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此去是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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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错过

七月里,枣树正繁盛。郁郁青青的叶,沧桑古朴的枝干,还有稀稀疏疏挂在梢头的小粒枣子。每个看过去的人,都会为之动容。然而赌坊后院里这枣树,却在叶子里夹了不少枯黄,半死不活的样子,让人心疼。

苗炤瞧着叶光纪手心里的黄叶,忍不住浑身一震。

“地力不足……难道树下藏了东西?”

叶光纪不答,反手拔刀高举,看定前方重重落下。

斩!

一时间,泥土石板俱都粉碎,被大力的斩击推着炸裂般飙飞出去,留下一步宽的狂野刀痕。苗炤探头朝里面瞧,果然看到了密室,可惜的是,密室里除了桌椅铺盖之类生活的用品,其他什么都没有。

“空的。”

叶光纪一边缓缓收起手中尺许长的断刀,一边说道。

苗炤摇摇头。

“并不是空的,至少之前不是,你看,这里面灯都亮着,被褥也都还没收拾。种种迹象都表明有人住在这里,而且是刚刚离开,也许就只是比我们早了一步。”

~

空无一人的山林中,口哨声传得很远。突然树枝上飞鸟惊起,伴着哒哒蹄声,灰色的小马疾驰而来,在两个灰头土脸的人面前,长嘶一声停下。

“小妹妹!”

茗澜开心地拍拍手,小跑过去,拿手抓挠灰色马驹的脖子。

一寸诗也慢慢走过去,他从马背上摘下两只布囊,并且把其中一只交到茗澜手里。

“拿去看看吧。我做了多余的事,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这是什么啊?”

揣着好奇,茗澜打开布囊。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把伞和一套衣裙。

~

溪水缓缓流淌,倒映着茗澜可爱的脸,发梢还带着润湿。身上虽还是蓝紫色衣裙,样式绣花却不同了,显然她已经另换了一件新的。不远处,一寸诗站在树后,他满身沾了尘土的衣服,也早早换了下来。

这时茗澜才有心思打量起手中伞。

青绸伞面跟记忆中一模一样,伞骨已经换成了韧性极好的竹片,伞柄也有明显的改变。

“这是铁桦木,你的伞实在不太牢靠,我随便碰了一下,伞骨就断了。没办法,只能让人给你修了修。你看这里,扭一下试试。”

茗澜不明所以,就真的抓着伞柄扭了扭。

噌——

一道纤细冰冷的亮光从伞柄滑了出来。

“哇,是剑!你怎么想到的,居然把剑藏在伞里,真是太有趣了。”

“咳……咳咳……那个其实吧,不是我想到的。”一寸诗摸了摸鼻子说,“我找朋友修伞,结果他就给修成了这样,你要是不喜欢,我之后再托人给你弄个跟以前一样的伞。”

“我当然喜欢啊。”

茗澜拿着伞,开了又合合了又开,整片林子都飘起了她清脆的笑声。看着茗澜笑,一寸诗也笑了。

世上的事都要分作两半来看。有昼,有夜。有阴,有阳。有开心,有不开心。

现在就是这样。茗澜和一寸诗笑得很畅快,另一个人却用手指塞住耳朵,艰难忍耐着,终于他忍无可忍跳了起来。

“啊啊啊啊!我受不了了!大白天的,有没有公德心,不知道别人要睡觉吗!”

看着旁边杂草丛中突然站起来个满身破破烂烂的叫花子,一寸诗悄然上前一步,侧过身子把暗暗把茗澜护在背后。可是茗澜完全没有被保护的自觉,她钻了出来,甚至窜到叫花子近前。

“诶?你是什么人啊,怎么在这里睡觉?”

“我乐意在这里睡觉,这林子又不是谁家的,我睏了就想躺着。天不管,地也不管,人嘛,就更管不着了。”

一寸诗始终警惕着突然出现的叫花子。

他可不相信真有人会直接躺在这荒山野岭的杂草里睡觉,不说风雨骤来要怎么躲雨,单说林子里的野兽毒虫就能轻易要了一个人的命。而且……

“如今的江湖,能离我这么近都不露出马脚的高手,可没有多少。”

一寸诗暗自喃喃道。

这声音虽低,可在场的人都身怀武功,耳聪目明,皆是听得到的。茗澜少女心性,风一吹,话就从耳朵边上过去了,半个字也不会落在心上,老叫花子却深以为然。

“嘿嘿,知道我是高手,还不赶紧躲远点。还有你,小女娃子,你干啥……别动我衣服,走开走开,莫离我这么近,小心我动手伤了你!”

“不是啊,你衣服上有虫子。”

说着话,茗澜把手收回来,果然捏着一条小拇指长短的虫子。

谁知那虫子扭动的身躯刚落在老叫花子的眼里,老叫花子的脸立刻就白了,像是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东西。

“拿走,快拿走,不要过来啊!”

茗澜玩心大起,捏着虫子又往前靠了靠,虫子被高高举起,几乎贴在老叫花的鼻子上。

只听噗通一声,老叫花子直挺挺倒在地上,两眼翻白,浑身不停抽搐着,看样子已经是不省人事了。茗澜这才发现自己做了错事,赶紧扔开虫子,蹲下来用手使劲推了推老叫花的胳膊。

“被……吓晕了?”

一寸诗也懵了。

真是不可思议啊。一个敢在荒山野岭草丛里倒头大睡的人,居然怕虫子,这事就跟笑话似的,那般不可思议。

他瞧着茗澜,茗澜也在盯着他。

“怎么办?”

两人分别从对方的眼镜里看到三个字。

茗澜有些别扭。她近来似乎与昏倒的人有缘,先是叶光纪,后是老叫花子,似乎她来这江湖就是为了看别人一个又一个晕倒在他面前。

一寸诗与茗澜商量后,决定把老叫花子带着,一起走。

“小澜澜,你来牵马,我把他扶上去。”

~

镇子离舜安城不远,来来往往的行人都爱在这里歇息一晚,才上路远去。这镇上只有一个酒楼,酒楼里今天总共来了四次怪客。

一次来的是野厨子,一次来的是赌鬼十七,一次来的是女巡捕苗炤,最后的正是茗澜、一寸诗与老叫花子三人。

老板从酒馆匆匆迎了出来。他热情又客气,快步拦在门前。

一寸诗扶着刚从马背上放下来的老叫花子,不禁调笑起来。

“我还以为天下所有的酒楼,都不会故意把生意挡在门外,怎么到了这镇子,规矩就好像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