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陛下的CE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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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朝贡之痛

几日后,以沃腊舒达为首的第二批忽喇使团抵达神都,觐见天朝皇帝,并且带来了丰厚的礼物,向天朝求亲。

忽喇可汗木可烈的长子沃腊舒达,正是天朝公主与木可烈生养的儿子,可汗木可烈也是忽喇与岐帝国的混血可汗,而次子都勒阔,至少有一半忽喇人的血统。

尽管是一次政治联姻,忽喇的礼品也很丰厚,但女帝却轻松不起来。

天朝一贯秉承了“薄来厚往”的外交惯例,也就是后世一直为人诟病的“朝贡”制度。

中原王朝的朝贡制度由来已久,是中国人为人处世和谐共生的生存态度。

由于古代交通的不便,万邦来潮无不远涉千山万水极为辛苦,只为送一些“土特产”,中原王朝念在他们辛苦劳累来一趟很不容易的份上,更重要的是对大天朝的敬服,让皇帝极为感动。

因此但凡外邦朝贡,无论是多是少,一律都以超过朝贡的数量和质量,反赐给外邦使节,以彰显我大天朝的气度和魄力。

同时通过这种朝贡活动,稳定了周边政治局势,团结了一大批天朝外围的邦国的粉丝,但凡有矛盾冲突,都在天朝进行调解和仲裁,如果谁蛮不讲理,搞地区霸权主义,天朝还会发兵。

而对于那些不朝贡的,大天朝心胸宽广,不与你一般见识,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所以自古外邦朝贡,朝贡国收获远大于付出,并且能得到天朝的军事保护。

至于西方描黑的天朝朝贡制度,那纯粹是选择性失明。

另外还有一个极端情况,就是这古代大都是君主制度,外交活动大都局限于权力阶层,所以外邦国王派出使团来朝贡,最终收获的天朝馈赠远比他们朝贡的土特产多得多。

所以,这些馈赠大都被外邦的统治阶层所瓜分,而老百姓得不到什么实惠好处。

而这些外邦由于国力有限,生产力有限,说实在的,基本上拿不出什么太好的东西,所以只能尽可能搜刮民间,这就让朝贡国的老百姓怨声载道民不聊生。

最极端的现象如高丽,这个穷乡僻壤的弹丸之地,最开始是三年一次朝贡,后来为讨朱元璋欢心,干脆还把国名改成了朝鲜,美其名曰朝日鲜明。

朱元璋一高兴,把原本属于大明朝的平壤以北,鸭绿江以南的土地,一抬手都送给了朝鲜。

(当然,话说一万亿年前长江以北都是高丽人的天下,长江以南木棉花开处都是越南人的江山,两国相亲相爱彼此团结,直到有天天降大天朝毁天灭地,这些理论就不做赘述了。)

这还不说,每三年一次的朝贡,在高丽国方面强烈的要求下,改为一年,最多的一次一年来了五趟。

为啥改一年?真难道是朱元璋逼你了?那个时候大元帝国还没完蛋,明帝国忙都忙不过来,还去逼你了?

这要是没有利益可图,你不来好了,尽可以嚣张到底,联合大元朝反明复元好了,更何况您当时还是元帝国的一个省吧,独立了还卖乖。

再说了,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养自己都困难,金银矿产几乎没有,大天朝还缺你这一口?你也不想想,你的粮食还没运到大天朝,自己路上都吃光了,我要你那一口,等着饿死呢。

当然,有人会说榨取高丽的金银财宝,真要这么说,我也只能呵呵了。

对不起,那年头,银子在明朝初年还不是硬通货,金银贵金属消费市场狭窄,银子成为主流货币,还是明中期之后的事。

即便是经济超人南宋,白银大量流入,但白银的数量仍然有限,还不是主流货币,铜钱才是。

原因也很简单,铜钱能随便铸,而且当时只有贯钞,银票少之又少。

所以即便南宋后期滥发贯钞纸币,铜钱依然能大规模铸造以兑付纸币。但银子不行啊,银子大都靠外来输入,不是凭空变出来的。

所以可见外国朝贡大天朝,因为有利可图,所以才会朝贡。

但问题是这些个外邦朝贡搜刮的都是民脂民膏,不是正当合法所得,这就惹毛了老百姓。待等天朝馈赠更多礼品,又被外邦的统治阶层瓜分,老百姓没落下好处。

结果就是朝鲜老百姓原本是三年被自己人搜刮一次,现在一年被朝鲜统治阶层搜刮一次,最后就好像成了大天朝要搜刮你们的一样。

其实这就是选择性失明,历代王朝的官方史料文献,但凡没毁于战火的,文献中都明确记载了外邦来朝,和大天朝馈赠礼品的名录,朝鲜官方也有。

还有,不要说咱们的数量没你们多,当时一粒珍珠就得要好几百上千两白银,结果你送几根野萝卜,这玩意儿撑死了也就值几十两上百两银子,咱们送你的珍珠都是几十斛几十斛的送。

