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陛下的CE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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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庒县风波续(17)

这主谋死了,往往都是作鸟兽散,但问题是现在是民愤的爆发点,当愤怒大于悲哀和恐惧,结果都是一样的。

尤其是方二虎这么一死,朱公成、皮小五、郭友东三人反而觉得斩首这么精准,一定是走漏消息,得赶紧举事,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他娘的反了。

事情到了这里,爆发点清楚了。但是汪晨贵却说:

“此乃乱民一面之词,不足为信。”

田庶仁闻讯急了,他说:

“汪大人,小民说的都是句句实情啊。”

这时沈云卿接过话说:

“汪大人,您说这是乱民一面之词,您的证据呢。”

“朱公成、皮小五、郭友东等人蓄谋造反在在先,还要什么证据。”

“汪大人,你这话说的不对,蓄谋归蓄谋,实施归实施,实施之前仍是蓄谋,并非实情。如若犯案之前仍被王法所震慑而收手,难道也按造反论?那只能是谋反,何为谋反,乃在谋划阶段,而未实施,实施之后便方能是造反。

倒是沈某有证据可证田庶仁所言为真,证明朱公成、皮小五、郭友东之清白。”

“哦,宣德郎有何证据。”

王柬问道,汪晨贵铁青着驴脸不快说:

“你是在替朝廷办差,还是再替反贼开脱。”

“沈某只想说句公道话,既不偏公,也不偏私,就事论事说。盐工无论是否杀死方二虎,方二虎等人造反可能甚大,如今方二虎被杀,但是朱公成等人便有为方二虎报仇之借口,乃情有可原。

倘若朱公成等人报官,汪大人您准备怎么处置,届时朱公成说盐工杀人,盐工说方二虎谋反,他们先下手为强为国除贼,您觉得朱公成是信您还是信自己。”

“你是在为反贼开脱,与本官作对!”

汪晨贵恼羞成怒,沈云卿仍面不改色说:

“沈某非是与汪大人过不去,而是在方二虎被杀之前,您汪大人的做法,都不曾为民做主,民无处伸冤,如何还信官。现如今官府说理不通,盐工杀人在先,难不成让朱公成等人等死不成。

现在再说造反,即便方二虎等人蓄谋在先,造反在后,盐工压迫,虞童放纵,没有外因岂有内因,没有因,岂有果。

一个碗是碰不响的,两个碗才会嗡嗡响,朝廷只问结果,不问原由是非,先给人定罪,这其中若无隐情,恐怕虞童不会如此卖力,冒天下之大不韪,往死里整屯垦村民。

所以沈某以为,虞童蓄意放纵盐工,寻衅滋事打伤盐工,其中必有不可告人之目的。

此番民变,名为因沈某而起,实则虞童有不可告人之事,有意而为之。”

沈云卿逻辑清晰措辞有力,但全然不说当时的那把火怎么烧起来的。当然,即便没有那把火,结果也不会改变,只会更糟。

但汪晨贵自然是不会买这个账的,他说:

“沈云卿,今日是来平息暴乱劝散乱民,你却在此为其开脱,居心叵测动机不纯,王大人,你这个钦差也该管管了吧。”

“汪大人,本钦差奉旨平乱,但暴乱因果是非也得详查。光说乱民如何,却不问原由,怕是向朝廷好交代,向陛下恐怕就不好交代了。”

王柬言外之意,汪晨贵要的结果,要的是六部基本说得过去,但皇帝那里肯定是说不过去。

此外御史大夫出任钦差,最近一次还是三十多年前的老黄历,难得风光一次,得要有点作为,至于最终皇帝跟六部争出什么结果,他管不了,但是把该做的工作都做到位,其他的留待后人去评说。

王柬的这种为官态度,何尝不是另一种变相的不作为。不过他这种不作为,最缺德的地方在于,他把预防针先给你准备好,打不打你们自己看着办。

由于自古以来的文官体系和舆论氛围,王柬这种为官态度,往往能得到后世的传颂,都觉得他在任时候如何如何秉公执法,是当时一片黑暗当中的一股清流,都是皇帝昏庸无能,奸臣当道,未能重用王柬。

