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铁骨2:血染北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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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福祸双依

1.

朝阳下,直系二师师长张弘栾骑着枣红马,脸上焦急万分,声嘶力竭地催促手下官兵加快速度,手下一群校尉看到筋疲力尽的手下还是慢吞吞地跑,气得举起手中的皮鞭狠狠地抽下去,打得士兵们哭天喊地,抱头鼠窜,整个队伍的逃命速度缓缓加快。

“师座,咱们正北方向发现一队二十余人的骑兵,与咱们保持三百米的距离同向移动,估计是唐生智的追兵,他们定是在监视,等候大部队追上咱们。”一个尉官策马跑到张弘栾身边报告。

张弘栾焦急万分:“老四,你领着自己的弟兄冲过去干掉他们!一团立刻抢占前方那个土坡,掩护弟兄们撤退并负责断后,其余各部给老子跑起来!”

“遵命!”

被称为老四的骑兵连长大声吆喝自己的残部,四十余骑骑兵很快聚拢到老四身边,端起马枪跟在老四身后快速向北冲去,急促密集的马蹄声震得地面尘烟四起。

距离两百余米时老四惊讶地发现,监视自己的二十几个唐生智骑兵全都下马了,老四见此良机大吼一声,拔出马刀挥师冲击,打算要给这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王八羔子一个深刻教训,他手下弟兄也全都精神大振,均以为只需一个冲击就能让对手全军覆没。

正当老四及其部下高速冲到百米距离之时,对方下马的骑兵突然抄起地上的五挺机枪齐齐开火,密集的子弹打得四十余骑人仰马翻,转眼没了一半,冲到五十米内的幸存者只有五人。

自知必死的老四不顾左肩被子弹打穿,扔掉马枪右手执刀,对准站在土包上的对方头领毫不畏惧地冲过去,决心拼个鱼死网破也绝不逃跑。

距离越来越短,老四高举马刀,刚要呐喊蓄势发起雷霆一击,土包上的军官已经扣响扳机,“啪”的一声枪响老四前额出现个红色弹孔,但是由于距离太近,马匹冲力迅猛,急冲的战马闪电般冲向土包,土包上的军官吓得扔枪趴下,狼狈地爬起来时看到老四的尸体已摔下马,一只右脚死死挂在马镫上,被突奔的战马拉出数十米这才停下。

这个枪法精准却被逼得狼狈不堪的人正是安毅。他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寻找帽子和步枪,大声命令留下一个小组打扫战场并进行监视,然后跳上自己的战马领着胡子和五排的十六名弟兄开始对敌人不间断的骚扰。一会儿策马冲上去,用轻机枪打死十几个溃兵、一旦得手随即逃跑,一会儿又冲到前方,利用准确的射击迫使敌军四散反击。

敌军师长张弘栾和一群军官痛恨不已,又不敢离开所部放手一搏,如此反复几次,张弘栾终于绝望了——一队队快速赶来的追兵出现在自己部队的两翼,七八辆满载革命军官兵、车顶上架着重机枪的卡车冲过凹凸不平的草地,全力以赴地抢占前方有利位置,身后两三里外追兵黑压压扑来。

数千溃兵终于明白自己的处境,停下脚步,惊恐万状地望着自己的长官和四面围上来的敌人。

张弘栾一怒之下跃下战马,习惯性地将左手举起就要下达拼死一搏的命令,身边的副官飞快上前压住他的左手,指着正南方的大旗高声说这不是唐生智的部队,张弘栾愣了一下细细一看,终于知道这支部队是蒋总司令的第一军,副官继续指着四面抢占了有利地形严阵以待的二师官兵耐心劝阻,张弘栾长叹一声终于妥协,给自己这三千八百余名弟兄下达投降的命令:全体放下武器,以连为单位集合。

