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天关”位于“金鸡岭”与西岐之间的直通驿道上,只是寻常普通的一个小关卡,关墙高不过三丈有余,关内也并无多少精良的守城装备,比之铜墙铁壁的“金鸡岭”实在是天壤之别,唯一能支持它到现在还没被敌军攻破的原因就是主将带兵老练,兼且敌军兵马经“金鸡岭”一役,长途奔袭难免力所未及。
耀阳跟随姬发的兵马之后缓缓入城,甫一进入城门,就见到西岐兵士一个个虽然流露出欢喜的神情,但是仍然掩饰不住眼神中的疲惫之态。城关内气氛肃然,平民百姓基本上都躲在屋里不敢出来,到处是持着尖利兵器的兵士,倦怠的脸上充满紧张的神色,甚至不少人的身上绑扎着裹布,白色的绑扎布条上还有暗红色的血丝渗出。越往城里进去看到的伤者越多,看来这几日的战况甚是激烈。
过不久,“望天关”主将毛公遂亲自率众出来迎接,他头上的白发又多了不少,神情略显憔悴,看来这几日的攻防作战甚是艰辛。他人一到就立即上前拜见姬发,行了君臣之礼,便着人安排众将士的住处。
姬发等他安排完,问道:“毛将军,不知近来战况如何?”
毛公遂面有愧色道:“老臣实在愧为将军之职,竟让奸细混进‘望天关’。前日敌军攻城狂猛,老臣为了让手下将士获得更多时间休息,便委派从金鸡岭一役退下的将领守关,谁知其中一人竟在紧要关头反叛,打开了一边城门,好在一番苦战还是被我军将士拼死击退,但我军因此伤亡数千……说到底还是老臣的责任。近日来敌军攻势不断,而且日趋强猛,若非公子及时来援,‘望天关’危矣!”
耀阳在旁心中暗赞:“姜先生果然是料事如神。”
姬发摇头安慰道:“这非是毛将军的责任,崇侯虎此次来势汹汹,而且手下将领如此狡猾足智,想来就算是我,在当时攻守急迫百忙之下,也必然有料想不到的时候!”话中谦逊有礼的意思虽然是在抚慰毛公遂,但是字里行间的语气却现出一份与别不同的自信。
耀阳先是与毛公遂互相拱手一礼,大咧咧道:“此非战之罪,毛将军劳苦功高,末将等深感敬佩。至于家贼难防,这点谁在一时间都难以避免,最主要还是老将军始终守住了‘望天关’,所以只要下次再让他们吃不完兜着走,一次回个够本就行了。”
毛公遂闻言大笑道:“耀将军豪气万丈,果然是年少气盛。”说完,伸手一领道,“公子、耀将军,不若我们先进府中详细研究战况。”
姬发并不发表意见,微笑着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身旁的耀阳。
耀阳出乎意料地拒绝道:“毛将军,我们不必急于一时,敌军连战数日,又逢今日败势,已成疲兵,所以在不明我军此次来势之前,定然不敢前来扰事。故而,我们此时不如先去看看辛苦奋战的将士们如何?”
毛公遂闻言暗暗点头赞赏不已,体恤兵士乃是为将者首要之重,试问如不能以德服众,又哪能令全军上下一心,共抗外敌呢?话虽没错,殊不知耀阳和倚弦自小为奴,生活过得十分辛苦,故而度己思人,对下层兵士甚是关心,却绝非有意为之。
姬发微微为之一愕,神色中略显惊讶,道:“耀将军说得正是,守关将士们如此艰辛奋战,我们既然已经来到城中,若不多加关心,先看看他们,又岂是为将之道。”
毛公遂应声道:“公子与耀将军能够如此体恤将士,真乃‘望天关’之福。既是如此,请随我来!”
