憎的衣衫肌肤的那一刹那,牧野静风突然狂呼一声,倒跌而出,喷出一口血箭。
偌大的一个广场静寂如死!
一切都已如同突然凝固般静止不动,连风也已停滞,惟有牧野静风连人带刀在倒跌……
直到牧野静风即将撞在台阶上的阿雪时,阿雪方发出一声惊呼。
寒芒如凄迷的雾,掠过阿雪的胸前。
那一声惊呼戛然而止,血雾一下子弥漫开来。
阿雪抚着胸口,鲜血迅即将她的胸前染红,缓缓向后倒下之时,她的年轻生命已烟消云散。
牧野静风心情复杂难言。
惟有他才知道刚刚与范离憎惊神一拼的真实情景!
虽然在“伊人刀”绝世神锋及牧野静风已臻虚通之境的修为双重压迫下,范离憎的剑生生暴碎,但那一剑的剑意却以一往无回之势长驱直入。
牧野静风挥出“战天剑式”的气场剑意在范离憎剑意长驱直入时,已被悉数破坏,一种极度不适之感占据了牧野静风的灵魂!”战天剑式“强大无比的剑意竟被范离憎所压制,牧野静风只觉内腑逆乱,在“伊人刀”即将刺入范离憎的身躯之时,牧野静风已不堪承受那无形剑意的侵入,喷血而退。
他深知若是再强行诛杀范离憎,只怕范离憎未亡,他自己已先受到真气在内腑逆乱而亡!
虽然退开,牧野静风却觉“战天剑式”剑意难控,不吐不快,恰逢阿雪在他身后一声惊呼,便如同在一只装满了水的袋子上刺了一刀,“战天剑式”的凌厉杀机这时尽数渲泄于阿雪身上。
阿雪倒地而亡,牧野静风这才缓过一口气,一时间却难以定神,似乎仍沉浸于刚才那惊天地、泣鬼神的一搏之中。
段眉身躯微微一震,随即连呼两声:“阿雪……阿雪……”
小草低声道:“阿雪她……她被牧野静风杀害了。”
倏闻段眉凄声长笑,笑声犹如鬼泣,闻者莫不心惊,小草以为段眉因阿雪被杀而心神大乱,却听段眉嘶声道:“牧野静风,你上当了,哈哈哈……范大哥,你果然智谋无双,即使身在九泉,牧野静风也逃不过你的算计!”
众人见她状如疯癫,莫不失色。
牧野静风杀机顿生,却听段眉继续道:“牧野静风,你可知方才你亲手杀的人是谁?”
牧野静风神色大变!
乍闻段眉之言,牧野静风顿有所悟,他急忙蹲身,一把撕开阿雪的后颈衣领。
白辰见牧野静风对业已遇害的阿雪竟行如此不端举止,极为愤怒,当下疾掠而至,向牧野静风袭击。
白辰只求将牧野静风逼开,孰料牧野静风对他的袭击竟然浑如未见,神情极为古怪,待他意识到危险时已太迟,白辰刚猛一掌重重击在了他的后背。
牧野静风狂呼一声,跌飞老远,方砰然落地,一时间再也无法站起。
白辰怔立当场!
只听得段眉森然道:“牧野静风,你没有想到阿雪就是你的亲生妹妹吧?我范大哥早在十几年前就已找到了她,他吩咐我,若是他败于你而被杀,就让我去将你的妹妹接来,抚养长大,传她武功,把上一辈的恩怨告之于她。那么,最终必然只有一个可能,要么你为她所杀,要么她为你所杀!牧野静风,你大概做梦也不会想到在范大哥死去十多年之后,还会落入他的圈套吧?”
范离憎脸色突然变得极为苍白。
他已明白今日之所以与牧野静风会有这一战,全是段眉的计谋!段眉故意让自己落入牧野静风手中,事先她便先冒牧野静风之名,给阿雪、范离憎留下了书笺。对于牧野静风,她定也用了类似的手段,从而将双方皆引至此岛!而她之所以选择此岛,是为了使双方陷入不得不决一死战之境!