刘峙、胡树森、徐庭瑶在一群校尉和数十侍卫的簇拥下,策马穿过一连连放下武器的官兵,来到张弘栾等人面前,跳下马上前和气地相见:“本人刘峙,国民革命军第一军第二师师长,欢迎贵军将士放下武器投诚,避免无畏的流血死亡再度发生。”

身材高大、四方脸膛的张弘栾回个礼:“本人张弘栾,湘军二师师长,于今日凌晨冲破岳阳城东唐生智的防线逃到这里。本人愿意率领麾下三千八百弟兄向贵部投降,恳请予以本部官兵应有的尊严。”

刘峙点点头:“我们都知道张将军的二师是个劲旅,曾经作为湘军主力前锋将唐生智将军所部打出衡阳,这份战力令人钦佩!张将军,我们都是爽快人,多余的话我也不想说,想必张将军也已知道我友军占领了汀泗桥以南地区,贵部退回武汉、咸宁的道路已经被我控制,估计唐生智将军的部队也在前面十二公里的五里牌一线等候你们,因此,我建议你率部加入我们革命军第一军,我们蒋总司令绝不会亏待张将军和投诚的弟兄们。”

张弘栾长叹一声:“事到如今别无选择,我部弟兄激战一夜再奔赴此地,人饥马乏,弹尽粮绝……刘将军,本人有一请求还请将军成全。”

“将军请说!”刘峙礼貌地回答。

一脸落寞的张弘栾指指四面的弟兄们:“这些弟兄都是跟随我征战多年的老兵,请将军善待他们。本人决定解甲归田安享天伦,此生再不踏入军旅一步,请将军体恤本人的苦衷。”

刘峙与胡树森几个对视一会儿,脸上均露出惋惜之色,最后还是郑重地同意了张弘栾的要求,允许他带领自己一个班的卫队和两名誓死相随的校官离去。谁知张弘栾走出几步又再折了回来,向刘峙提出另一个要求:“刘将军,我想见一见最先追上我军并实施不间断骚扰的那位军官。”刘峙微微一笑,吩咐警卫连长去把安毅叫来。刘峙拉着安毅的胳膊走到张弘栾面前:“张将军,这就是你想见到的人,我部工兵营三连连长安毅。”“工兵营?”张弘栾惊讶地看向刘峙,见刘峙骄傲地点点头,这才相信是真的。张弘栾转向安毅端详了好久,深深叹了口气:“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选择最有利于己的地形,反复向我军中前部实施骚扰打击,一旦得手飞速退去,如此战法出自一位如此年轻的工兵连长之手,令人感慨啊!年轻人,好好干,我看好你,哈哈!再见了各位,后会有期!”

数千人目送张弘栾一行向南远去,均有不舍之意,安毅轻轻叹了口气,对刘峙低声哀求:“师座,能否把俘虏中一个连的士兵补充进咱们工兵营?这样一来,咱们工兵营就不需要师座派人护卫了。”

刘峙斜眼看着安毅:“一边去!这事不由你定也不由我定,而是先得报呈军部。”“师座,你怎么这么老实啊,你……”安毅难受地跺跺脚,无精打采地敬个礼转身离去,心想既然老子的算盘打不响了,怎么也得保住弟兄们拿命换来的三十几匹马。安毅策马回到北面一公里的第一阻击点,胡子领着乐呵呵的弟兄们已经收拢了马匹,并将三十多支马枪、六支驳壳枪和马刀全都挂到各自身上。安毅满意地夸这个赞那个,随即让胡子立刻领着弟兄们牵上快跑回去。胡子一听哪敢怠慢,吆喝几声便领着骑上高头大马的弟兄们,每人牵上几匹马绕行而回。

安毅松了口气,骑上马找到自己的二排、四排弟兄,把大家领到第一阻击点,将六匹被打死的马弄回炊事班去。几十个弟兄两天没吃到肉了,听到命令立刻拔出刀子像苍蝇一样扑了上去。