当下,众将领在毛公遂的带路下,先行前去看望伤兵了。甫一走入安置伤员的几处大院,扑鼻而来的就是夹杂着浓浓血腥的煎药味,味道很是刺鼻。姬发此时不由皱了皱眉,想那毛公遂久经沙场,自然不会对这种境况有什么不适应,倒是耀阳虽然是首次面对这样的场面,却对此若无其事,处之泰然,毕竟曾经他的少年生活环境比之此处更差数倍不止。
举目望去,只见满院都是受伤的西岐兵士,断胳膊少腿的更是比比皆是,严重的已濒临死亡,几个随军大夫正四处游走寻视,忙得不可开交。见到毛公遂和公子姬发等一同来到,那些伤兵似乎回复了几分精神。姬发自然露出亲切的微笑,不停安抚大家。
耀阳却在伤兵之中走了一圈,除了不时安慰那些伤员之外,更多的是用《幻殇法录》里所记载的各种法术治疗一些适合的人,只是这些人受的多是外伤,玄门法术的作用不是很大,但在减少痛苦方面多少有些效果。他这么做倒不是为了收买人心,而是以往做下奴的时候,身边不知曾经有多少人因为生病无法医治而凄惨死去,此时血淋淋的情景有些相同,所以他下意识只是希望能减少这样的事情发生。
这种无意间的行为却让那些伤兵个个感激莫名,尽管他们不知耀阳究竟是谁,但这个已经不再重要,又有哪一个将领能像耀阳这样体贴入微呢?
姬发从旁冷冷观望耀阳的一举一动,看似赞许的眼神中闪烁出一种惊异的异色,明显是被耀阳施展法道表现出的元能修为所震。毛公遂有些吃惊,以往他虽然听过耀阳这个人的名号与事情,但对耀阳未必看在眼里,他甚至认为耀阳只是一个恰巧救了姬昌的弄臣而已,从未将他放在心上,但此刻对耀阳大为改观。
姬发和毛公遂也随之上前帮忙一番,等他们转完一圈之后,几人才随着毛公遂去了“望天关”内临时的“大将军府”。
“大将军府”前后三进,层层递进,数百兵士在府中戒备森严,谨防刺客进来行刺。府中大堂的檀木桌上摆放着几张兽皮地图,是用来研究战术用的。此时,包括双方的副将,众人齐齐进了大堂,围在桌旁。外面已经清点战场完毕,刚才一战敌我双方的伤亡,轻伤不计,敌军死降一万二,“望天关”将士死三千三,伤二千六,姬发来援将士死千余人,伤八百。敌军七成伤亡在于姬发的突袭。
看似西岐军大占上风,但西岐军依仗守城之利,而且姬发带援军攻了敌军一个出其不意,也只能消灭敌军一万二千余人,而且自身伤亡颇重,由此可见敌军之强。
姬发肃容上前,立在大堂之上,轩眉一展,语声凝重地对毛公遂说道:“毛将军,我们虽然与敌军经此一战险胜,但毕竟初来乍到,对详细军情还不够清楚,所以还请你给我们说一下详细情况!”
“遵命!”毛公遂抱拳行礼,示意兵士将兽皮地图悬挂在堂上显眼位置,然后面向众将缓缓道,“据探子回报,敌军攻破‘金鸡岭’之后,由崇侯虎屯兵‘金鸡岭’亲自坐镇,此次前来袭击我‘望天关’的主帅是崇黑虎,其麾下先锋大将为黄天化,也即是今日的攻城主将。”
“黄天化?”耀阳虎目一睁,这才知道刚才被他击退的年轻高手的名字。
姬发略觉诧异道:“那崇黑虎和黄天化两人我从未听说过,他们究竟是何方神圣?”
毛公遂道:“据报,崇黑虎乃是崇侯虎之弟,早年离家潜修法道秘术,多年不知踪影,至此时才突然冒出,而且两军阵前甚少露面,显得非常神秘。而那名少年将军——黄天化的来头更大,他是殷商第一名将武成王黄飞虎的儿子,自幼随法道高人修行,文韬武略无不精通,堪为当今年少一辈高手中的翘楚,非是池中之物。”
姬发眼中精光一闪,低语道:“黄飞虎之子……”
毛公遂继续道:“经过这几日苦战,昨日敌军应该还剩四万左右的可战兵士,今日死降一万二,失去作战能力的兵士至少五千以上,此时敌军理应不过二万六七千余。而我‘望天关’尚存八千战力,凭守关之利,勉强能敌住对方几次攻袭实乃未知之数,今日更是岌岌可危,若非公子及时赶到,恐怕‘望天关’已经……”
姬发点头沉吟道:“照这么看来,现时加上我和耀将军带来的两万将士,除去伤亡人数,此时也有二万六千余人了,应该可以与敌军一战。不过……既然‘金鸡岭’失守,为何南宫大将军还未能及时退回‘望天关’呢?按照正常的情况而言,他早就该到了。”
毛公遂苦笑一声,道:“按照正常情况来说,南宫大将军的确是应该早回‘望天关’了,但是当时‘金鸡岭’失守的军情,根本未能及时通知我等。致使大将军率军赶往‘金鸡岭’的路途中,遭受敌军伏击。大将军尽力保留大部分将士后撤,却因此失去先机被敌军重兵围困,在对方的追杀中,最终只有数十个浑身是伤的将士杀出重围,回到‘望天关’向老臣通报军情。”
“什么?”姬发与耀阳不由同时失声惊呼,“大将军被困?”