牧野静风见到了阿雪背上长约半寸的疤痕,这与楚清临终时告诉牧野栖的完全相符!同时,以他对范书的了解,知道段眉所言应该不假。
牧野静风近些年来叱咤武林,顺其者昌,逆其者亡,势压天下,没想到却中了一个已死去十多年的人的圈套,亲手杀了亲妹妹!明白真相的那一刹间,牧野静风的心灵一片空白,以至于无法及时察觉白辰的攻击。
牧野静风浑身浴血,神情复杂莫测。
倏然一声厉喝:“好恶毒的妇人!”蓦然弹身而起,以快不可言之速,直取段眉!
段眉似乎未察觉牧野静风的攻击,又像是完全漠视牧野静风的攻击,她只是哈哈狂笑。
难道,她是在为自己的计谋得逞而忘乎所以?
但为何她的笑声中竟有那么多的凄厉与悲怆?
笑声倏止,“伊人刀”赫然已将段眉洞穿!
段眉脸上的古怪笑容凝固了。
小草的墨门剑法没有及时救下段眉,却在牧野静风的身上再添一道伤口。
牧野静风踉跄而退,终于支撑不住,跌坐于地。
水姬见大势已去,抢攻数招,将巢三略略逼退,迅即向西北方向疾掠而去,其速虽已快至无形,却仍是飘逸优雅。
巢三大叫一声:“胜负未分,为何逃脱?”全力追去。
水族中人无不轻功卓绝,水姬身为水族族王,其身法更是已至通神之境!若非事先设伏,否则绝无人能将她追截!巢三虽已将自身修为提至极限,但与水姬的距离仍是越来越远,转瞬间,二人已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外。
白辰直视着牧野静风,道:“一年前你废了我的武功,欲置我于死地,但我今天并不想杀你,因为即使天下正道中人皆欲置你于死地而后快,却仍有一人不愿你被杀;即使我白辰可以不顾天下人的感受,但这个人的感受我却不能不顾!她只希望你活着,却并不希望你成为天下霸主,所以,我要废了你的武功!”
牧野静风沉默无语,似乎白辰所说的与他毫无关系。
就在这时,众人隐隐听到了远处有密集的金铁交鸣声,以及呼喝声。
通向洞庭渡口的官道上,数十名风宫弟子正被数倍于他们的人包围,风宫弟子在死死地守护着一辆马车!
围攻风宫弟子的一部分人为隐伏在附近接应的丐帮弟子,另一部分赫然是正盟中人,其中多为思过寨弟子。
离此半里之外的一座小山丘上,庞纪与关东正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幕。此时战局已相当明了,他们根本无须加入战团。
范离憎不欲惊动思过寨,但穆小青仍是瞒着他将此事告之思过寨,思过寨又迅速告之正盟各派,当他们赶到洞庭湖时,正好与这一队风宫人马遭遇,双方立即交手,早已留意到这些风宫弟子的丐帮弟子见此情形,赶至助阵,风宫的人马很快落于下风。
庞纪皱眉道:“正盟与风宫交手无数,从未见过风宫如此轻易被击败,这些人当中,竟没有一个真正的高手,更勿论如风宫长老一般的人物!那轿中人迟迟不肯现身,不知又是何人?”
关东敷衍了几句,心中却在牵挂着白辰的安危,他心中暗自懊恼不会武功,否则必定要随白辰去虚名岛。
眼看风宫弟子纷纷倒下,即将全面崩溃时,有一列人马自远处官道拐角处闪现,最前面那人身材高大伟岸,正是丐帮帮主白辰,紧随其后的是小草,关东大喜过望。
但吸引庞纪视线的却是被众人卷裹于中间的牧野静风,他的身侧有四名丐帮弟子贴身相随。
风宫弟子乍见宫主浑身浴血地被挟裹于众丐帮弟子之间,心中极度震愕!
