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陛下的CEO
60541100000610

第610章 批斗与自我批斗

“海郡王,你这不是害本官吗。”

“本王是为朝廷国运着想,李大人也当为朝廷分忧,以此为荣。”

“本官无德无能,岂能担此重任。”

“本王说李大人能,李大人就能担此重任。”

“本官年事已高,身体多有不适,海郡王另请高明吧。”

“李大人,本王今天就把话说明了,大人此番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沈云卿!”李义清急红了眼,八年间还是头一次直呼沈云卿大名:“本官当年好歹待你不薄呀,即便有恩怨,你也不能这般害我呀,忽喇汗帐那是能去的地方吗。”

“忽喇呆得,李大人就去不得?”

“少给我装糊涂,本官就是不去如何。”

“有陛下圣旨在,由不得李大人不去。”

“那本官就称病。”

“本王就抬着你去。”

“你,你这是存心是要跟我过不去!”

“放肆!”沈云卿一掌拍在桌上,颇有些恼火,这时外堂门外的护卫闻讯入室:“都出去。”

“是。”

待等护卫退走,沈云卿继续说道:

“李义清,我朝国运系于议和,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由不得你不去。”

“本官一无德,二无能,你凭什么让我去。”

“正因为李大人无德无才,才能担此重任。”

“你……”李义清气的发抖,眼冒黑星,换做是以前,一定要把沈云卿抓起来下大牢,定个出言不逊,藐视朝廷命官的罪名关上十年,但现在,后悔也晚了。

“实话明告诉你李大人,议和大使非你莫属。”

“我今日就称病,大不了我辞官不做了。”

“你敢!”

“哼!”

李义清拂袖而去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沈云卿气的也够呛:

“这些个贪官污吏,真不是个东西。”

换做是平时,沈云卿绝不可能让李义清这种贪官污吏出使议和这么大的事,但现在忽喇处于战争狂热状态,跟他讲理是没用的,用强硬政策逼他,只能让忽喇以超强硬回应岐帝国。

一旦把忽喇逼入死胡同,再想下台阶就很困难,因为没有时间,如果没有罗哈诺这个意外,就是明年拖上一年也无所谓,因为忽喇是拖不起的。

现在是岐帝国时间上拖不起,就不能用强硬姿态与忽喇耗着,消耗的越久,对岐帝国越不利。

一旦忽喇得知西线罗哈诺对岐帝国开战,岐帝国与忽喇短期内再无议和可能,这就要求朝廷派出相对低姿态,但又不失硬度的使团,李义清的软硬恰到好处,可惜他不识抬举。

沈云卿即刻赶赴户部,去找桑劲川商议,刚到章台户部,就看见户部官员和御史、刑部、礼部在逼宫,围着桑劲川搞批斗。

“海郡王,你可总算来了。”

“御史大夫王柬呢?”

“称病回府了。”

“真是会找时间撂挑子。”

御史大夫王柬现在兼任户部侍郎,李义清出任议和大使,身为御史大夫和临时户部侍郎的王柬有失察之责,王柬担心被围攻,但又不能反对,刚一退朝就称病说是头晕心慌,回家将息,请假五日。

现在文官分成了两拨,以御史中丞郭萧逸为首的一拨人去御书房闹着,其他官阶较低的在户部折腾。

户部侍郎病休,官阶最高的只有桑劲川,所以现在户部其他郎中、员外郎也反了,撺掇了御史、吏部、礼部来折腾,而且史官也参合了进来,竟然还有人提了一首诗,贴在了户部大门上,诗是这么写的:

“青山忠骨血未干,今又烽火燃边城,油郎奉金逐胡虏,明日送女种瓜归。”