在场的人都不免陷入沉默之中,试想,如果大将军南宫适所带领的十万大军若被困死,则西岐危矣,毕竟整个西岐此时的兵力还不到二十万。
耀阳惊问道:“老将军可知南宫大将军此时被困何处?”
毛将军用手指向地图中的一处位置,道:“大将军素来擅长防守,此时他将全军撤守在离‘望天关’一百八十里外的‘伏龙山’上,对着敌军将近十万大军,凭着地势之利已经严守好几日。但据老臣估计,他们所剩下的粮草可能只有三至四日之用,再过多两日,可能会因为缺粮而不得不冒险突围。”
耀阳细细观看地图,沉思片刻,道:“大将军有将近十万人马,以大将军之能,对方即便兵马集备,遇上擅守的南宫大将军,想要就此轻松取胜,应该也非是易事!而且,只要我们及时出兵‘伏龙山’,打破敌军的包围圈,自然可以有惊无险地扳回先机才对!”
毛公遂叹道:“此话说来不错,可是上次大将军遭到中途突袭,不只粮草被烧,更糟糕的是战车被毁大半,随军药草也几被毁尽。敌军追杀数十里,将我西岐大军逼入‘伏龙山’,而十万大军受袭已损耗数万兵马,撤退之时又有伤亡。如果再算上因药草不足而平白消耗的战力,此时大将军手上不过是士气低落兼缺少战车的数万人马,面对士气高涨、战车齐备的敌军,南宫大将军恐怕回天乏力。而且……”
姬发皱起眉头,打断毛公遂的话,道:“原则上看来,伏龙山在离此一百八十里外不远,我军只要能在外围选取薄弱部位进击敌军,然后跟大将军配合无间,对分散包围的敌军进行前后夹击,采用逐个击破的分割战术,就能将敌军的包围圈迅速撕破。”
“但……”姬发踱前几步,道,“毛老将军却在担心,现在的问题是崇黑虎所带领的二万多兵马,只要脱开这支兵马的纠缠,剩下的一切就容易多了。只是这崇黑虎加上黄天化,都是非常难缠的对手,而‘望天关’此时更是通往西岐最为关键的关卡,若是我们轻易出关去搭救南宫大将军,则必然陷入敌方事先设下的陷阱,使‘望天关’真正陷入危境!”
耀阳仔细按图索骥查看地势的比较,忍不住惊呼道:“一旦‘望天关’被破,通往西岐的门户便被打开,即使救回大将军的数万人马,怕是也无法阻拦一路势如破竹的崇侯虎大军……”
此言一出,在座所有将士尽数震惊当场。
毛公遂无可奈何的深深叹息一声,点头道:“耀将军所言正是!”
“所以现时的首要,便是如何击溃黄天化……”耀阳陷入沉思之中,虽然他初涉兵法,但五行塑身后的归元异能令他对军事各方面的领悟力,达至一个常人无法企及的境地,脑海中跳跃的思感灵识总能让他的所思所想别具一格,独立于寻常思维之上。
毛公遂道:“黄天化此次虽然受挫,兵马也消耗不少,且不明公子此来的兵势底细,必然不会贸然再来攻城,但是想要借机击溃他却绝不容易。”
耀阳看着地图中“望天关”的周围地形,脑海中不停盘旋《龙虎六韬》中关于攻守战略的运用,然后试图结合眼前的形势,寻找可以一试的攻守兼备的方法。
“望天关”地处两条山脉中间的平原地带,城关前方正对的是地势较为平缓的坡地,但那些山地并未与“望天关”旁近的山脉接壤。根据地图上所绘,敌军驻扎之处就在山地之上,附近没有树林,只有几条溪水流经过。没有靠近林木繁盛之所,自然无法借助天然优势起用火攻,而那几条水流由于敌军已经占据高地,即便想要使用旁门毒术也无处可施。如此看来,只余短兵相接一途……
耀阳正在思虑间,姬发已然一拍桌案,眼中精芒绽射,振奋人心的喝道:“既然如此,我军就与对方在平原上堂堂正正的一战!”
