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陛下的CE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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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8章 最后审判日(5)

洪水来势凶猛,于半个多时辰后抵达潮瓯以西十多里,巨大的轰鸣声引得岐军兵士躁动不安。

“将军快看,西郊土台的火把熄灭了!”

一将手指西郊土台,楚砚杰掏出望远镜循迹望去,心中满是震惊。

“两丈,水深至少两丈!”

众将闻讯吃惊,一人飞快说道:

“潮瓯城城墙还不到一丈五尺,这是要淹入城中啊!”

“快,擂鼓,鸣锣,让弟兄们撤下城墙,快!”

“是!”

洪水来势凶猛,鼓声一起,坐镇城中帅帐的马文修脸色陡然一沉,下刻目光看向沈云卿说:

“是鼓声!”

“是鼓声,还有锣,看来水势凶猛,若是我军在城外,定是死无葬身之地!”

此前与楚砚杰约定,如水是土台第一层火把熄灭,便敲更,而敲更示警的声音传播效率低下,有鉴于五尺水深威胁不大,敲更示警的使用概率不是更高。

如是第二层一丈处火把熄灭,则鸣金,第三层一丈五尺处火把熄灭,吹短牛角号,同时敲响铜锣,城墙守军迅速撤下城墙前往东门,第四层两丈处火把熄灭则擂鼓,持续敲锣。

第五层两丈五尺火把熄灭,吹长角号,持续敲锣,第六层三丈处火把熄灭鸣钟,持续敲锣。六层以上持续鸣钟,同时也意味着潮瓯城将被全数淹没不复存在。

之前预估水深一丈左右,现在超过两丈,其威胁程度已经不是重创岐军,而是要制造全军覆没。

马文修与沈云卿谈话经由双方通译转述在场众人,由于都是暗语,赵元、吴应等人并不清楚二人所谈究竟所指何事,也不清楚鼓声的意义。

见赵元、吴应二人有话想说,却有欲言又止,沈云卿心中酝酿许久,拿捏了分寸说道。

“左承王是在想这鼓声与锣声是何意吧?”

“是的,不知圣使大人可否如实相告?”

“我军在西郊外立有土台,土台每高五尺插八个火把,如此洪水淹过便能知道水深几何,这鼓声,恰好是水深两丈的示警。

我朝的一丈,约合腊婆的十二尺,两丈相当于腊婆的两丈四尺,这水深比城墙还高数尺,淹死我军的同时,西门城墙也将冲毁,同时大水可能波及城内,因此眼下城内也未必安全。

一旦西门城墙垮塌,大水淹入城中后果难料。左承王阁下现在明白了吧,阿杉贵、赵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已经不顾潮瓯百姓死活,要连同岐军一起杀死。”

“这……”

赵元大惊失色,而这一席话引得在场众人一片哗然:

“比城墙还深的水,这怎么是好。”

“万一城墙坍塌淹入城中,我们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大巫师的诅咒就是六亲不认滥杀无辜吗,简直天理难容!”

“早知如此,就不应该相信木珐、阿萨雀的鬼话,竟然连自己人都不放过!”

众人怒不可遏,谩骂声不绝于耳,但沈云卿相信,阿杉贵、莫拉木本意绝非要殃及潮瓯城老百姓。

纵然再心狠手辣,也要顾忌其他部族和舆论的感受,而且好歹是近十万老百姓,死在自己人的手中,没法儿向全国交代。

但是靠着人为土法蓄水泄洪,水量根本无法控制,纵然莫拉木没有淹死老百姓的心,但一旦开始泄洪,大自然的力量将不在是人为所能控制。

尤其是当下严重缺乏技术手段与工程经验,贸然蓄水泄洪,对人口稠密地区行洪的后果难以估量。

潮瓯的城墙才不过五六米,洪峰的高度却有七八米之高,西门城墙经不住洪水冲击,垮塌后大水势必要冲入城中。

尽管极可能是莫拉木、阿杉贵的无意之举,但却不妨碍沈云卿借机大肆炒作,深化离间的效果。

毕竟这水超过个城墙高度,直接淹入了城中不是假的,再也没有如此直观的宣传效果。

西门城墙上下的岐军迅速撤往城东,逃窜的速度极为惊人,为以防万一,今夜岐军尽数脱去了甲胄,只带兵器,为的正是万一洪水淹入城中好游泳逃命。

巨大的洪水在夜色的掩护下,急速通过西郊奔向潮瓯,于一刻中后抵达城外,水势撞击城墙产生的巨大轰鸣令人为之一震,就像是山体崩塌瞬间雷霆万钧之力,泰山压顶之势,摧枯拉朽横扫而过,激起磅礴气势。

