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陛下的CE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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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8章 建议专家

离开金戋寺总号,沈云卿即刻去会考缘客馆,赶到之际人已经走了。沈云卿随即招来负责盯梢的密探问话:

“孙璧源的人呢?”

“两刻前刚刚离开,有人跟着。”

“哪个方向?”

“北门。”

“不好,他要坐船,给我追。”

沈云卿觉得孙璧源一定是觉得考试遭受了挫折,失意之下一时意气用事放弃殿试,准备回江西老家,前往北门很可能是前往洛河码头坐船回江西。

沈云卿火速散出人手前往北门,亲自带人去了洛河码头蹲点。

眼下洛河有多个码头,其中北门码头最近,但是主要用于客运,卸货的码头主要在洛河西段。

因为北门是天子后宫所在位置,如果把卸货码头设在北门郊外的洛河段,就会造成大量货物从北门涌入,造成拥挤混乱的局面。

而且也不安全,容易在特殊时期,尤其是兵变、政变时期,不轨之徒以货物为掩护阻塞北门,从北门杀入后宫,这就很被动。因此北门只走人,不准通行大量货物。

而洛河西段码头距离西门最近,经由洛河进入神都的货物都从西门进入,而且西门对应的是城西,是庶民区和西市区,有大量货仓和劳动力,从西门进出大量货物较为方便。

如果要从洛河坐船离开神都,多数情况下走北门去北郊的洛河码头。虽然西郊洛河码头也能坐客船,但不是很方便。孙璧源走北门去洛河码头坐船回江西的概率很大。

沈云卿先于孙璧源赶到洛河码头,码头上人潮汹涌客船如云,都是在此登岸或者登船的客商、乘客和外乡人。

神都经过三十年的经济发展和规划,已经成为全国的经济、文化和生产力中心,吸引来天南地北的各路客商、百姓到此谋生经商,也从侧面反映出国家的经济和文化发展取得了空前成功。

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是传来消息,孙璧源确实是来码头。离开会考缘客馆后,先在城里转了大半天,之后才出城。

继续又等了半刻,孙璧源坐着雇来的马车徐徐进入视野,一直驶入码头外的车马场,孙璧源从车上下来正在掏钱,沈云卿遂即上前。

“几日不见,孙公子别来无恙。”

孙璧源正在付钱,闻讯背后声音顿是有些意外:

“是阁下。”

“正是沈某。孙公子登科上榜,为何要走啊。”

“沈员外也知道了?”

“孙公子一表人才,既然已经登科,为何还要放弃殿试,弃考回江西。”

其实沈云卿觉得这孩子特单纯木讷,也不知道他察没察觉,自己每次都能找到他,这就不奇怪吗?

“实不相瞒,此番赶考不尽如人意,故而想下次再考。”

“孙公子想中状元?”

“非状元不取。”

这位的壮志雄心只能说是勇气可嘉,但问题是你的文章写得再有道理,可尽是些抨击朝廷政策的文章,怎么可能让你中三甲,这次要不是给你开了后门,你连副贡也进不了。

历史上众多人文骚客赶考没能中榜登科的大有人在,能中榜的文人骚客就更少,能中三甲的文人骚客基本就是凤毛麟角。

而且很多文人骚客没能登科的原因不是文采不够飞扬,不是辞藻不够华丽,其实和孙璧源一样,都是仗着自己文采出众,辞藻华丽,民间小有名气,考试期间批判朝廷,批判现实,犯了原则忌讳,根本不可能给你出头,因为这就是王朝政治。

“孙公子志气可嘉,但在下要问公子,公子参考科举,是为了中状元而考科举,还是为了仕途,亦或者是为了天下百姓做官能做些实事。”

“我……”

孙璧源语塞,显然是既没有想好中状元后的人生,也没有长远的人生规划,对做官也没有深刻认识,是随大流的文艺青年。

“走吧,去附近的茶棚坐下来慢慢说。”

二人随后来到茶场外的茶棚,要了一壶粗茶。

“你告诉沈某,你参考科举只为中状,还是为了今后好做官?”

“我不想做官。”

“既不想做官,那你为何还要参考科举,取及第。”

“在下只想将所见所闻告诉朝廷,若非三甲,如何能让朝廷重视。”

“但你现在放弃殿试,又如何能让朝廷知道你的所想。”

“副贡末位毫无及第希望,参加已无及第可能。”

孙璧源的逻辑有些混乱,按他说法,他参加科举就是为了中状元,但是又不想当官,他的目的是想让朝廷知道他的想法,和现在的社会问题。

也就是说,他的行为类似于“专家”,只出张嘴提意见,其他什么都不考虑。

这次副贡排名1955倒数第五名,殿试中状元的概率几乎为零,他干脆弃考,后年再战。

“你既想让朝廷看到你的文章,采纳你的想法,同时你又不想当官,你可知这是遗害朝廷,耽误朝政,更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

“朝廷既广开言路,就该采纳天下众贤良言,何错之有。”

“是无错,但也有错。提案者只让他人去做,自己不问世事,若是出现纰漏,责任在谁?是提案之人,还是施政之人?”

