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陛下的CE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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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7章 最后审判日(4)

再度回到帅帐,赵元神色安然,马文修看在眼中,目光遂即又转向沈云卿,二人交换目光后,并未就此说开,而是聊起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

倒是吴应见赵元情绪波动巨大,有些担心,担心沈云卿是否背地里恐吓了赵元。

于是操起鸿胪寺通译无法听懂的俚语问道赵元:

“殿下,发生了何事?”

“没什么,就是有些不适。”

“是不是圣使威胁了殿下。”

“不,没有。”赵元否定道,遂即岔开话说:“今晚洪水而至,城中必会淹水,明日随我前往各地安抚百姓,其他部族的百姓多给与一些米粮。”

“是。”

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转眼夜色已深,亥时七刻,晚十一点还差一刻时,吴滔匆忙入帐,走近沈云卿身旁俯身贴耳飞快说道:

“郡王,井中机括突然大振。”

“哦,随我去看!”

“是。”

马文修目送沈云卿离去,遂即与钟墨俞道:

“钟将军,传令楚将军,西门戒备。”

“是!”

少时来到井边,吕暮然、张翀、朱翁御、陆文四人均已等候在此,凸出井口的木质水平杆,正以肉眼可见的幅度剧烈摇晃。

“郡王,井下的浮筒也在窜动,井下水波震动,应是远方泄洪所致。”

陆文详细说道,沈云卿取来火把向下探去,井下的浮筒晃动剧烈,井水起伏波澜,好像井下支起了锅炉烧开了井水。

这时吕暮然说:

“郡王,可是远处决堤防放水所致?”

“都给我趴地上,听听有无连续震动。”

“是。”

井水的异常波动,也有可能是岐军最近的连续爆破,破坏了地质的稳定,引起的地层坍塌,短时的异常波动,并不能完全确认就是上游放水所致。

如是上游泄洪,水流做连续运动,震动波基本均匀连贯,起伏相对恒定,如是地层坍塌,震动时断时续,时高时低,故而要确定是放水还是地层坍塌,需要判断振动波的连续性。

“怎么样,是否连续!”

“是连续振动!”

吕暮然肯定道,沈云卿又问:

“振动可有巨大落差起伏或时断时续,有过中断?”

“没有。”

“很好。张翀,你去西门告知楚砚杰将军,请其密切留意西郊火台。”

“是!”

“其他人等继续留守在此。”

“是。”

岐军在东、南、西、北四郊要塞土堡之上临时修建了土台,高度约五丈,每隔五尺高度插八个火把,一直插到土台顶端,洪水流过时,借由观察火把熄灭高度,确认洪峰高度,而后估算土台至潮瓯城门的流速,推算出大概的流量,就能知道上游蓄水的规模。

少时回到帅帐,众人竞相投来目光,马文修沉住气,徐徐问道:

“海郡王,神灵如何说?”

“启禀马总管,神灵告诉本王,洪水最快将于一个半时辰后抵达,最晚两个半时辰,也就是今日凌晨前后。”

“哦,神灵当真如此说的?”

马文修挑着眉毛有些半信半疑,他认为沈云卿只要确认上游放水便可,何必多此一举说的这么准确。

此时经由在场通译转述,众人议论纷纷,吴应操着土话与赵元说道:

“左承王殿下,圣使连大水何时抵达潮瓯城都一清二楚,看来真有神灵相助啊。”

“嗯,看来我堂兄气数已尽。”

沈云卿准确定时洪水的到来,无疑给所谓的神鬼之说又添了一分的可信度。

但所谓的神灵之说,归根到底不过是科学的判断和经验的积累。

普通河流的速度在每秒一两米左右,大江大河的流逝每秒三到六米,要确认洪峰流速,必先确定其流量与截口面积,眼下无法确定,就只能取大江大河流速最高值估算,大约是每小时二十公里。

上午观察到腊婆军最远处烟柱约一百二三十里,藉此推断,洪峰将于是五个小时抵达潮瓯。

但洪峰速度远比大江大河流速更快,显然不止每秒六米,尤其是决口放水流速更快,估算其三到五个小时抵达潮瓯全在合理尺度范围之内。

当岐军已经确认上游泄洪之际,身处临时营地的阿杉贵、赵禹仍在等待着诅咒显灵,直到六刻钟后,空气中隐隐传来轰鸣,剧烈的颤动引得赵禹大为震惊。

“这是什么声音!”

话音刚落,只听阿杉贵放声大笑说:

“呵哈哈……是神明显灵了!”