毛公遂皱眉道:“正面作战,我军抛开大占优势的守势,恐怕不利啊……”
姬发以镇定非常的眼神毅然回望毛公遂,点头道:“对敌作战的方面,老将军请尽管放心,我自有分寸,我们只有两三日的时间,若不约战强攻,则我军危矣,此事已不容多虑!”
毛公遂被姬发坚毅的眼神望定,心神不由一凛,联想到日间带领援军来助的勃勃雄威,不知为何竟生出一种没有道理不相信他的心念,自然而然便不再有所疑虑。
耀阳知道姬发用来震慑他人的是一种魔门秘法,不免对他的手段有所惊服,但心中感到震惊的却是,按照常理推断,西岐军与敌军正面对抗,完全没有胜算可言,究竟姬发做出这样的决定暗藏着什么惊天之计,可以反败为胜呢?
姬发见到众将对他心悦诚服,唇角微露出冷竣的笑意,振臂一呼道:“好,明日就让崇侯虎老儿见识见识我们西岐军的无上神威!”
众将轰然应诺。
倚弦使出遁法出了地宫,直接回了驿馆。
驿馆内,土行孙和紫菱早已等得焦急万分,口口声声说要回房睡觉的紫菱还是放心不下倚弦,陪着土行孙在房内等待倚弦回来。
房门吱啊一声开了,倚弦施施然推门而入。
见到倚弦安然归来,土行孙和紫菱都不由松了口气。不过,土行孙还是最在意倚弦此次出去的成果,急忙问道:“老大,你总算回来了,怎么样,没出什么事吧?找到我有炎氏族人下落了吗?”
紫菱回头恶狠狠的瞥了土行孙一眼,皱眉道:“你不会让易大哥休息一下,他这么辛苦替你去冒险,你至少先关心一下易大哥是否遇到危险啊……”
土行孙老脸一红,意兴索然的慌忙先请倚弦坐下。
倚弦摆手微笑道:“我能出什么事,倒是此事关系到有炎氏族人千余条性命,老土身为有炎氏的一分子,自然是非常紧张的!”
土行孙感激道:“多谢倚……易大哥为我冒险,不知我有炎氏族人可有消息?”
“我已经打听得非常清楚了。”倚弦点了点头,当下将在牛头山地宫中的所见所闻一一说给土行孙听。
土行孙一边听,一边咬牙切齿,几次打断倚弦的述说,义愤填膺地怒骂祝蚺该死,好不容易等倚弦说完,他越想越是恼怒,当即跳起冲向门外。
倚弦微皱眉头,遁法急运,闪身一把抓住土行孙,问道:“你要干什么?”
土行孙激动地说道:“我当然是去救我的族人!”
倚弦摇头苦笑,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去救他们呢?难道就这么直接冲到牛头山上去跟他们拼命?还是你认为自己能打得过祝蚺?”
土行孙立即为之语塞,他方才不过只是一时冲动,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准备,而且他心里也清楚得很,依他现在的身手,想要跟身为祝蚺魔族宗主的祝蚺交手,就算再苦修百十年也根本不可能。
稍稍愣了一下,土行孙捏紧拳头,怒喝道:“我即使拼了这条命不要,也不会眼睁睁看着祝蚺那个老匹夫欺辱我有炎氏!”此时的土行孙全然不比从前身材三寸钉的时候,九尺英躯傲然挺立,横眉怒目自有几分豪迈的英雄气概,连一向看不起他的紫菱也不由得对他另眼相看,赞道:“没想到你还有点血性骨气!”
倚弦露出极有把握的笑容,道:“老土的确是个汉子,不过你可以放心,我已经想好一计,定能将你有炎氏族人尽数救出。”
土行孙闻言大喜,忙问道:“老大,有什么妙计赶紧说?”
倚弦摇摇头,但笑不语。
土行孙苦着脸道:“大哥,你别打哑谜行不行?”
紫菱跳起来拍了土行孙一下后脑勺,道:“笨啊,你难道不知道什么叫作天机不可泄露吗?”
土行孙不甘心地嘟囔道:“哪有这么多的天机?”