可其实呢,由于历史遥远,后人只能站在后人的思维认知结合史料内容加以定位,完全不知道当时的实际情况。

王柬的态度令汪晨贵十分被动,如果是赵东庭,他全然可以官压人,现在是御史大夫,三品的大员和他平起平坐,头上再顶一个钦差的帽子,实际上要比他这个节度使权力大。

强压着不满,汪晨贵屁股继续占住了椅子,割了耳朵用鼻子听,就剩喘气的分。

沈云卿继续又问田庶仁说:

“田老,朱公成起事后,如何拿下了庒县,又如何弹压的盐工,为何如此轻易拿下了灌、泰两县?那杨思茅又是何许人也。”

沈云卿始终认为,即便是方二虎活着,也不应该如此迅速拿下海通三县,因为他不是本地,不了解地形,不知道民情,尤其是盐工的内部情况。

要移除盐工危害,并迅速拿下三个县,得有熟悉本地情况,而且还得是有智略的谋士出谋划策,所以重点不在方二虎,在这个杨思茅。

就跟很多历史桥段一样,朱公成撞上杨思茅纯属偶然,方二虎被杀后,朱公成为其报仇,组织起青壮年决议谋反。

去找盐工报复的半道上,正巧遇上从海通州城办事回来的杨思茅,朱公成看他是个读书人,一定有文化,所以就把他给扣下了。

朱公成是个聪明人,他不识字,方二虎的被杀让他意识到,不识字肯定吃亏,得找个人出谋划策。

可话说,随便截一个人当狗头军师,能管用?朱公成就能信他?

可不,朱公成立马让人打听,这位杨思茅还不是等闲之辈,果断去把杨思茅的一家老小给扣了。你不给我出谋划策,我先让人给你爹吃板子。

朱公成也不是笨蛋,他有脑子,他的思维逻辑很简单,吃亏的不干,占便宜的大大的要。他知道自己干的不是好事,而且人少,造反定吃亏,且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所以他给杨思茅的下达作战任务,拿下县城不能吃亏,杀盐工不能吃亏,但是仇得报。

然后一切就像演剧本走过场,看在老爹性命的份上,杨思茅不得不向现实低头,在了解来龙去脉之后,就给朱公成出了一计。

趁着举事的消息还没传到县城,先派一伙人,进县城埋伏,然后朱公成拉着人马去海边找盐工算账。

届时县城里的衙役、州兵两三百人,肯定要去海边武力威慑,然后趁着这个当口,朱公成虚晃一枪,在衙役州兵赶到海边之际,再把人拉走,拉往县城。

与此同时,衙役、州兵出城,埋伏在县城内的人马杀入大牢去截囚犯,把县城给攻占了,这时候朱公成率人也已经赶到县城,所以结果就是朱公成占了县城。

虞童、汪晨贵、王曦照、赵东庭四人率兵出县城弹压,结果被杨思茅一个调虎离山,把县城给端了。

事情发展到这里,出现六个利己利他因素可以利用。

其一,盐工群体与虞童等人合流。

其二,现在虞童、汪晨贵、王曦照、赵东庭等人在海边,距离庒县最近,距离海通州城,泰县、灌县最远,

其三,虞童、汪晨贵、王曦照、赵东庭把庒县的人马拉到了海边,这部分人马要赶回海通州城和其他县城,没朱公成快。

其四,海通三县一州,泰县、灌县县令和虞童是一伙儿的,这一点杨思茅很容易得出结论。

所以他考虑想办法调动泰县、灌县的兵马去救援庒县或海通州城,而且庒县出事,其他两个县即便没有王曦照命令,也一定会救援,因为他们跟虞童是一条船上的。

其次是岐帝国的军事体系,也决定了快反速度,但是需要一些刺激条件。

其五,朱公成到目前为止,比州兵快一步,虞童、汪晨贵、王曦照、赵东庭等人还没有预料到事态会如何发展,没有做最坏打算,于是杨思茅考虑,给他们吃一颗定心丸,施一个障眼法,麻痹他们,争取有利时机。