由于王朝制度下用人模式的束缚,很容易带来一个严重问题,就是中原王朝通过开言路,让民间有一个与朝廷沟通的渠道,民间的文人、世家、世族甚至一些老百姓,通过言路的渠道向朝廷反应问题,科举也是一个言路渠道。

当朝廷通过言路渠道采集到一些问题突出的矛盾,朝廷如果碰上明君和基本正常的官僚体系,就会对这些突出矛盾进行治理。

但是,提出问题的人,绝大多数却不会参加到政策拟定和落实执行当中去。

也就是说,朝廷通过言路采集到了突出问题,拟定整改策略和执行方案,和提意见的人没关系,是朝廷官僚系统负责方案的制定和执行。

这位也是抱着这个心态,只是想通过科举向朝廷提意见,而普通的考生和贡生分量不够重,不足以引起朝廷的重视,因此孙璧源只有考中三甲,考中状元,说话才有分量,这才是他的真实想法。

这就好比是老百姓给政府打报告,一个人的建议根本无法引起政府的重视,而同时其他老百姓又缺乏认知,或者也没兴趣,无法形成广泛意见,于是一个人的建议很难让政府做出决策。

但如果不是老百姓,而是权威领域的专家学者,或者是可以引起皇帝关注的状元、榜眼、探花,那就能引起朝廷足够的重视。

可这位想的很简单,他只想提意见,至于提了意见之后朝廷如果采纳,落实到执行阶段,他又没兴趣参与。

换而言之说,这位有一种“超凡脱俗”的心态,如果朝廷采纳他的意见,干成功了,日后出名的就是他。如果朝廷采纳他的意见干失败了,是朝廷昏庸无能,跟我没关系。

这就是王朝用人的一个很大弊端,朝廷有时候广纳良言,而提出良言的人往往嘴上过瘾,实际当中自己跑一边去闲着蛋疼,朝廷却忙的半死。

而且很多时候,这种良言建议都严重脱离社会实际,脱离政治现实,根本无法在短期内得到解决和扭转,而这些提意见的个人,却想当然的认为国家就是一本书,想翻篇就翻篇,轻而易举。根本不了解王朝机器的本质,是复杂的人际关系和利益关系。

历史上众多王朝改革失败,其实有的时候就是中了民间野路子的昏招,加上皇帝政治上“单纯”,甚至蠢萌,把国家带阴沟里的不在少数。

孙璧源会试中提出的社会性问题,确实客观存在,但不是目前主要尖锐矛盾,因为老百姓的基本需求得到满足,短期内不会有强烈的更高需求,而且物质需求的追求需要一个长期的经济和社会消费文化的酝酿积累过程,不可能迅速扩张。

比方说电视机,六七十年代出现后,国内真正普及其实是二十一世初。早期是富人的奢侈品,老百姓只是羡慕,但没有绝对的强烈需求。等到普及之后,就会成为生活必需品,但仍然没有上升到会因为没有电视机就造反的地步。

孙璧源反应的社会问题,不是目前的主要矛盾,但三十年,四十年后,会成为社会的问题,而现在的主要矛盾,仍然是土地矛盾、官僚问题。

而这位文艺青年把国家问题想的太简单,单纯的认为国家机器说到做到,殊不知如果皇帝看中了他的文采,采纳了他的意见,结果只能把这个国家带上万劫不复的深渊。

“孙公子当真不参加殿试?”

“我决心已定,不参加殿试。”

“那你两年之内有何打算?”

“先回江西婺州继续苦读,闲时到处走走寻访民间。”

“若是公子有意,沈某举荐你一个去处如何?”

“阁下要举荐在下?”孙璧源顿感诧异,迅速意识到了什么。随后忙说:“阁下究竟是何人?”

“呵呵……沈某是轩禾书院执院,有举纳贤良之责。”

“轩禾书院!”孙璧源吃惊的起身站起,瞠目结舌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

“怎么,沈某说假了吗。”

“阁下姓沈,轩禾书院执院乃是当今的海郡王沈云卿,莫非阁下就是海郡王!”

“如假包换正是沈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