紫菱哼道:“易大哥的想法岂是你这样的脑筋所能预料得到的……”
倚弦挥手制止紫菱继续说下去,道:“老土,你不要这样子,心浮气躁对解决事情没有任何好处。我的确已经想到了办法,到时候你只要一切按照我所说的去做就万事大吉了。”
土行孙见倚弦不肯透露,只能无奈地耸肩道:“好吧!”
倚弦将二人送出房外,嘱咐二人各自回房好好休息,然后回到房中先休养静坐了半个时辰,琢磨了一些玄法要旨,这才缓缓睡去。
一夜无事。
第二日,晨光和煦,倚弦早早起身,负手轩立于后院,仰望柔和的初日,将近来的几次激战在心中细细回味,借机消化了其中的经验,经此几战,以往尚有诸多对玄法实战的不明之处,开始逐渐领悟于心。
“铿吟……”
一阵龙吟作响过后,龙刃诛神跃然呈现在倚弦手中,在朝阳的光线衬托下,灵刃剑身泛出一圈一圈的紫色玄彩,充斥着倚弦身周的三丈虚空之外,翩然灵异,独有一股睥睨三界万千气象的不世气势。
他,倚弦再也不是当初任人欺辱的卑微下奴,而是已经有足够能力把握自己的命运,甚至左右整个三界四宗未来的不世人物。
倚弦轻轻挥动“龙刃诛神”,玄彩光晕立时激荡开来,随着剑势的流转溢出紫芒片片,无上威力绽现无疑。
倚弦感应到龙刃诛神所带给本体元能的推波助澜,他每一天都可以体会到不同的进步,怎能不让他感到心中欣喜交加,倚弦缓缓吁出一口气,暗叹一息:“不知道小阳是否还好?”
“易大哥,早啊!”
紫菱清脆娇媚的话语声响起,她起身洗梳完毕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来找倚弦。
倚弦回头向紫菱微笑示意,道:“你醒了!”
紫菱见到倚弦朝她微笑,心中甜滋滋的,扭头看了看四周,有些诧异地说道:“奇怪,土行孙居然破天荒没来缠你?”
倚弦听出小丫头话中的揶揄之意,只能微笑着摇了摇头。
不等二人反应过来,只听呼喊声传来——“易大哥!”原来土行孙还没洗脸就跑了出来,紫菱顿时摇头无言,跺脚低声嗔道:“刚刚还在说你好,想不到这么快就来了,也不让我和易大哥再单独多相处一会儿……”
倚弦摇头苦笑,正欲说话之际,忽感掌中“龙刃诛神”跃然微震,思感异能也为之浮动,他脸色一肃,眼中异芒闪烁,沉声道:“小心,祝蚺来了!”他已经感觉到祝蚺的魔气出现在驿馆外。
紫菱和土行孙立即戒备起来,紧紧站在了倚弦的身后。
倚弦炯炯注视院门外,淡笑道:“祝宗主大驾光临,何不请进?”
“哈哈……”一阵大笑,祝蚺大步迈入驿馆后园,道,“易公子神功盖世,果然不愧是三界难得的少年才俊。”
土行孙闻听齐声,双眼怒火直冒,祝蚺却对他视而不见,反而看到紫菱后神情大感惊异,道:“没想到,连龙族公主也在此。”
紫菱听到祝蚺认出她的身份,当即冷哼一声,喝道:“祝蚺,你识趣的就把有炎氏族人放了,否则,休怪我龙族不给你们面子……”
祝蚺眼中魔芒一闪,冷笑道:“这句话就算是你父王也没资格说,别说现在就你一个公主了。你以为龙族会为了一个区区有炎氏便擅自挑起神魔玄妖四宗的争端吗?”
紫菱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复杂关系,只能冷哼一声,却也无话辩驳。
倚弦挥手阻止紫菱继续说下去,道:“宗主何必跟小女孩子一般见识?未免太有失风度了,更何况神宗龙族的面子多少都要卖一点的。”
祝蚺自是不会做开罪龙族的蠢事,但又不甘示弱,道:“没有人敢威胁老夫,这次还是客气了,若非看在易公子的面子上,龙族又如何,老夫一样非给你小丫头一点苦头尝尝不可。”
倚弦摇头道:“祝宗主此言差矣,身为一族宗主必得有足够的肚量才行,否则像祝宗主这样独断专行,恐怕迟早会导致族人离心。”
祝蚺眉头一皱,冷然道:“这是老夫本族的事情,不劳易公子费心!”