水至城墙受阻城外,卷起滔天水浪,后浪推前浪,前浪迅速没过城墙淹入城中,激起狂涛拍岸,犹如千军扫过势不可挡。

五分钟后,城西呼声迭起,大水灌入街道冲毁房屋,数分钟后水势抵达帅帐,地面的积水缓缓没过脚面,现场一片死寂。

马文修双手压在膝盖上默不作声,沈云卿同样无动于衷,心里其实虚得很,他现在恨不能从海里将龙王揪出来,给自己站台治水。

水位迅速攀升,没过脚面后数分钟淹到小腿肚子,随后又是地面一震,耳边传来巨响,沈云卿迅速意识到,可能是西城城墙被大水冲毁。

不等他开口,一旁钟墨俞飞快说道:

“将军,刚才这声响,恐怕是西城城墙塌了。”

“嗯。”马文修略作点头表示了肯定,随后看向赵元,颇带讽刺说:“左承王阁下,这就是贵国的诅咒?是诅咒我军,还是诅咒全城百姓?”

“呃,这……”赵元无言以对,确切的说,耻于再为莫拉木辩解。

这时沈云卿接过话说:

“经此劫难,潮瓯之下农田将不复存在,城中储粮与我军粮草也将受损大半,如此城中口粮恐怕只够三四月之用,左承王阁下,眼下城中头人尽数在此,不妨今晚就商讨出一个对策如何?”

“不知圣使大人有何良策,可助我潮瓯百姓度过危难。”

“其实很简单,我军入城至今已有五月,本使极尽诚意,而在场诸位却执迷不悟助纣为虐,纵然本使此前所言诸多事实尔等不信,现在水淹潮瓯城,难道是我军所为?断绝近十万百姓生计,也是我军所为?何等荒谬!

眼下全城安危只在朝夕之间,诸位若不能真心归附我军,继续勾结阿杉贵、赵禹等贼,想来日后还有比今日更为凶残之举,届时本使纵然有三头六臂,恐怕也救不了尔等。”

“那圣使的意思是……”

“本使将祈求神灵,对赵禹、阿杉贵等人之卑劣而行加以严惩,故而赵禹、阿杉贵等贼覆灭在即。而潮瓯城的劫难却只能靠我等自行解决,因此本使希望诸位在洪水退走之后,尽快组织百姓恢复城外耕地、水渠,种植稻米口粮,以解粮草危机。

本使言尽于此,是要坐等饥荒,还是真心归附我军,两条路给诸位自己选,左承王阁下好自斟酌。”

言罢,此刻水已经没过膝盖,沈云卿立身而起以避免水进一步淹到自己。

一席话经由双方通译转述,引得众人面面相觑。

由于有意回避鸿胪寺通译,头人们谈话大都使用潮瓯土话,通译难以准确翻译内容,他们说了什么,也无从得知。

但脸色、语速、目光和肢体动作却是无法掩盖人的本能反应,沈云卿不动声色的来回扫过现场每一个头人的脸上,藉此观察他们的心理转变。

正所谓敬酒不吃吃罚酒,蜡烛不点不亮,这些个土民头人不到火烧眉毛,是根本不会做出妥协。

此前迟迟不与赵元透底,便是为了此时此刻打破他们不切实际的幻想,逼迫彻底倒向岐军,接受支配。

水渐渐已达齐腰深,洪水带来的现实压力,也在潜移默化中转向切实感受的心理压力,岐军在场岿然不动,便是最大的震慑与压力。

待等众头人意见趋于统一,沈云卿见机成熟,遂即又与赵元说:

“左承王阁下,诸位讨论出结果了吗。”

“回圣使,多数头人同意大水退去后,尽速重整土地种植稻米,缓解明年缺粮之危。”

“如此说,并非所有头人都同意?”沈云卿冷声质问,心里其实是不痛快的,都逼到了这个份上了,竟然还有人想回避现实,简直岂有此理。

见沈云卿脸色极为不悦,赵元连忙又说:

“圣使大人明鉴,此番洪水受灾甚广,全城近十万百姓生计无着,吃穿用度巨大,故而难以自给,因此颇有困难。”

“只要各部头人诚心归顺我朝,一应需求我朝照准,请左承王明告诸位,无需担心。但如若继续执迷不悟勾结赵禹、阿杉贵等贼,今日丑话本使先说在此处,谁若再有勾结,我朝严惩不贷。”

“是是,在下一定好生规劝众人归附天朝,绝不再生复反之心。”

赵元态度颇为诚恳,沈云卿相信,几次三番设计引诱圈套,以及赵禹、阿杉贵的“倾力相助”,已经令其彻底打消顾虑,全力投向岐军。

水位在达齐腰深后停止上涨,于天亮时回落至臀部,众人头陆续散去,返回各自家中处置昨日洪水带来的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