在他们眼中,宫主牧野静风应是所向披靡,永远不败之魔!
几名风宫弟子忍不住齐声惊呼:“宫主……”
牧野静风微微抬头,默然望着他们——风宫弟子的心倏然下沉,他们突然感到宫主的眼神非常陌生,是他们在他身上所从未见过的。
就在这时,庞纪的目光倏然一跳,他看到马车一直低垂的门帘被一只白皙的玉手掀开了,一个女人出现在庞纪的视野中。
她赫然是叶飞飞!
不知为何,叶飞飞在得知牧野静风与范离憎相约虚名岛之后,她心中一直有种挥之不去的不祥预感,最后,她终是借口要去寺庙为即将出世的孩子烧香许愿,带出数十名风宫弟子,直奔洞庭湖。
叶飞飞的目光与牧野静风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两人的心头皆涌起万般心绪,他们不曾料到,两人会在这种场合相遇。
范离憎、白辰、小草乍见叶飞飞,皆是又惊又喜。
牧野静风张了张口,似欲有所言之际,他的目光倏然一跳,神色剧变!
——一支利箭蓦然疾射而出,直取叶飞飞背后,箭速奇快,显然是正盟、丐帮的一流高手所为。
风宫弟子疲于应战,岌岌可危,即使察觉叶飞飞厄难在即,也难以及时抽身相救。
叶飞飞乍见牧野静风情形惨烈,心神剧震,加上这些年来她已疏于武学,又身怀六甲,恍惚间竟难以及时察觉危险的迫近。
一切都已不可挽回!
刹那间,牧野静风心哀如死。
在极短的瞬息间,他脑海中闪过一幕幕往事,似乎又看到了当年蒙敏倒下的情景,看到了自阿雪身上喷溅而出的鲜血……
他曾拥有足以与中原武林抗衡的风宫的庞大势力,拥有睥睨天下的绝世武学,而这曾有的辉煌,在此这一刻,反而成了一种绝妙的讽刺。在他的生命中这个极其重要的女人正处危难之际,他竟没有一丝一毫的力量去改变!
牧野静风心中黯然一叹,痛心若死,缓缓闭上了双目!
“嗖”!
利箭破空之声忽然有了微妙的改变,牧野静风身经百战,虽武功尽失,但对此仍有惊人的判断力,他知道这绝非箭矢破体而入的声音!
牧野静风不由睁开双眼,他惊愕地看到白辰此刻已立于叶飞飞的身边,而那支箭矢改变了方向,冲天而起,此刻仍在虚空中飞扬。
由绝望到绝处逢生,牧野静风的灵魂仿若经历了一次洗礼。
风宫。
牧野静风静静地坐着,牧野栖立于一丈之外。
牧野栖打破了沉默,道:“爹,你可知他们为何要放过你与叶飞飞?”未等牧野静风回答,他又接着道:“他们定是以为如此一来,你我父子之间会因为你的功力尽失而不和!但这一次他们却要失算了,现在我已真正地明白了爹的教诲!”
牧野静风的目光投向窗外,缓缓地道:“你明白了么?为何爹爹自己反而不明白?”
牧野栖皱了皱眉头,终还是道:“爹,你将土劫魔道的功力灌入我体内之后,我又设法得到了师父‘木劫魔道’的功力,只要将两者融为一体,达到‘劫魔绝’之境,那时必将无敌于天下,战族亦将步入辉煌,最终实现战神蚩尤的遗志,让战族成为神州的主人!现在我要闭关修练,爹,你虽武功已废,但代我掌握风宫、****,谅还无人敢不从爹的指令!”
牧野静风的目光依旧停留于窗外。
窗外是无星无月的黑夜……
三个月后。
牧野栖脸色阴沉地坐在笛风轩中,禹诗肃然而立。
牧野栖沉声道:“是否有我爹的下落?”