安毅策马跑上南面的小土包,看到山坡下各团团长、营长正在乱哄哄地瓜分俘虏,刘峙和徐庭瑶几个老大策马登上南面山冈,雄心万丈地指点江山,安毅只能痛苦地摇摇头打马回营,心想要不是缴获三十几匹战马,老子上吊的心都有了。傍晚,三连的营地欢声一片,马肉飘香,近千斤马肉已经被老韩头腌制了一半,而另一半让弟兄们敞开肚子尽管吃。

安毅可就没有这么好的心情了,与胡子、尹继南坐在柳树下连声哀叹,说咱们的战斗连梦想破灭了,先不说升官的事,只说按照他们的原定计划来看,“从工兵逐渐向具备工兵能力的战斗部队转化”的目标似乎越离越远了。

胡子和尹继南心里也不好受,眼睁睁看着这么好的机会从眼皮底下溜过去,怎么能不心疼。三人默默无语,大口大口地咬嚼香喷喷的马肉,似乎跟马肉有仇一样。“参谋长到——”营地外的哨兵大声通报。安毅十分惊讶,连忙扔下碗,领着胡子和尹继南一阵小跑前去迎接,胡树森、徐庭瑶、蒋鼎文,还有七八个熟悉的营长团副一起涌进来,乐呵呵地大赞三连的伙食好。

安毅哪里还不知道这话中的意思?一声令下,冬伢子几个忙不迭端来石头木板,很快便架设好稳当当的大餐桌,老韩头领着自己的火头军随即送上四盆黄澄澄油乎乎的酱煮马肉。

胡树森等人毫不客气举筷就吃,连吃五六块才大声夸奖,乐得老韩头屁颠屁颠地离开,转眼间再端来两大盆撒下碧绿香菜和葱花的马肉粥。一群长官吃饱喝足,这才记得擦手擦嘴,恢复平时的庄严宝相。胡树森哈哈一笑,转向安毅:“安毅上尉,你们不知道一切缴获均需上缴的军令了吗?哪怕你们缴获有功,但也必需经过上峰的研究批准之后才能获得缴获物资的分配权力,你受过堂堂正正的军校教育,又是全军的模范连长,难道这起码的军令都不懂吗?”

安毅三人心中暗暗叫苦,心想你们这帮孙子吃饱喝足了还不行,不给老子人马倒也罢了,竟然还来谋取弟兄们用命换回来的几十匹马,天理何在啊!可是眼下这局面,不给又不行,这帮顶头上司肯定是有备而来的,还堂而皇之的祭起了军法这杆大旗,不由得你不低头啊……

2.

夕阳下,眼睁睁看着三十匹马被蒋鼎文等长官和一群侍卫乐呵呵地牵走,安毅心疼得都快哭了。胡子和尹继南两个也不好受,胡子脸色发青,两眼半闭着,尹继南干脆转过头不愿看了。

胡树森和徐庭瑶相视一笑,胡树森从衣袋里掏出一份文件,大声说道:“安毅、胡家林、尹继南听令!”

“属下在!”

安毅有气无力地并腿,胡子和尹继南不敢怠慢立刻站直。

胡树森打开文件,严肃地宣读:“经师部研究决定,并报请军部批准,任命安毅为二师工兵营副营长,晋升少校军衔;任命胡家林为工兵营一连连长,兼工兵营上尉参谋;任命尹继南为三连连长,兼工兵营政治教导员,晋升上尉军衔。此令!二师师长,刘峙。”

安毅三人仍然沉浸在痛苦和恼怒之中,闻此喜讯,一点儿心理准备也没有,三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在一喜一忧的冲击下一脸的茫然。

“哈哈,没想到吧?师座和我们这些长官什么时候不记得属下的功劳了?哪儿像你们几个小子想得那么小家子气?”