土行孙早已憋了很久,这时忍不住嘲讽道:“祝宗主久居高位,早就不需要听其他的想法,早晚一日身首异处时就会觉得我倚……易大哥的话是对的了。”
祝蚺何曾受过如此讽刺,眼中厉芒射向土行孙,魔能挟惊人的杀气倏地向土行孙逼去,土行孙感应到气势逼近,退了一步躲在倚弦背后。
倚弦微一拂袖,元能鼓荡之下将压力抵消,浅笑道:“宗主应该还不至于这样小气吧?忠言逆耳,宗主如不愿听也就算了,用不着为难小辈吧?”
祝蚺双眼厉光盯住倚弦,道:“如果老夫任由一个如此小辈出言侮辱,岂非辱了我祝融氏的名声?老夫此时已经够客气了,别真的惹恼了老夫,那对大家都没有好处。”
倚弦丝毫不惧地与他对视,轻描淡写地回道:“此是祝宗主自己的事情,易某管不着也不想管!”
“你这是威胁吗?”土行孙对此则是嗤之以鼻。
祝蚺道:“就算威胁也无妨,你们别忘了有炎氏千余性命都在老夫手里。”
土行孙哑了,他也不愿为了逞一时口快将有炎氏族人置于危险之中。
“大家互有所恃,祝宗主不必如此,倒不如说说今日来此的正事,如何?”倚弦知道祝蚺决不会为了一时气恼而翻脸,冷静地说道,“祝宗主此来可有什么好消息?”
祝蚺果然不愧是魔门中人,闻言顿时亲切的笑了起来,道:“不错,今日老夫的确是有个好消息来通知你。”
倚弦嘴角浮起本该如此的笑容,问道:“敢问祝宗主,是否已经在‘玄武兽穴’中有所发现?”
祝蚺正是因为地宫地道提前完工而来,他对于倚弦能猜测此事并不觉得惊讶,毕竟他来此跟倚弦做交易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玄武兽穴”,只要稍有头脑的人都能猜到。
祝蚺口上赞道:“易公子果然聪明过人,没错,老夫的确已经找到‘玄武兽穴’所在,所以今次特地来找你兑现当日的交易。”
倚弦也不想跟他废话,直截了当道:“既然是这样的话,客气说辞不必多讲,祝宗主有什么吩咐直接说便是!”
祝蚺哈哈大笑道:“爽快!老夫也不多废话了,只是想你能尽快跟老夫一起进入兽穴之中,助老夫将‘麟焱艴螭’擒杀。”
倚弦清楚他会提出这个要求,道:“这个自然没问题,但是有炎氏族人呢?”
祝蚺摆出一个理所当然的模样,道:“只要你帮老夫一把,他们自然没事。”
倚弦沉声道:“易某如何才能相信你?”
祝蚺道:“老夫乃是何许人?祝融氏一族宗主岂是言而无信之人,你有什么可以不信的呢?何况你们也没得选择!不过,老夫在这里可以向你们保证,事情办成之后,老夫自然会放了他们,不放他们难道还养着那群废物不成?”
土行孙心中气愤已极:“你……”
倚弦一把拦住急欲冲出的土行孙,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道:“祝宗主是哪种人并不重要,我们也不用对此争执什么,只是事关有炎氏一族安危,仅凭宗主的一句话,易某岂能放心?”
见眼前三人全不将他的承诺当回事,祝蚺不由气结,自当上祝融氏宗主之后,还没人如此地鄙视他。不过他一来忌惮倚弦的修为,二来也需要他的帮忙,祝蚺岂会分不清利害关系,于是冷笑道:“照那么说,你们是不想与老夫合作了?”
倚弦虽然不会天真的认为祝蚺肯这么容易放了有炎氏族人,但是为了消除祝蚺心中有可能产生的疑惑,他剑眉一挑,略显怒意,道:“易某既然答应过宗主,自然便会履行承诺,但宗主最好也不要逼我,毕竟是千余条性命,易某怎么也得有些顾虑!”
祝蚺听出倚弦口风,嘿嘿笑道:“老夫希望你们明白,现在主动权在老夫手里,你们没有资格与老夫讨价还价。不过,你们大可放心,老夫一言九鼎,只要此事一成,我自然会将所有有炎氏族人释放。”
“希望宗主真能信守诺言!”倚弦冷哼了一声,深吸了一口气,恢复平静的神情,道,“不知所有的有炎氏族人现在过得如何?”
