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此去是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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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古怪镇子

老是盯着一个地方看,很无聊,也很有趣。虽然无聊和有趣大多数时候都是相反的意思,但是在茗澜心里却不同,尤其是经历了这段鬼哭林深处茅屋的生活之后,他就更能品味到坐在那里,盯着某个地方,一看就是半天的乐趣。

打坐片刻,苗炤体内的气血平复下来。她顺着茗澜所看的方向瞅了一眼,不禁感慨起来。

“真没想到,这么个小镇子,街上居然比舜安城还要热闹……”

“是啊,确实很热闹呢。”茗澜点点头又摇摇头,“可是那位大哥究竟在找什么啊,这都走了四个来回了。还有那位阿婆,腿脚比赭色短打的大哥利索多了,我已经第七次看到她了。”

苗炤心中一紧,握住茗澜的手问:“你是说有人在这客栈门前绕圈子?”

茗澜说:“不是有人绕圈子,是这些人都在绕圈子。”

听到茗澜如此说,苗炤心中立刻出现一个大胆的想法。她小心翼翼回头瞟了一眼账房先生,再瞧了瞧半睡半醒的店小二,拉住茗澜的手就上了楼梯。她脚步不停,走过二楼,走过三楼,最后在不大的天窗下纵身一跃,整个人就上了屋顶。在苗炤身后,茗澜有样学样,同样轻功上房。

茗澜刚踩在瓦片上,就发现苗炤正立在屋脊上向远方眺望。

“苗……”

“嘘!过来!”

茗澜闪身过去,顺着苗炤指的方向往外看,只一眼就忍不住倒吸凉气。因为那里是一片空旷的街道!

“镇里别的地方没人?!”茗澜压低声音讶然道。

“嗯。”苗炤点头,“确实没人,而且如果我所料不错,客栈前面街上的也不是东园镇镇民。”

苗炤不敢往下说,也不敢往下想。有谁会知道两人行踪呢?又有谁会不惜费时费力营造这么一个假的镇子来骗两人呢?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之前苗炤只想找到对小女孩行凶的歹人,现在她才发现可疑之处。

以鬼哭林的宽度,一个身负重伤,连走路都困难的小女孩,是怎样通过的呢?除非有人故意放任小女孩逃到血大夫方有命的茅屋!如果小女孩从一开始,就是个用来钓人的饵,那么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苗炤说:“走,我们下去。”

茗澜答应一声,猫着腰走到天窗的旁边,跳了下去。她之后,苗炤也轻巧地下来,落在三楼的木廊道上。

苗炤低声问:“你的伞呢?”

茗澜说:“在房间里放着,我们现在要到房间去吗?”

苗炤突然很严肃地说:“走江湖,兵器就是你唯一能绝对信任的朋友,你的伞就是你的命,无论何时都不要轻易离手!”

她见过四时风雨剑,知道茗澜剑法厉害,可是她却从来没想过,茗澜更强的其实是拳脚功夫。与出招凌利的剑法相比,以灵巧见长的听叶功,才是茗澜真正擅长的武学。

茗澜与苗炤两人共住一间客房,就在老叫花子隔壁。

两个人衣衫整齐,刀剑也各不离手,他们只在全心全意做一件事,那就是等。苗炤只是个小小的巡捕,茗澜也不过是个初出江湖的无名小辈,却有人不惜花费巨大精力,做出一个虚假的镇子,来迷惑他们。肯做出这般大手笔的人,一定不会简单的仅仅只是想要杀人。

日已偏西,泛黄的阳光中晃晃悠悠走来两骑骏马。

马上的坐着人,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女人握着一卷书,边走边看。男人抱着条小白狗,慢条斯理地抚摸着。

镇口早有人等在这里,看到骏马走来,麻溜地上前牵起缰绳。

男人抬头望了一眼看似繁华的街道,问:“东园镇以前有这么热闹吗?”

牵马的人回答:“这个……小的实在不知道。”

“罢了。”男人搔着小白狗的脖子又问,“我让你们留的人呢?”

“在的,两个女人,都在客栈里。只不过……”

话到一半,牵马的人欲言又止。

“只不过什么?”男人说。

“客栈里除了两个女人,还有一个别的客人,是个老叫花子。”

女人突然合上书,问:“叫花子也有钱住客栈?你怕不是被人给骗了吧。”

牵马的人赶紧说:“那老叫花子确实住不起客栈,可是有人请客,所以我们也就只好让他住下了。出钱的就是那两个女人。”

女人拿卷起来的书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手心。

“那老叫花子都做了什么事?不要瞒我,一件件都细细说清楚。”

牵马的人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吃菜、喝酒、睡觉。菜吃了三盘,酒前前后后喝了六壶,然后就在客房里睡下了,呼噜声简直能把房顶给震翻。”

抱着白狗的男人嗤笑一声,说:“既然是饿疯了的叫花子,胃口好也不奇怪,不用管他。”

说话间两匹马已经到了客栈门口。

男人和女人俱都翻身下马,稳稳走进客栈,柜台里的账房先生依旧看书,店小二却迎了上来,不动声色递出一枚竹片。

男人和女人选了座位坐下,很快小二端着菜过来,在桌子上摆好。

男人摆摆手,店小二退下,再次走到柜台边上,靠着打瞌睡。

桌上有四冷四热共计八样菜品,可是桌子边的人谁也不碰。男人的注意力一直都在白狗身上,而女人却已经收起了书,从随身的布囊里取出一张精致的琴,横放在桌上调着弦。

“你打算什么时候见那两个女人?”

女人一边摆弄自己的琴,一边好像漫不经心地问。

男人说:“不急,且在这里住一晚,明天我们也出门看看这镇子的景致。”

“假的成不了真,时间一久就要被识破。不管你为什么执意要亲眼看到那两个女人,我呢,只提醒你一句,万事宜早不宜迟。断刀叶光纪能看入眼中的女人,可不会是蠢货,说不定什么时候,你搭出来的唱戏台子就塌了。”

“不用什么时候。如果我没猜错,这戏台子早就砸了。”男人满不在乎地说,“然而你看,那两个女人还都在。”

“是啊,都在,一个也不缺。只是你为什么会觉得他们已经看穿了呢?”

男人轻哼一声,不再言语。

调琴的女人一定知道这假镇子为什么会被看穿,抱狗的男人也知道女人一定知道为什么会被看穿。可是他们偏都做着自己的事,互相之间心照不宣。

突然二楼的门被撞开,老叫花子晃晃悠悠走出来,看样子仿佛之前的酒劲儿太大,到了此时也还没消退。

“店……店家……酒菜都……都……送上来……我……”

断断续续的话还没说完,老叫花子脚下一个不慎踩空,整个人咕噜噜就滚了下来。

酒不是药,有时候却比药还要神奇。

只见那老叫花子的头明明已经被摔破,胳膊也呈现出不自然的扭曲,可是他本人就像半点也察觉不到。借着残余的酒劲,身子一梗,就又站了起来,继续晃晃悠悠往前走。而此时老叫花子前方不是别的,正是那一男一女落座的方桌!

店小二和账房先生都惊呆了,身体不住发抖。

他们现在已经不敢乞求活命,只希望那两个坐在桌边的人,之后能给他们个痛快的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