徐庭瑶上前半步,轻轻拍了拍安毅的肩膀:“这是你们应得的奖赏,校长下午接到我们的电报非常高兴,大大勉励了一番,王副军长也下达了嘉奖令。全师的弟兄们都知道,没有你们的及时发现和报告,就没有我们不伤一兵一卒俘虏三千八百余人的优异战绩,没有你们带领手下弟兄机智勇敢的阻击,就没有我们二师如此顺利的实施包围。

“也许你们不知道,唐生智将军获知我们俘虏了这批顽敌大为光火,把带队前往五里牌布下天罗地网的手下大将刘兴痛骂了一顿。这个湘军第二师可是直系湘军中最能打的部队,不但军纪严明,还是清一色的老兵。当时就是那个张弘栾带领他们击溃唐生智将军的两个师,把他赶出衡阳城的,而且还在今天凌晨时分以伤亡近一半的代价,击溃唐生智将军的何健师八千官兵的阻击,重伤何健师成功逃脱,所以难怪唐生智会发那么大的火,哈哈!”

胡树森接着说道:“有些事情我觉得应该告诉你们,这批三千八百余人的俘虏我们二师只得到五百人,可怜还不足三个连,其余遵命调往王柏龄副军长的一师整训,所以,你们应当体谅师座的难处,体谅我们这些长官的良苦用心。

“还有,今天这三十匹马,你们应该想到很多营团长没有马匹,他们也需要马匹代步,若是让你们全都留下来了,岂不成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我相信这点觉悟你们应该有的,只不过看着自己拿命博回来的东西没了一时心里不舒服。

“行了,其他的就不多说了,你们三个要在新的职位上做出一番成绩来,继续发扬你们创立的模范连精神,争取把工兵营变成全军的模范营,为咱们二师争光,也为师座和我们这些看好你们的长官争口气!”

“是!”

安毅领头大声回答,胡树森几个乐呵呵走近精选出来留给他两人的高大战马,爱惜地拍拍骏马脖子就要骑上,安毅连忙过去询问:“参谋长,咱们营杜教导员和一连长李厚才他们怎么安排?”

胡树森放下腿,拍了拍脑门:“差点儿忘了跟你说了,杜正宽升调师部,李厚才被你那老哥李延年要到手下当连长去了,还有二连长曹福明也被惠东升的六团调走,也是担任刚扩充的新连长。这空缺的二连长一职嘛,目前还没有合适的人选,你就先兼任吧,反正一连二连实行的也都是你们那套管理和训练方法,有什么难处你就去找你们的营长邝世民。”

“可是,这么……”安毅着急地说。“可是什么?滚回去好好想想,平时挺聪明一个人,这个时候却糊里糊涂,也不知道你原来跟随欧耀庭先生那么长时间怎么混的……”

徐庭瑶毫不客气打断安毅的话,与胡树森乐呵呵打马回去,一面走一面相互夸奖你这匹马比我这匹好,一会儿又说咱们的马都没安毅那三个小子的马好,不过确实比原来的马强多了。

安毅想了很久还是弄不明白,胡子和尹继南也都是实在人,大家当官不久,都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三人商议了一会儿,一起走向南面五百米的营部。营部是下村的一个地主的粮仓,里面的粮食早已被打来打去的军队抢夺一空,剩下个结实的高大仓库,倒也适合做办公场所。安毅三人报告完毕走到营长邝世民身边坐下,孤零零的邝世民招呼勤务兵上茶,愁眉苦脸地看着安毅,顿时把安毅吓了一跳:“营长,你是不是生病了?”

邝世民接过胡子的烟点上,没好气地回答:“要是真病就好了!丢那妈,个个都攀高枝了,唯独把我留在这儿,要不是你们几个还在,老子也拍拍屁股走人了!”

安毅明白邝世民的心思:“营长,你不会没有去找师座说说吧?咱们师军需主任那个位置可是一直空缺的,以你和师座的关系,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哎呀!自己兄弟我也不讲什么客气话,这段时间我没少去找师座,可师座也有他的难处啊!个个盯着军需主任的位置不说,还没人愿意来接我这位置,特别是你们三连被校长树立为模范连之后,想来的人没有这个资格,能来的人不愿意像你们三个这样没日没夜地往死里练,而且还担心管不住你这个校长的得意门生,所以我才不得不留下来,你真以为我愿意啊?”