其六,拿下庒县大牢后,了解到一个新的情况,境外势力干涉。

县大牢中有一批十几个人的役囚,据他们反应,盐工当中有外国人,但是这外国人跟咱中国人长一样,也说中国话,但是他们自己人说话,却不说中国话。

而且他们都有个特点,身高很矮,只有一米五,中国人身高普遍一米七一米八,甚至一米九。

这个情况被朱公成知道后,仔细一回忆,发现确实闹事最凶的人里头,就有这么一群“侏儒”,但他不知道这伙人是操着中文的外国人啊。

可杨思茅见多识广,立即想到可能是濒国人,也即是日本人。

这大岐帝国为什么会有日本人,这件事压后再说,但杨思茅得知有外国人,这件事就更好办了。

他一不做二不休,先让人把虞童一家老小给扣了,然后让人化装成老百姓,去泰县、灌县诈谎。当然,不用化妆就很像。

其三,趁着盐工还没组织起来,把屯垦村的老小自己人全都接进县城里,因为县城有粮,屯坑村还有好几千壮劳力,合兵一处。

而与此同时,虞童、汪晨贵、王曦照、赵东庭等人察觉朱公成要造反,同时也在做相同的事,一面派人联络灌县、泰县、海通州城加强戒备,一面组织盐工去包围庒县。

这问题就出在这里,首先虞童、汪晨贵、王曦照、赵东庭等人只以为是乱民,不知道有狗头军师,所以一切行动仍然按正常的处置程序和逻辑。

而杨思茅在拿下县城后已经快了一步,待等虞童、汪晨贵、王曦照、赵东庭做出第一次决定,他又把屯垦村的老小和人马往县城拉。

所以情况就是盐工没有集结起来之前,屯垦各乡已经入城,到此实际上是快了两步。

另外还有一个有利杨思茅的因素,就是时间差。

虞童、汪晨贵、王曦照、赵东庭人能被调虎离山出县城,到做出反应,已经是当天晚上,而杨思茅开始第二步计划才是当天黄昏。

虞童、汪晨贵、王曦照、赵东庭等人都没打过仗,加之对事态预料不够充分,被打措手不及,难免拖泥带水难下决心,造成决策不够果断,这是其一。

其二是四个人分属四个派系,能尿到一个壶里?肯定是不可能的,事发第一时间肯定是在扯皮。

其三,天黑是不利于作战的,尤其是对没打过仗的文官,天一黑都心里都害怕,所以怎么也得等到天亮才敢大动干戈。同时他们对朱公成的低估,也严重影响了判断力。

于是就一个晚上的功夫,杨思茅把人集结到位,同时前往灌县、泰县诈谎的人也已抵达。

灌、泰两县得到消息,庒县反了,第一反应是派人核实,同时准备关闭城门坚守不出。但是就这个档口上,虞童、王曦照派往两县的军卒先后抵达,要求两县坚守县城,召集乡民守备城池。

事情发展到这里,朱公成、杨思茅虽然快了两步,但是仍然没有机会可趁。

于是杨思茅决定去攻海通城,但不是真打,而是虚晃一枪。

因为这个时候盐工正在集结当中,集结归集结,但是还没完成集结,也没有配发兵器,因为武库在县城和州城。

朱公成此时去打海通州城,盐工没有组织,没有领导,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为国捐躯,更重要的是盐工中也有阶层,不是所有人都富得流油,也有赤贫,所以成分复杂的一两万人,短时内根本无法凝聚成有效的组织力量。

这就是军队和老百姓的最大区别,军队有组织度,有领导架构,而老百姓没有。

所以盐工即便集结起来,光编组整顿,完成作战部署,再快,也得有几天时间。

趁着这个当口去打海通州城,盐工不敢追击,最多是派人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