“没有,依宫主吩咐,属下已派出十三拨人马,既未找到老宫主,也未找到二位太夫人。”
牧野栖霍然起身,终于缓缓坐下,沉声道:“战族武学的最高境界——‘劫魔绝’我已修成,只要开创战族震古铄今的伟业,我爹自再不会心灰意冷,必会重返风宫!”
禹诗道:“属下已查明骨笛在容樱手中,而容樱在被白辰、巢三联手击成重伤后逃脱,至今不知其下落,若无骨笛……”
牧野栖挥手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道:“既然没有骨笛,本座也稳操胜券,因为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我成为战族血盟盟主。****、风宫皆已为我所掌握,而水族自水筱笑背叛水姬之后,水姬另一心腹爱徒水依衣竟再度舍她而去,转投范离憎的怀抱。失去了水筱笑、水依衣,本就相对较弱的水族更无法对本座构成任何威胁。至于三藏宗,孤绝无相已死,为了达到‘劫魔绝’之境,孤绝无相至今仍未有子嗣,所以三藏宗已无身怀战族正统血脉之人,加上‘手刀足剑’因白辰之故离开了三藏宗,前往临安,以图重振白家,三藏宗所余高手亦无法对本座构成威胁。即使没有骨笛,本座亦要凭实力让他人无话可说!”
禹诗仍有顾虑,道:“这……”
牧野栖打断他的话道:“只要有足够的实力,就不足为陈规所约束!何况只要容樱再现江湖,本座必可在她手中取回骨笛!”
八月辛丑月夜,神州万民骇然发现西北天空隐现火光,第二日清晨,有狂风自西北方向刮起,遮天蔽日。
九月癸末日,黄淮一带竟忽降大雪,天地阴晦,大雪深达三尺,纵横数百里颗粒无收。
十月末,“岁星、荧惑、填星、太白、辰星”五星逆行,天下哗然。
五星逆行之时,消失已久的容樱再度重现江湖,但很快又销声匿迹,江湖传言曾有人见她前往断归岛,却不知是真是假。
容樱再度踪迹全无后,风宫、****、水族、三藏宗四大势力合而为一,组成战族血盟,牧野栖成了血盟盟主。
三个月后,正盟盟主庞纪为牧野栖设计所杀,思过寨寨主范离憎接任正盟盟主。
从此以正盟为主力的武林正道与战族血盟争战纷呈,无数的血腥与厮杀交织成一段悲壮而凄美的江湖路。
——那是一段激荡的岁月,是一段让数百年后的武林中人提及仍热血沸腾的岁月!
在那段岁月中,范离憎、牧野栖两人的名字照耀着整个江湖。
三年后,被邪道奉如神明的牧野栖忽然与正盟盟主约战洛阳……
战族血盟中没有人能够理解牧野栖为何要与范离憎决战洛阳剑会旧址。
而牧野栖却深深地明白自己为何要那么做。
为了战族大业,牧野栖以其麾下数千弟子与正盟展开无数次攻守,有成有败,有血光滔天的厮杀,有起伏跌宕的计谋,以其冠绝天下的武学与坚定的意志,牧野栖让整个武林风起云涌。
忽然间,牧野栖感到这一切竟无法再让他动心!战族血盟无论是胜还是败,都已无法再让他激动,因为他知道即使胜了,在此之后,又会是接踵而至的败,而这种起伏似乎将永无休止……
牧野栖感到自己就如同立足于高高的崖巅,虽然山脚下那汹涌的浪涛是因他而起,但却又与在山巅的他毫无关系。
忽然间,他心中升起一种莫名的寂寞,他的目光不由投向了另一个立于山巅之人——范离憎!
范离憎当然不会拒绝牧野栖的决战之约,因为他是正盟盟主。
同时,范离憎还隐隐感应到了牧野栖的心理。
这是牵动整个武林的一战,每个人都在猜测着他们之间的胜与负。
自牧野栖成为战族血盟盟主之后,纵横宇内,傲视当世,据说他的修为已至“劫魔绝”之境!