邝世民尽管性格懦弱,但在安毅面前没有什么顾忌。相反,自从安毅到他麾下之后,事事尊重他,有什么奖赏从不忘记给他这个营长送上一份,邝世民也因安毅三连的优异表现积累了必不可少的中层军官晋升的资本。因此,不管他对三连的成绩有无贡献,至少教导有方这一条谁也不能轻易抹杀。

安毅点点头表示理解:“营长,要是这样你也急不来,说不定柳暗花明又一村呢。就像属下现在一样,急也没用。刚刚参谋长和副师长几个到我那儿吃晚饭,吃完擦擦嘴大骂咱们一顿,然后用军法相威胁抢走咱们缴获的三十匹战马,要不是剩下六匹被子弹打中需要养伤,估计全没了。就在我们三人灰心丧气的时候,参谋长突然宣布任命属下为你的营副,胡子和继南两个也都升官了,分别担任一连、三连连长,兼任营参谋和教导员,可我们这心里没底啊!这不,我们三个晕晕乎乎的,全都没了主张,只能来找你出主意了。”

邝世民惊讶地站起来:“真的?我怎么不知道?”

“估计是事情突然,徐副师长告诉我军部回电之后他们就来找我了,委任状明天上午让人送来。”

安毅如实回答,并将胡树森和徐庭瑶临走前留下的一番话和盘托出,问邝世民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邝世民脸带微笑缓缓坐下:“小毅,你们几个兄弟发了!看来我这个营长很快就要让位给你了,哈哈!我真希望明天你就当营长啊!”

安毅三人都不知道怎么理解,邝世民挥挥手赶走勤务员,示意三人坐近点:“小毅,全师上下都知道,师座表面上对你们三连和对其他各部一个样,可他心里对三连最关照,你们也确实给师座和长官们争气。先不说赌赢张辉瓒的十万块钱,只说几个月来你们挣回的荣誉就让我们二师上下深感自豪,师座能不对你们另眼相看吗?何况小毅和继南都是校长极为重视的学生,毕业典礼校长亲自点名、学校各部长官一致推举让你们俩上台接过中正剑。就连胡子也和我一样出自黄埔,这一层关系你们不会没想过吧……好!看来你们也心里明白,我接着说。”

邝世民喝下半杯茶,接着说道:“一连长李厚才、二连长曹福明都是三期步科毕业的,和军中所有的将校一样,都看不起咱们工兵。两人在出征前就上蹿下跳地找门路要调走,再加上你们三个小子来了之后,令人眼花缭乱做出一个个成绩,你们想想看,他们两个还愿意继续待下去吗?换作是我也不愿意,因为营长的职务指定盼不到了,落在你们三个后面还不如到最容易建功立业的步兵团去,何况他们的老本行就是步科,这下明白了吧……再说为何不调新的连长进来,而是让你们三个都兼着,这很好理解,无非是两个可能:这第一,师座他们找不到合适人选,也不愿让你们三个遇到太大的阻力,是有意利用这个机会让你们挑起担子尽快成熟起来。特别是小毅,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当上营长那天也许就是我邝某如愿以偿的那天,而且按照战事的发展,这个时间不会太长,与两次东征中晋级晋衔的例子相比,你们三个还算升得慢了!”

“我明白了,原来是这样……营长,快说说你的第二个可能是什么?”这下安毅终于开窍了,这一开窍就不得了了,他已经隐隐猜到邝世民的第二个可能是什么。

邝世民哈哈一笑:“这第二,就是我们蒋校长的意思,我估计蒋校长不会说出来。不过从校长突然提议把你们三连树立为‘全军模范连 ’并慷慨地配备一批新式武器开始,高层所有人都应该明白校长的殷切希望,何况师座和几位长官也有如此打算,加上小毅你这家伙左右逢源,跟谁都合得来,于是就有了这个含含糊糊的决定。明白了吧,哈哈!”

