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姨擦完桌子正要进屋,父亲就开门进来了。他上次将钥匙放在裤兜里忘了,文姨洗衣服时洗出来了。
文姨给父亲钥匙山栓了一条绳,这样做就能让一个小小的钥匙在衣兜里鼓起来,就不那么容易丢。
父亲只要一摸衣兜或者低头一看,就能知道钥匙还在不在。
“我以为你今日晚上不回来了,我都收拾完了。”文姨尝尝盆里的饭,发现还热着,忙端上桌让父亲吃饭。
父亲低着头往上衣兜里塞钥匙绳,看文姨端饭就急忙坐到桌子前吃饭,钥匙绳塞了一半,还有一截留在外面。
“慢点吃。”文姨给父亲倒一杯水,看他狼吞虎咽,以为他吃完饭还要走,急忙到行李箱里翻找厚衣服。
“嗯,文影......”父亲吃着饭嘴里塞得鼓鼓的,“文影我不走,今晚不加班,你别找衣服了。”
“不加班?”文姨又坐回来,她走路还是不稳,脚刚好,走多一点路还是有些疼。
“这几天才把工作赶上,我把住院前自己算出的数据都忘了,还是老师看了才告诉我的。”父亲很快就吃完了一碗米饭。
文姨拿起碗要给他盛饭,父亲嘴里塞着饭摆手说:“不要了不要了。收拾收拾睡觉吧。”
父亲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一出实验室就想睡觉。
“你一直没睡?”文姨看着父亲,他胡子都出来了,看来是没吃没喝也没睡。
“我,咱们先回屋睡吧。”父亲拉着文姨就往屋里走。
文姨推父亲让他先回屋睡,自己收拾着碗说:“我把碗刷了再睡。”
父亲拉着文姨说:“明天再刷,明天再刷。”
文姨拽不过父亲,被拉到床上睡觉。
“今天真早。”父亲躺在床上侧身看着文姨,喘几口气,墙上的冷气冰得父亲不得不侧着身子。
“不早了,我都看完半本稿子了,归归早就睡了。”文姨平躺在床上,脑子里都是那本厚厚的文稿。
“什么稿子?”父亲随口问,这些他都不懂,只是问问罢了。
文姨笑着回忆道:“她写得特别真实,但......”文姨犹豫着又想了想,她写得不符合现在的要求,其余的都好,要是发表的话,应该会引来批评。
文姨知道这不仅仅是她审稿的事,也是报纸销量的问题,虽然文无第一,李白杜甫各有风格,清新飘逸,忧国忧民都可以,但报纸还是要看大家喜不喜欢啊。
文姨知道这不是她一个人喜欢就可以的,整个单位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做的,谁都审出过自己十分喜欢的稿子,但因为与社会提倡不符,心里再怎么觉得可惜,最后都没有登。
文姨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不知道该怎么办。
“怎么了文影。”父亲见文姨微微皱着眉头,脸上刚露出的笑意也消失了。
“没事,睡吧。”文姨说着闭上眼睛,心里还在想稿子的事,她心里乱乱的,不知怎么办。
父亲见文姨闭上眼睛,就起身拉灭点灯,缩回被窝给文姨掖掖被角。
文姨感受到了父亲的手,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文姨今天审稿时看到一份厚厚的稿子,手写稿字迹生嫩,连成的话却让文姨吃惊。这是一个经历过多少事的人才能写出的话?可是她字迹又这么嫩,一撇一画没有一点连笔。一看就是经常用这种字体,不是因为投稿才写的楷书。这是谁呢?文姨心里疑惑。
“常常浇水心就能开出花来,若是你心上生了稗草,不要紧。它也有生命的价值,伟大的和渺小的一样值得赞颂,每个人的路都各有不同。你不能说野草丛的花不美,它也享受了一样的雨露甘霖。经历过风吹雨打的小苗,更能体会到活着的意义。不是一本书,一只笔,只是一个微笑,一盏孤灯,就可以渡过深夜,再从断裂的地方开始。”
这样一篇稿子全文都是零零碎碎写心情的话,但是却夹杂着人生感悟,初读颇像萧红文风,可现在正是一片赞歌的时候,突然发这么一篇文章,会掀起一阵怎样的风雨?文姨想着这些,在办公室里拿起文稿又放下,几次下不了决心,不发觉得对不起这个作者,发了吧又对出版社有影响,文姨看着这本厚厚的文稿,心揉了起来。
文姨想着这些翻了一个身还是睡不着,这应该怎么办呢?
父亲躺在文姨身边,早就沉沉地睡了过去,手伸到文姨身上,睡梦中给文姨拉拉被子。
文姨看着父亲在外面给自己拉被子的手,一把抓住放在自己怀前。她还是睡不着,轻轻叹了口气,越发觉得难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