而范离憎自二年前击败牧野静风之后,就再也未出手,谁也不知他的剑道修为已臻何等境界。
洛阳云集了无数正邪两道的高手,世人对这场绝世之战的关注甚至远远超越了四年前的洛阳剑会!
洛阳笑菊苑暗雪楼前的广场上,正邪两道高手各据东西两侧。正邪血战数年,场中不少人有着不共戴天之仇,若非范离憎与牧野栖早已有约在先,只怕片刻之间,广场上便会出现惨烈的一幕!
被毁坏的暗雪楼已修整如初,暗雪楼底层前的长廊上,横置一架古琴,身着一袭杏黄色长裙的女子端坐琴前,此女子身材高挑挺拔,飘逸脱俗,正是曾在洛阳剑会中出现的阑蝶!
不知为何,当范离憎与牧野栖决定决战洛阳时,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阑蝶,在他们看来,惟有阑蝶的兰心慧质,方配见证这关系整个武林命运的决战!何况因为她身分特殊,至今仍是超脱于正邪之争以外——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虽然阑蝶身分神秘,但无论是正道还是风宫,以其势力,要找到阑蝶都并非难事。当阑蝶接到范离憎、牧野栖二人几乎不分先后送至的帖子时,她并无惊讶的感觉,似乎这本就是理所当然。
同样,她也不会拒绝两位绝世高手的相邀,于公、于私,她都愿意亲临那牵动千万人心的一战。
因为,她是当今皇上的义女,而朝廷对这场持续数年的正邪之战早已暗中关注,毕竟正邪之间孰胜孰败,对朝廷而言无疑关系重大。
但阑蝶思忖更多的其实是朝廷对这场旷世之战的关注。在收到两张分量极重的帖子时,她所想到的竟是一首未谱写完的曲子!
那是阑蝶在洛阳剑会后,为洛阳剑会中牧野栖与范离憎一战所触动而开始谱写的曲子。词早已填就,但曲却迟迟未能拟定,为此她已斟酌了数年,期间还常常与宫中乐师切磋商议,却终未能达到圆满之境。
她心忖无论如何,这一次牧野栖、范离憎决战之后,那曲子亦应定下了……
此刻,在正道群豪这边已有百余名绝顶高手,其中两人高大雄魁,伟岸如山,浑身上下散发出不世气概,显得格外引人注目,此二人乃“皇侠”轩辕奉天与丐帮帮主白辰,白辰的身侧坐着小草。丐帮自创帮以来已有五年,帮规日趋严谨,如今连白辰也需得身着白衲衣,惟有帮主夫人小草是个例外。此刻她的怀中抱着两岁之子白小窗,与正道群豪相对峙的战族血盟也有百余人到场,水姬及其弟子水飞扬亦在其中,似乎岁月的流逝永不会在水姬的身上留下痕迹,她的容貌仍是美艳绝伦。
只是此刻她的神情有些愠怒,只听得她对身侧的水飞扬低声道:“水筱笑那贱人为何未随轩辕奉天同来?”
水飞扬道:“据说她有孕在身了,大概不便前来。”
水姬冷哼道:“三年前她已为轩辕奉天产下一子,现在居然又怀上了,难道轩辕奉天对她呵护有加?”