“这就是莫拉木的诅咒吗?”赵禹质疑道,他突然有一种极为不详的预感。

至少在他看来,如果是诅咒,不应该波及自己人,但现在震动就在脚下,而且越来越强烈,显然是冲着自己营地而来,哪怕只是路过的诅咒,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也是非死即伤。

然阿杉贵却说:

“为了找出藏在我们中的内奸,莫拉木大巫师恳求神灵降罚岐人的同时,也诅咒那些心虚内奸,如果谁感到了害怕和恐慌,谁的心里就有鬼,而现在那些惊慌失措的人,就有可能是藏在我们中的内奸。”

要说阿杉贵甩黑锅拉仇恨的本事不是一般大,为了自圆其说稳定人心,不惜给所有人扣上帽子,届时谁有不满情绪,谁就是那个内鬼。

由于阿杉贵、莫拉木掌握了绝对的话语权,在迷信或是宗教占据绝对主导力量的环境下,神往往比什么都可靠管用。

赵禹不善辞令诡辩,被阿杉贵连哄带骗一番忽悠之下再次说服了他。继续又等了四刻,夜色下的轰鸣声愈发震耳,守在屋外的兵士冲忙闯入屋中,神色甚为惊恐:

“禀,禀报护国大人,水,山下有水,大量的水!”

“水!”

阿杉贵故作震惊之色,目光不动声色看去赵禹,此时赵禹眉头紧锁惊疑不定,他说:

“怎会有水!”

那兵士仓惶又说:

“是水,好大的水。”

这时阿杉贵顺水推舟继续说:

“走,去看看。”

此刻赵禹依然蒙在鼓里,被阿杉贵精湛的演技所蛊惑。

少时片刻,二人来到半山腰,气势磅礴的洪水波涛汹涌,隆隆的水声如千军万马奔腾不息。

见此状,阿杉贵故作恍然大悟说: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本护国终于明白了……”

这时赵禹却沉着脸目中闪过一丝诡异,他说:

“你不会是想说,这就是莫拉木大巫师的诅咒吧。”

“难道不是吗!”阿杉贵反问道,继续又说:“我们不应该质疑神灵的意志,这会遭到天谴的。”

“但岐军似乎真的提前得到了消息,但你跟我都不知道这次的诅咒会是洪水。如果岐军仍然守在城外,那他们下半夜就会被洪水淹死,而现在他们躲进了城中,避开了洪水。”

“所以,一定有内奸给他们通风报信走漏了天机。”

“但我们之中没人知道莫拉木巫师的诅咒是洪水,而岐军撤入城中,显然是为了避水,如果我们之中没人知道诅咒是洪水,即便有人通风报信,岐军如果不能未卜先知,怎么能提前回到城中避水。”

“那是因为得到了示警,而岐军只要血祭,就能知道莫拉木巫师的意图。”

“也就是说,岐军确实能未卜先知,有极为厉害的法术。”

“你是害怕了吗!”阿杉贵厉色质问,接着又道:“只要找出了内奸,血祭给神灵,神灵就会再次帮助我们,而抛弃只会撒谎诡辩的岐人。”

“那怎么就知道岐人不会有更厉害的法术。”

“因为神灵绝不会允许贪婪暴虐的岐人为祸人间,更不容许神灵受到欺骗。等洪水一过,即刻召集各部头人,揪出内奸血祭神灵。”

宗教也好,迷信也罢,归根到底的本质是要自圆其说,形成逻辑死循环,让信众的思维无法走出这个逻辑循环。

因此多数打着神的名义的迷信或是宗教,其最大特征是特别能诡辩,大可去翻翻某些“圣书宝典”,所有的措辞十之八九都是模棱两可的模糊用语,但凡是都没有定论,因为没法儿定论。

就说人生来有原罪吧,现代科学解析之后,个体的人就是父母遗传随机组合产生的受精卵孕育的生命,因此不存在所谓的上辈子或是下辈子。

(当然,穿越带来的精神转移寄生应该不算。如果穿越带来的精神转移算是转世,那就不应该记得前世的内容,如果记得前世的内容,那就肯定没罪,因为你掌握了超越时代的认知,大可以制造神技拉拢迷信宗教组织。)

但是呢,某神的解释却不是这么说的,人生来有罪,因此这辈子要赎罪,死后就能升入天堂,或者得到某神的宽恕云云等等。

但怎么才能赎罪法儿呢?

很简单,形式也多种多样。但最大的共同特征都是这辈子给国王和领主做牛做马,任凭驱使,把地里的产出和家里的金子献给他们。

但国王和领主都是神的奴仆,因此在神的道德内是不被允许向信众收取好处,所以就发明了“税”这个工具,交税是为了让国王和领主更好的为神服务。

至于你死后能不能上天堂,那就只有你死了之后,你自己最清楚。

所以由此可见,所谓的宗教原罪,根本动机仍然是利益,而站在统治阶层角度,利益变得更为广义,笼统概括一下,就是维护自己的统治地位。

但是要把利益从老百姓手中盘剥过来,就需要有个自圆其说的说法,于是不少地区文明,宗教逐渐变成一种统治工具。

搁当下,各部族头人的日益不满,正在动摇阿杉贵、赵禹的权威,而眼下打也打不过,逃也不能逃,面对内部日益激化的矛盾束手无策,就必须甩黑锅拉仇恨,转移矛盾焦点,找个替罪羊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