祝蚺笑道:“放心,他们现在好得很,如果你们中途不另生枝节,相信他们会很安全的。”
倚弦、土行孙与紫菱心中都暗骂祝蚺睁眼说瞎话,倚弦神色不变,点头道:“这样就好!易某定会助祝宗主成事的。”
祝蚺哈哈一笑,道:“如此甚好,那么你现在就跟老夫一起去吧!”
倚弦微微颔首,回头看到紫菱和土行孙两人都是一副准备动身的样子,便道:“你们留在驿馆等我的好消息!”
紫菱毫不迟疑地摇头道:“不行,我要陪你一起去。”
土行孙也要说话,却被倚弦一眼瞪了回去,只能闷在那里。倚弦柔声对紫菱道:“那里非常危险,你就在这里等我回来吧,我去去就回!”
紫菱还要说什么,倚弦目光中现出微怒的样子,肃容道:“别再说了,听我的话,此事非同小可,你不许再任性!”
紫菱嘟起小嘴,很是不愿意,不过看到倚弦如此认真坚定的神色,只能作罢,委屈地说道:“你小心一点!”
倚弦笑道:“我一定会安全回来的,你们好好的在这里待着。”
紫菱点了点头。倚弦满意的一笑,转头打个眼色看向土行孙,同时施展归元异能传音给土行孙道:“老土,等我们走后,你去我房间,在床上枕下有个锦囊,你们根据里面写的去做,凡事千万小心!”
土行孙听了微愕,不过老油条的他脸上没有一点异容,只道:“易大哥你小心啊!”
倚弦微笑点头,回头对祝蚺道:“祝宗主请!”
祝蚺满意地点头道:“随我来!”
两人立时纵身而遁,化成两道黑影,转眼间就消失在天际。
土行孙望着天际消逝的二人,羡慕道:“如果我有易大哥一半本事,现在就可以分身去救我的族人了。”
“你做梦吧!”紫菱故装嘲弄地笑了一声,道,“现在易大哥走了,我们该怎么办呢?总不能在这里干等吧?”
土行孙点点头道:“对啊,我们该做正事了!”
紫菱疑惑地问道:“什么正事?”
土行孙神秘地眨巴眼睛,道:“刚才易大哥走的时候传音给我,说留下了一个锦囊,让我们按照锦囊里的吩咐去做!”
紫菱嘟起小嘴,道:“易大哥怎么不跟我说,偏偏告诉你……”
土行孙闻言嚣张地大笑道:“怎么样,你再怎么说也只是个女人而已,做大事肯定靠不住的!”
紫菱气恼地大喝道:“哪有那么多话,还不快去将锦囊拿出来!”
两人立即进了倚弦的房间,发现在床头枕下果然放了一个锦囊。土行孙刚一拿起来,就被紫菱一把抢了过去,然后急急忙忙打开看了。
锦囊里面是倚弦留下的一块丝布,上面以丹朱写着:“字留老土、紫菱:我此次过去牛头山,祝蚺定不会让我在地宫见到有炎氏族人,所以留下当日勘探地宫所绘地图给你们,以便你们前去救人。不过仅凭你们二人是根本无法成事的,所以我已经知会蜀山剑宗的幽云仙子前来帮忙。届时我去武库取宝稳住祝蚺,你等汇合幽云一起前往地宫附近查探救人。此事甚是凶险,你们务必小心!倚弦。”
锦囊中果然有一幅丝布绘制的地图,笔工极好,比例适中,像是专门画图之人做的。紫菱看了不由有些沉醉,道:“易大哥文武双全,实在是太厉害了!”孰不知倚弦本没学过什么书画,只是因为随着修为的提升,特别是对轩辕图录有所领悟后,自然而然所产生的禀赋变化。
被紫菱左遮右掩始终没看到丝布的土行孙在一旁急了,道:“拜托,你先别急着陶醉了,让我看了再说!”
紫菱这才哼了一声,将丝布交给他。
土行孙接过丝布一看,大喜道:“没想到易大哥不只神机妙算,而且还能请动蜀山剑宗的幽云仙子来帮忙,这下事情就好办多了。”
紫菱别起嘴道:“我看未必吧,蜀山剑宗又怎么样?我看那什么幽云仙子的就没有多大本事,整天只知道扮可怜来讨好易大哥……”紫菱想到上次见到幽云之时,倚弦拼了命也要去维护她的情景,心里始终酸酸的憋着很不舒服。
土行孙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摇头道:“幽云仙子不只人长得漂亮,而且玄门法术非常厉害,心地也善良。她有什么不好还是得罪了你什么,听你的口气怎么会这么酸?”