话刚说完,忽听得水飞扬低声道:“师父……”
水姬一抬头,只见范离憎已缓缓步入广场,与她一同出现的还有穆小青、水依衣,以及水依衣与范离憎的女儿范悠悠。
范离憎的神情出奇的平静,仿若他不是即将面对一场生死之战,而是赴一挚友之约。
同样是秋日,同样是洛阳,只是时间已由三年前易为今日。
范离憎静静地伫立于笑菊苑暗雪楼前的广场中央,身上所佩的是一柄普普通通的剑。
笑菊苑内,鸦雀无声。
夕阳西斜,以肉眼不可辨的速度在悄然移动。
不知过了多久,范离憎忽然抬头望了望天空,随即缓缓转身。
就在他转身之际,牧野栖正好踏过最后一步石阶,立足于广场。
仿佛他们之间的心灵竟遥相呼应。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牧野栖的眼神凌厉如剑,目光所及,让人顿生风云变色之感!他的飘逸倜傥之中又多了一分强霸悍然的邪气,揉合成一种惊人的魅力,举止之间,凌然万物的超然气度显露无遗。
范离憎的神情平静至极,眼神亦十分平和,偏偏让人感到在他身上,亦有足以与牧野栖相提并论的气势。
牧野栖一步一步走近范离憎,他的步伐从容而坚定。
两人之间的距离逐步接近,观者忽然感到有一种呼吸顿滞之感,全身肌肉不由自主地绷紧,到后来已有难以承受,几欲崩溃之感。
牧野栖终于止步!
止步于范离憎三丈之外。
众人总算缓过一口气。
但——
牧野栖已倏然拔剑!
牧野栖的剑乍出之时,众人忽然感到似乎整个世界已在那一刹那经历了一次轮回,成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成了另一个充满无限杀机的世界!
没有风,但每个人却感到了沁心寒意。
劫魔之境,灭天绝地,逆转阴阳五行。
牧野栖的嘴角浮现出一抹绝对自信的笑意,他的右脚便在那一刻跨进一步。
他的身躯仿若被无形之物承载着,以出人意料之缓慢向前滑进,其情形之诡异让人仿如置身梦境。
他的剑在虚空中划出一道惊人的弧线,那弧线竟在虚空中滞留了足够长的时间,与他的剑势之缓慢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反差。
剑速虽慢得出奇,却有空前强大的气机透剑而出,刹那间虚空之中有无数云气为剑势所牵引,凌空游弋,情景诡异而壮观。
仿若向范离憎发出惊人一击已不是牧野栖,而是整个虚空天际!
那一刻,所有的人都坚信这绝非人力所能抗衡的一击!
范离憎微微侧身,拔剑在手——仅仅是普通至极的动作,范离憎信手挥就,却有浑然天成之感。
剑平平刺出,看似简单至无以复加的一式,却使牧野栖的剑速倏然加快,凌然剑势连同漫天云气一同席卷而下。
倏然相接!
牧野栖的剑一接之下,已再起变化,起落之间,那飘逸轻淡的云气忽然有了玄异色彩,刹那间将牧野栖的剑悉数隐没。
众人心中震骇莫名,不知眼前这一幕是否是自己的幻觉。
“嗡”!
牧野栖的剑重新显现,但却已成了长逾数倍的曲形异剑!
劫魔道能逆乱五行,互易虚实,其境界绝非常人可以想象。
众人只觉目炫神迷,恍惚间心神已完全被牧野栖的剑法所牵制,浑然忘了牧野栖还面对着一个修为与他难分高下的对手!众人皆知此刻若是换作场上任何人与之交手,牧野栖绝对可借此机一击而得手!
范离憎的剑如同精灵般在舞,在飞,剑势顺畅清新,犹如花开花谢,云舒云卷!
众人赫然感到范离憎的剑芒竟在虚空中交织成一朵硕大的银色菊花,那菊花散发出一股不可遮挡的勃勃生机。
众人顿觉心中一片清朗,为那充满生机的银色菊花深深感染,牧野栖剑势顿时敛逝,众人心中明白,牧野栖与范离憎的武学修为对他们而言,只可感觉,不可感知。
没有任何的血腥,但两人的交锋却已道尽天下武之真谛,众人莫不感到灵魂如受洗礼,不由自主地去思索先前从未思索过的东西。
正当众人深深地沉浸于这种微妙不可言的境界中时,牧野栖的心中已有灵光闪过。
那是因范离憎的剑法而萌生的。
也就在那一刹那,牧野栖忽然明白自己为何要与范离憎约战洛阳,因为普天之下,已只有范离憎方能激发他的战意。
一声清啸,牧野栖的剑势突生奇变,弥漫于他剑外的异彩气机也在虚空中化作一朵更为艳丽的七彩之菊!