要说这些个文官真他妈的缺德,骂人都不带脏字。

前两句都好理解,后两句水平很高,这里的“油郎”指的就是李义清,李义清祖上是油商,如今他又是户部郎中,油郎油郎,就是有郎有郎,有个户部郎中。

说是烈士的鲜血还没干,尸骨还没得到安葬,但李义清就捧着金银珠宝,带着一张嘴打跑了忽喇。以此讽刺李义清这个软骨头,戳他的脊梁骨。

第四句的“明日送女种瓜归”,这句虽然粗俗,但就很有深度,光看字面理解似乎牛唇不对马嘴,明天送女就能种瓜拿回来,似乎是狗屁不同。

但是很多政治诗歌得看时代背景,首先“送女种瓜归”眼下已经发生了,指代的就是胭脂公主楚惠儿和亲失败,结果拉扯了四个孩子回娘家,这四个孩子就种瓜得果。

再引申一层意思就是指责和预见这次议和,又是一次议和与妥协,妥协的结果就是女人倒霉。

历代中原王朝打不过游牧民族议和,都有一条默认潜规则,就是允许游牧民族掠夺和强奸汉族女子,中原王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明日送女种瓜归”的最深层意思就是朝廷又要允许游牧民族肆意强奸妇女,而这个罪魁祸首就是李义清。

当然,出这个主意的是沈云卿,为什么没人冲沈云卿去。

其实不是没有人冲他去,而是文官集团也是欺软怕硬的主,他们内部往往需要先自我批斗一番,找到共同目标和阵营。现在批斗桑劲川、李义清,就是在寻找共同阵营的过程中。等到批斗完了,才会轮到沈云卿。

其次是沈云卿不太好惹,而且沈云卿一贯都是以强硬著称,说灭国,亲自出马就把四个江东大的腊婆给灭了,所以不像是沈云卿的用人风格。

议和就议和吧,怎么也没想到会让李义清去。所以现在文官内部还没搞清楚是不是沈云卿出的馊主意,有没有其他情况,万一批斗错了可能招惹一尊大神。

沈云卿的现身无疑救了桑劲川一命,在场官员声浪滔天,一人一句话都能把人淹死。

“肃静,各位大人肃静。”

沈云卿大扯着嗓门,现在很想有个铜锣敲两下,压制压制嗓门。

喊了许久,百官的声浪才小了那么一些,冲在最前的御史就说:

“下官吴兆斗胆敢问海郡王,安排李义清出使忽喇的是不是郡王殿下。”

“是本王,并非桑大人之责。”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吴兆声色沉了三分说:

“那李义清贪生怕死嗜财忘义,何德何能能替朝廷出使忽喇,还请海郡王给诸位大人一个说法。”

“那好吧,本王今日就给诸位一个解释。首先,本王现任外藩寺卿一职,主掌对外邦交事务,这一点诸位都应该清楚,但诸位不清楚的是本王有全权之责推荐驻外使节与出使人选,因此陛下会优先考虑本王推荐人选。

其次,本王选人,只看出使任务人选合适与否,至于是否贪生怕死贪赃枉法,只要不出卖朝廷,本王一概不问。

其三,此番出使人选,必许符合本王五点要求。其一,贪生怕死,其二奸诈圆滑,其三善于察言观色逢迎主宾,其四能说会道颠倒黑白,其五做人得有底线。凡满足此五点者,可出任此番议和使节。”

此言一出,百官顿时哗然,御史吴兆的脸色都清了,这个世上,或者整个历史上,能敢这么说的就沈云卿这一号。然后就见一旁的一众史官笔尖在那唰唰的写呀。

这时就有人说了:

“这是祸国殃民之举,岂有如此选吏的道理。”

“对,是置朝廷的江山社稷于不顾。”

批骂声就像潮水一样铺天盖地充斥在耳,沈云卿终于体会到什么叫“舌战群儒”。

他干脆不再作答,搬来椅子,往户部大堂一座,泡上一壶水,然后就看着各位骂他,反正他心理承受能力强,你们要骂就骂,然后吩咐护卫,把户部、吏部、御史台的热水给断了。天黑之前不给供水,等你们骂口渴了,自己也就散了。

不过他这副死相气的百官够呛,堂堂郡王竟然耍起了无赖,可就是没人敢说。毕竟沈云卿的资历摆在那里,谁卖国也不应该是沈云卿卖国。

然后又骂了一阵,一阵之后终于开始消停。

见声浪减小,沈云卿开口说:

“怎么不骂了。”

这时吴兆说:

“郡王好歹也是秀才,如此态度,令我等同僚心冷不耻。”

“不是本王说你们,你们这些文官,都给圣人训导给读傻了。”

“你,你……”吴兆气结,百官气结。

“本王知道,诸位一定觉得本王没考过科举,没进过太学,所以本王就是一个小小的秀才。而且在诸位眼中,五年之前的轩禾书院,就是不学无术误人子弟的歪门邪道,这些本王其实都清楚。当然,也不是要找诸位秋后算账,本王绝不是这等小人。