三人恍然大悟,心中百感交集。

安毅想了想说道:“营长,估计咱们只有明天上午的半天时间,搞不好下午就要开拔,因此咱们必须得在今晚,最迟明天上午九点把全营的各级长官确定下来,否则会乱成一锅粥的!”

邝世民哈哈大笑:“这还不简单?你们三个就在这儿列出名单,看上谁就写上谁,没文凭的就在职务前面加上代理二字,写完我立刻送到师部去。这会儿估计师座他们还在开会,正好让他们大笔一挥,明早我来吹哨子,集中宣布一下就算完事了。”

“营长,你更了解一连二连,你说几个人选出来吧,否则我心里没底啊!”安毅恭敬地笑道。

邝世民哪里还不知道这是安毅照顾自己的面子?欣慰之下提出两个排长一个连副的人选,完了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安毅说道:“小毅,要是哪天你们几个高升了,我可得上门讨口饭吃啊!”

安毅哈哈一笑:“营长,你这是损我啊你,不管今后怎么样,你永远都是我的营长,你是知道的,我安毅不轻易许诺,但只要我许诺就一定要办到!”“好!老子就知道你小子够义气,否则哪儿有这么多弟兄为你卖命?哈哈……快写,别耽误时间!”邝世民高兴地站起来,一张脸已经笑成菊花状。

3.

“嘟——嘟嘟——”

工兵营各连听到集合哨声快速行动起来,列队从东、北、南三个方向跑向中心的营部。由于岳阳战事已停,没有受到太多惊吓的周边村民纷纷走出家门,好奇地观看一队队奔向村中大坪坝的官兵。

安毅牵着自己的爱马小黑驹,缓缓走向村中坪坝。得益于尹继南、胡子的精心照顾和炊事班春生配制的上好马料,小黑驹逐渐恢复神采。灰暗的毛色有了光泽,原本疲惫的眼睛变得熠熠生辉,充满活力,深广的胸脯,高昂的头颅,显示出一种卓尔不群的优雅气质。

半月来,安毅无论多忙,每天都会抽出半小时给小黑驹梳理鬃毛,揉搓身体,不断地和它说话。聪明的小黑驹非常懂事,无论是在吃草还是站着卧着,只要听到安毅的脚步声,就会抬起漂亮的脑袋静静张望,宽大的鼻翼不停地收缩扩展,走到安毅身边用脑袋不断摩挲他的手臂和身体。胡子说小黑驹已经认主,而且胆子很大很有性情,从此可以放心地骑着跑了。

坪坝北面有个石砌的高台,三米见方的高台上方用木料和茅草搭建起一座四角亭子。每到收获季节,老地主就坐在这个高台上喝茶收粮核算佃租,如今站在上面的是工兵营长邝世民和师部中校副官李泽生,两人身后是师部科处的几个尉官参谋。

工兵营三个连队伍陆续到达,冬伢子接过安毅手里的缰绳,把马带到了高台左侧,安毅大步走到三连队列前静静站立,等胡子发令完毕尹继南也大步上前,三人一起转身面向高台,等候长官训示。

邝世民看看只剩下四十余老弱的一连和被曹福明带走了一个排的二连,再看看无论气势还是作风都无可挑剔的三连,心中不禁为安毅感到几许难过。邝世民上前半步,不愿再讲什么废话,一开口就大声宣布有请师部长官训话,说完后退一步,礼貌地请李泽生讲话。

李泽生宣读完军部对二师的嘉奖令,接着宣读师部的人事命令,略微停顿,就拿出委任状来,命令安毅三人上台领命,一一向三人宣读委任内容,逐一敬礼。

待安毅三人接过委任状退到一旁,非常有政治水平的李泽生又再次发表一通激情四射的革命演讲,满怀深情地说出许多鼓励鞭策的话语,这才在弟兄们的掌声和邝世民、安毅等人的恭送中潇洒地步下高台,骑上安毅和弟兄们昨天缴获的战马扬长而去。