紫菱委屈的一记粉拳揍了过去,嗔道:“死老土,就知道帮外人说话……”
土行孙早有所料,身形一偏,躲过这一击,道:“你看你脾气这么差,怎么跟人家幽云仙子比嘛!”
二人正说话打闹之际,院外传来阵阵衣褛破风之声,紫菱与土行孙警觉心大起,反应迅捷地出了院子一看,见数十余位玄衣负剑的男女从空中缓缓降下,为首的一人秀美绝伦、翩然若仙,正是引起两人口舌纠纷的幽云仙子。
土行孙顾不得和紫菱争执,跑上前迎接,道:“幽云仙子,你来了就好!”
幽云优雅地欠身一礼,微笑道:“易大哥对蜀山有功,更对幽云有恩,此时有事需要帮忙,幽云岂会拒绝,况且此次经师尊同意,还特地和二十九名师兄妹前来助阵。”
紫菱这时姗姗出来,睨视幽云一眼,道:“只有你们三十个人,够了吗?”
听了她这句轻蔑的话语,其余蜀山弟子无不愤慨地向她看了过去,幽云反倒还是柔声说道:“请紫菱公主放心,今天来的这些师兄妹都是我宗的精英弟子,对付小小一个祝融氏的窝点应该没什么问题。”
幽云无论才貌气质还是言语举止,都不是还算稚嫩的紫菱可比,更别说法术修为,这让紫菱更是不舒服,而幽云与倚弦若隐若现的关系也让紫菱感到威胁,令她不由对幽云生出抵触与排斥的情绪。
紫菱再次耍赖一般的反驳道:“区区三十个人就能对付祝融氏一族?那你们蜀山剑宗的人全部出动岂非便能将魔门尽数剿灭了?”
幽云如何听不出紫菱话语中明显的敌意,同为神玄两宗的人,她也不知道得罪了紫菱什么,不过她自然不会对这个还未成熟的龙族公主生气,只是淡淡道:“想要击败祝融氏一族自是没这么简单,但此次我们的目的只需将人救出来就行,所以料想应该无须花费太多手脚!”
紫菱仍是强辩道:“如果祝融氏那些家伙倾尽全族之力看押人质呢?”
见她如此说,幽云只能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这个刁蛮的小公主,无奈道:“那我也无可奈何了,这原本是照易大哥的意思去做的,并非幽云任意猜测,若情况有变,也只能到时再说了。”
蜀山弟子对紫菱的挑剔甚是恼火,但是被幽云以眼色制止住了。土行孙在旁也急了,忙道:“我的姑奶奶,这个时候说这些事情有什么用,还不如现在好好研究一下如何救人。”事关有炎氏族人的安危,土行孙自是最急,生怕紫菱说得太过得罪蜀山弟子,如果他们不顾而去,那才真的完了。
紫菱怎会不知自己是强词夺理,这时识机地瞪了土行孙一眼,就此住嘴不说。
幽云轻轻颔首,道:“我们来探讨一下究竟怎样救人吧。”
土行孙把倚弦留下的丝布给她,并向幽云点明地图各个位置所在,指向图中牛头山的地宫,道:“易大哥叫我们去那里探寻我族人的下落。”
幽云接过丝巾,沉吟道:“易大哥在上面标明了三处最有可能关押人质的地点,到时侯我们进去最好莫要正面跟敌人交涉,偷偷潜入后找到人质,然后再伺机出宫。只要能将人质救出地宫,祝融氏想拦也拦不住我们了。”
土行孙高兴道:“这样就好,我们想办法先救人出来再说。”
紫菱这时又泼下冷水道:“废话,救出人来自然好,但是怎么救人呢?有一千多个人,难道都能隐身不成?”
幽云蛾眉一扬,面上浮起自信的笑容,道:“到时自有办法。”
紫菱轻哼道:“也不知是真是假?”
土行孙连忙从中缓和气氛道:“以仙子的才智和修为,定然没有什么问题。”
幽云也不与紫菱争辩,便开始分派各个蜀山弟子的任务。
待到众人将营救计划统统部署好,已是半个时辰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