同一时刻,他倏然发觉范离憎的身形已被一团错综杂乱的光的曲线所完全包容。
牧野栖心头剧震,倏而长笑。
“当啷”一声,他竟弃剑于地!
范离憎飘然后掠,身形再度凝然卓立!
天地间一片肃静。
所有的人皆为方才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因为在最后那一刻,牧野栖竟以“劫魔绝”的邪道至高武学达到了惟有先天剑道方能达到的剑境!
仿若是心有灵犀一点通,范离憎最后却以先天剑道达到只可有“劫魔绝”方能达到随心所欲地互易阴阳虚实!
两大当世修为最高的高手,同时悟透了武学真谛,由此而使其心境亦发生了本质性的变化。
人世间万事万物本就互为依存,互为矛盾,犹如阴与阳,正与邪,生与灭,无论执念于何物,皆是为心所困。
范离憎与牧野栖四目相投,牧野栖道:“五十年光阴是长是短?”
范离憎微笑着摇了摇头。
牧野栖又道:“杀魔之佛是佛是魔?”
范离憎再度微微摇头。
牧野栖哈哈大笑,竟自转身。
就在此时,有“咚咚”的琴声响起,阑蝶的纤纤玉指在琴弦间如精灵般舞动跳跃。
那一首未谱完的曲子此刻终于极为流畅地奏起,没有人能描述这琴声,只知琴中竟饱含了人身在江湖的种种悲欢,种种心绪,以及更多的微妙玄奥而不可言的东西。场内一片静默,所有的人皆为之深深震撼。
竟有晶莹的泪滴落于琴上,阑蝶的泪。
她深深地知道,其实谱就这一曲的并不是她,而是范离憎与牧野栖那至高无上的武者之魂!
琴声中,牧野栖略略回首,看了阑蝶一眼,身形渐渐没于幕色中。
琴声在笑菊苑中回荡开来:
“当年冷眼看沧桑,红尘觅逍遥,多情路途归何处?弹剑酒垆中!君不见,风雨消,红颜少,此生谁料,正邪成败,千古一笑……”
全场一片肃静。
范离憎静静地立着。
他知道,他与牧野栖却将不再属于江湖……
通往笑菊苑的长街上有一座桥,站在桥上,便可以遥遥望见一里之外的笑菊苑。
桥的西端有一个身着粗布青衣的人正在专心致志地捏着糖人,他的手指修长,所以尽管长了茧,其动作却仍是很灵活,在他面前的板架上,已摆了大大小小数十个糖人。
白辰、小草牵着白小窗的手,与一众丐帮弟子及其他正道中人向这边而来,与青衣人相距数丈远时,忽有人指着青衣人低声惊呼道:“牧野静风?”
众人皆是一惊,齐齐将目光投向那边,但见青衣人年约五旬,面目清瘦,极似牧野静风,只是青衣人脸上却没有那道血痂。小草虽不知其中缘故,但她仍能断定此人必是牧野静风无疑!
“他不是牧野静风。”说话者语出惊人,但他的话却不会使人心存疑问,因为他就是风宫宿敌——丐帮之主白辰!
小草惊讶地看了白辰一眼,忽有所悟。
这时,她牵着的白小窗忽然挣脱了她的手,以童稚的声音叫道:“糖人爷爷,糖人爷爷……”摇摇晃晃地向青衣人跑去。
小草一惊,正待拉住白小窗,却被白辰以目光制止了。
白小窗跑到青衣人面前,聚精会神地看着他的每一个动作,忽然指着板架上的糖人,奶声奶气地道:“糖人爷爷,这些糖人为什么都闭着一只眼?”
“孩子,因为他的眼睛看过了太多的东西,累了。”那捏糖人的青衣人温声答道,声音很淳和。
小男孩又追问道:“那为什么他们另一只眼却睁开着?”
“因为,这世间总还有值得一看的东西。”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