邝世民看看台下摇摇头:“小毅,我也是今早才知道李厚才和曹福明拉走了不少人到主力团去,本想到师部问问的,后来一想还是不能得罪那几个团长,他们跟你交情比我还好,肯定知道这件事,他们都没表态我去了还不得讨人白眼?我看,这件事咱们就算了吧,反正军饷是按满编给的,一个子儿也少不了,我们慢慢补充兵员吧。那些人走了也好,心不留在这儿人留下也不好使唤。”

“行,我听你的。”

安毅恭敬地点点头,接着问道:“连副和各排排长的委任状和新铭牌呢?”

邝世民指指后面地下的纸箱:“都在里面呢,这里的一切由你全权处理,我得赶到师部开会。李泽生刚才悄悄告诉我,也许我们的行军线路有所改变,下午两点出发,得去领取我营的任务。”

安毅指向台下:“我给你挑了匹马和一个警卫员,警卫员是我和胡子还有继南亲手训出来的,叫曾建章。今年十九岁,力气和枪法都不错,难得的是不吸烟、不喝酒,人很有胆气,你带上吧。你那勤务员文绉绉的没点霸气,只配帮你抄抄写写,万一有什么事情估计跑得比你还快。”

邝世民感激地拍拍安毅的手臂,走下高台,在新警卫员曾建章的帮助下骑上马。曾建章转身向台上的安毅三人敬个礼,也骑上安毅送给他的马赶上邝世民。

安毅三人前行到高台边沿,静静看着台下的官兵。

三连的两百二十余名弟兄整齐威武,纹丝不动,中间的二连八十余人大多满怀希望地看着安毅,其中七十人正是当日安毅忍痛送出的弟兄,虽然数月来近在咫尺,但此刻弟兄们脸上全都有种类似于久别重逢的喜悦。安毅清楚地知道,二连长曹福明并非不想带走这七十个精壮士兵,而是带不走,因为从这些弟兄们眼里,安毅看到了一种信赖,一种牵挂,一种无法言喻的兄弟之情。

尹继南在安毅的示意下,大声宣读各连连副、排长的名单,命令弟兄们原地休息,但不得离开大坪坝,各连连副、排长集中到高台前开会。

命令一出,顿时热闹起来。二连的弟兄本就与三连的大多数弟兄同出一脉,大家再次同在安毅手下效力,喜不自胜,只有一连的四十三名老的老、小的小独自坐成一个半圆,眼睁睁看着亲如一家的二连三连弟兄尽情欢笑,惊慌地低声猜测自己的命运。

安毅主持的整个会议仅仅用了十五分钟,就将一个烂摊子整理得井然有序,三个连完全打乱重新安排,二师工兵营从此有了一个紧密的三层领导班子。营长:邝世民中校;营副:安毅少校;营部参谋:胡家林上尉;政治指导员:尹继南上尉。

重新整编的各连连排长分别是:一连连长:胡家林上尉(兼);连副:陈侃中尉;教导员:黄应武准尉。一排长:鲁雄上士;二排长:屈通源上士;三排长:吴立恒上士。其中,见习学官因这次俘虏三千八百余敌人的军功全部转正,各排长、班长均有晋升。黄应武为尹继南特别推荐火线入党,加上此人搞政工的确是把好手。按照安毅的玩笑话说,如果应武生在欧洲,就是个会说七八个国家语言的学者了。鲁雄、屈通源等老兵都是跟随安毅和胡子出击的有功之臣,此次由中士升上士顺理成章。倒是吴立恒一人属于安毅三人瞒上所致,但是吴立恒在老兵之中的威信很高,又是个非常有经验的机枪手,因此这次安毅三人偷偷写上他的名字报功,反正没有任何人过来核实,长官们也不会记得一个小小的上士。