但本王想说,无论读什么书,拜什么师,首先得清楚知道人活需要什么,不需要什么,然后才是理想抱负,个人气节。朝廷也是如此,百官得知道朝廷需要什么,不需要什么,然后朝廷才能治理天下。

本王一直认为有多大的本钱做多大的生意,外交亦是如此。眼下朝廷这么大的烂摊子,延绵几万里烽烟四起,诸位知道朝廷现在需要什么,不需要什么,诸位知道吗。”

“那海郡王你说,朝廷需要什么。”吴兆问。

“时间,朝廷现在需要时间,朝廷现在最没有的是时间。不是本王恐吓诸位,悲观的说,只要半年,也就是明年三月开春之前,如不能与忽喇达成议和,那在站的诸位大人可以给自己和家小准备一口上好的棺椁,做好为朝廷殉国的准备。”

“海郡王,你是这是危言耸听!”

“不是本王危言耸听,事实便是如此。攻打波兹津的罗哈诺军有三十万人,而我军在西域只有三万人,孰优孰劣碧波双清,需要本王多说吗。

一旦西域失守,忽喇将不会与我朝继续议和,而会坐等罗哈诺攻入天山。届时西域、天山,乃至呼延各地的番民、土民都将反叛朝廷,数以百万的番民在罗哈诺唆使之下,向东攻城略地,攻入陇西,这绝不是本王危言耸听。

届时忽喇再从漠北南下关外攻城略地,朝廷是什么恶劣形势,诸位自己想想也知道。”

“这与李义清出使忽喇又有何干。”

“那本王请问吴大人,如果是大人您出使忽喇,您准备如何应对。”

“自然强硬以对绝不低头,绝不有损我朝威严。”

“那好吧,以都勒阔的秉性,他会杀了你。然后在场诸位又会谴责批骂忽喇如何残忍,如何没有人性,如何野蛮,但是有用吗。

从神都去一趟汗帐得要四十余日,冬季要两月,忽喇杀了我朝使节,我朝人头多骨头硬的大有人在,大不了再派也就是了,但是派一次就是两个月,两次就是四个月,我朝有这个时间反复派遣使节吗。

现在的忽喇,虽然已经不是六月前那般险恶,但是仍有与朝廷对峙拖延的本钱,少说能再拖一年,而西域、天山两地不用一年都将失守。同时当地番民土民也将揭竿而起反我朝廷,届时什么处境,诸位难道不清楚?

议和非本王所意,但应该以现实为准,朝廷的现实处境唯有议和。如果诸位有议和速达之法,且一定能成功,可以向本王提请,如若可行,本王也不吝改换人选,在场的诸位有吗。”

现场先是一阵议论,御史齐承宽上前说:

“海郡王令李义清为使,难道就能达成议和使命!”

“不错,但凡只要符合此前五点者,就能成功议和,本王可立军令状,诸位敢吗。”

一言既出,众人哑然。

南征之前,沈云卿是立过军令状的,当时这帮子文官都等着时候戳他脊梁骨,但竟给沈云卿攻灭了腊婆,军令状也就成了一纸空文。

沈云卿敢立军令状,正是吃准了这些文官大都是尸位素餐光有一嘴,没实干还能里的饭桶。

这时吴兆又说:

“李义清贪生怕死胆小如鼠,令他出使忽喇,只会被忽喇吓破胆,让朝廷蒙受更多损失,无论海郡王说的再有道理,我等也不同意李义清出使。”

“那按诸位的意思,既要与忽喇议和,又不想付出代价,本王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干脆让岐军把忽喇荡平,荡平既议和,然后死上一两百万青壮,多两百万寡妇,四百万丧子的爹娘,诸位就解气如愿了?

本王可以负责的告诉诸位,现在的朝廷需要在四个方向与七国用兵作战,纵横跨度达万里,本王已经核算过,如要击败七国,朝廷至少需要四百万大军,三千万民夫,两亿百姓投入转运与生产,耗费钱粮至少四十亿贯,才能勉强维持边境安宁。

对付忽喇,至少需要百万大军,五百万民夫,四千五百万百姓从事运输与生产。这笔账你们自己掰着手指头算算,如何打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