当年大明朝可还没有养殖珍珠,这些珍珠可都是要几万几十万老百姓在两淮和江南地区上山下乡的找,你拿回去后反手就是几百倍的利润,你咋不说呢。

此番忽喇使团来朝,让公孙芸惠棘手的正是如何回礼。

御书房中,礼部尚书陈锦檀,户部尚书卢希彭,工部尚书林毅贤,兵部尚书范勇悉数到场,君臣五人正为此事发愁。

“陛下,忽喇索要六百万石面粉,简直是狮子大开口啊,江南、两湖旱情刚有好转,哪里还能腾挪六百万石面粉给忽喇呀。”

卢希彭态度非常明确,兵部尚书范勇却说:

“两年前边关便有来报,草原持续大旱,牛羊饥渴而死不计其数,今年更是尤为严重,而眼下我朝国本堪忧,若不能满足忽喇所求,日后其必生内乱,忽喇内乱势必向南蔓延,我朝边军数十万,要镇守延绵数万里边防,将难以为继。”

“可眼下我朝哪里去弄六百万石面粉,一石面粉最少得一石三斗的小麦,六百万石面粉,那可是七百五十万石小麦,加之运往北方所需花费钱粮,少说得八百三十万石小麦,现如今哪里去弄八百万石麦子。”

(一斤小麦大约能出八两的80号面粉,或七两的70面粉,号数越小,小麦品质越高,反之小麦粗纤维越多。)

卢希彭话音未落,礼部尚书陈锦檀哪壶不开提哪壶:

“河南道不是囤着几百万石的稻米吗,近些年江淮、江南、两湖赈灾都没用上,想来河南道这几年风调雨顺。卢尚书,囤了这些年,应该不止三百五十万石稻米了吧,拿稻米去换小麦,不说全够吧,至少能解决七八成不是吗。”

陈锦檀边说边笑,卢希彭又恼又紧张,他说:

“河南道库粮乃备河北道、西辽道不时之需,若是都给了忽喇,其若出尔反尔发兵来攻,河北、西辽两地边军将无粮可用,届时奈何。”

卢希彭振振有词,女帝已是听得不耐烦,她当然清楚河南道囤粮早已荡然无存,陈锦檀无非是想搬弄是非而已。她打断卢希彭说:

“够了,朕要尔等为朝廷分忧,尔等却在此处推三阻四喋喋不休,真是太让朕失望了。”

“臣等无能……”

四尚书异口同声俯首请罪,公孙芸惠阴沉着圣容不悦说:

“卢尚书,忽喇此番朝贡之物折价几何?”

“回陛下,粗略算来约值一百四五十万贯吧,但我朝仅仅面粉一项,恐怕就得要五百多万贯,即便忽喇能用牲畜和马匹抵偿,但现在朝廷也拿不出这么多钱去买面粉,除非从官仓中调拨,但最终仍得划入户部的损失。

这仅仅是小麦,盐、铁、布匹、茶叶等物所需甚大,加之路途遥远,运费甚为巨大,恐怕一千万贯也挡不住啊。”

听到要一千万贯,公孙芸惠恼火不已,颇有一种给卢希彭来一脚的冲动,但她脸上仍无声色,继续阴沉着脸说:

“范尚书,呼延、天山、西域三都护可有积麦?”

“有,虽然积麦较广,但天山、呼延两地气候难测,并非年年风调雨顺,歉收十之四五,虽然三地人口稀少,可广种薄收,但三地小麦来得却是不易,也是数代屯兵屯田所积累,为的也是减轻朝廷税赋,以防粮草断绝后维持生计。如果调拨给忽喇,怕是日后有变,再从中原发粮,只会徒增国力。”

“那三地都护可调多少小麦?”

“回陛下,若要维持三地都护之粮草安全,臣只能拿出一百至一百二十万石小麦,运往边关榷市,大抵也就是八十到一百万石面粉。若是再多,万一忽喇生乱,三地都护府恐将难以久持。”

“那就从三地都护调运一百二十万石小麦。”

公孙芸惠拍板调出军粮,遂即又问卢希彭:

“卢尚书,关中、京畿、河南、河北四道可调官仓小麦几何?”

“启禀陛下,六年前四地旱涝并发,官仓赈济甚多,加之连年用兵,南方大旱,四道官仓尚未补足,恐怕是调不出多少小麦。”

“那究竟可调多少?”

“也就,就两百万石吧。”

卢希彭说的小心谨慎,憋出两百万石,范勇听着急的跳脚:

“卢大人,天山、呼延、西域三地都护府尚且拿出一百二十万石小麦,你四道数千万人,只拿得出两百万石小麦?你吃的完吗!”

“范大人何出此言,朝廷积粮以稻米为主,小麦只占三成,最近七八年间各地灾害频发,又逢连年用兵,官仓难以为继,两百万石小麦已经很多啦。”

“那也不能只有两百万石小麦,用稻米去换!”

范勇直言不讳,卢希彭断然拒绝:

“都用稻米去换,天下若再生乱,何来米粮赈济灾民供应大军,断然不可。”

“那就两百万石吧。”女帝认下了卢希彭的账,接着又说:“现在还差着至少五百万石小麦,这又从何出?”

“启禀陛下,国库恐难以应付这五百万石小麦的征购钱款,臣以为应增加明年的赋税,今年先借以支度,待等忽喇的牲畜、马匹、皮买交易完成后,再运往各地贩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