二连连长:安毅少校(兼);连副:蔡光庆中尉;教导员:穆追忆中尉。穆追忆原是二连五排长,来自湘军讲武堂,是邝世民此次力保的三人之一。四排长:朱焘中士;五排长:李顺平上士;六排长:朱福光中士。三个排长和九个班长都是清一色的老兵。

三连连长:尹继南上尉(兼);连副:陈志标中尉;教导员:杨飞中尉。杨飞原是一连二排排长,与穆追忆是同门师兄弟,也是营长邝世民看好的人才,此次一连所有班排长都跟随李厚才离去,只有杨飞一个人选择留下来,为此还得罪了对他十分看重的李厚才。在众多一连官兵的劝说下杨飞不为所动,性格坚毅的他相信安毅的能力,更向往三连官兵之间亲如兄弟的关系。七排长:苏铁名中士;八排长:钱伯钧中士;九排长:卢剑桥中士。

营部警卫通信排:排长夏俭上士。

一连从此成为工兵营的战斗连队,负责全营的安全保卫、敌情侦察等重任,全连仅有的五挺轻机枪和三十支花机关枪配属一连。二连、三连将继续承担工兵任务,履行工兵职能。

安毅逐个发放新铭牌和军官委任状,并询问弟兄们有何异议?这群个个官升一级、人人晋衔的弟兄们哪会有什么意见,纷纷表示竭尽全力带好自己的弟兄,绝不让安毅失望,绝不给工兵营丢脸。

胡子开始履行自己的营部参谋职责,跳上高台大声吹集合哨。尹继南宣读连队整理方案,并下令立刻进行。六个连副、指导员和九个排长迅速前往各自的连队位置,在一片熙熙攘攘的声音中排列组合,足足用了半个多小时才算整理完毕。三百五十余名弟兄全被打乱,再也没有了谁嫌弃谁的问题,一连剩下的四十余名老幼得到妥善照顾,十一名身体素质较差的士兵被分配到各连炊事班或者营部警通排,原本惴惴不安的心终于平复下来。

邝世民开完会兴冲冲骑马回来,三个连队已经排列整齐,正在大坪坝上进行队形操练。各连连副、排长挥汗如雨,很好地履行了自己的职责,操场上口号洪亮此起彼伏,全营弟兄们的精神面貌焕然一新,整个队伍与集合前完全是两个模样。看得邝世民频频感叹,不得不佩服安毅的领军水平。安毅迎上前去抓住马笼头,让骑术生疏的邝世民稳当下马:“营长,有什么新任务?”

邝世民拉着安毅的手走到树阴下:“师座和参谋长完全同意你把一连定位为战斗连的请求。师座对我说,你没有因为李厚才、曹福明的不地道去师部告状,避免了自己弟兄之间的龌龊与不快,他们感到很欣慰,几个团长也满是歉意!参谋长让我转告你,工兵营五百名官兵的编制不变,第三连‘全军模范连 ’二百二十五名加强连的官兵编制更不能变!责成我们在接下来的北上战斗中,多抓俘虏自我补充,若是有所缴获,除火炮之外均可自行截留,充实工兵营战斗力。怎么样?咱们接手这个烂摊子也有点福分吧,哈哈!”

安毅大喜过望:“太好了,营长!如今我营满打满算不到三百八十人,还有一百二十余人的空缺,跟在八军身后估计没什么油水。我和胡子、继南商量后一致认为,只要开到湘鄂边境一线,咱们定有办法弄回个几百人回来。如果运气好的话,上千人也不在话下,所以这段时间你得紧紧跟着我们,一有良机立刻前去报请师座增援,否则咱们如今的实力恐怕够戗。”

邝世民哈哈一笑,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地图蹲下打开,指着上面的一条西南至东北走向的行军红线低声解释,顿时让安毅心花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