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姨第二天拿着这份文稿去了李主编办公室,希望李主编给些意见。
李主编看完文稿问:“小时啊,你看这个稿子符合我们的要求吗?”
文姨摇摇头,这不用说显然是不符合的。
“但是写得很好。”文姨看着李主编说。
“写得好没用啊,它不符合领导的要求,不是赞歌啊。你看......”李主编指着稿子对文姨说,“它这既没歌颂英雄,也没唱劳动人民的赞歌,这怎么发啊呢?”
“主编我明白了。”文姨接过稿子,道过谢后往外走,在文姨走到门口时被李主编叫住了:“小时啊,这篇文章可惜了。”李主编叹口气,他整理着办公桌旁边的一堆文稿说:“这些和你手中的一样,也压了好久了。”
“嗯。”文姨知道李主编的意思,可惜的文章很多,他开导文姨心里不要那么难受。
文姨怀里抱着文稿回办公室,心里闷闷的,好像压着东西一样。
这稿子很好,要不改改?可是改了就不是她原来的意思了啊。要不去别的报社试试?文姨每天下班后都抱着这份文稿去找报社出版社,一家一家问,连问了半个月,最后终于有一家小报社答应出版,他们报社文章不够了,所以他们主编想反正也没几个人看,登什么不是登,有稿就行。
文姨连声道谢,找了这么多天,终于找到一家报社肯登了,虽然不给稿费,但文姨还是郑重地跟主编道谢。
文姨按照这篇稿子上的地址,拿出了自己一个月四分之一的工资给作者邮了回去。
文姨将信封放回抽屉里,心里想着,“看来又要吃几天咸菜了。”
我上高中最高兴的事就是开学第一天,我看到了那个久违的身影。
她背对着我站在班级中间正找座位。
我看了她一会儿才开口叫她“李薇”。
她转过身来,果然是李薇。
“罗归。”李薇转身看我,她瘦了很多,尖尖的下巴衬得她很俏丽。
“怎么又是你。”我们两人异口同声,又做了同桌。
初中的记忆在我们两人的脑中,只停留在她那天放学后在教室里的哭泣,我们互相送了一封信。
一切都是熟悉的。
我知道她每天早上到教室的第一件事是朗诵诗词,她知道我从来不提前把课本放在课桌上,所以她总是从桌膛里找出书来帮我提前放好。
我桌子上又开始有了下节课的课本,端端正正地放在课桌中间。
我没有问李薇怎么突然上学了,她也没有说。
后来我才知道李薇也参见了中考,虽然成绩没有以前好,耽误这么久的课,成绩还是有退步的,但她还是考上了高中。
李薇是怎么劝说她母亲的?这些就像谜一样。看着她笑笑的脸我什么都说不出口。
我身量一下窜高了不少,李薇踮脚都够不到我脖子。
文姨都惊叹说:“怎么一下长这么高,这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文姨抽空就去裁缝铺看,学了十几天终于能自己做一些简单的衣服了,虽然没有样式但穿上很合适。
父亲和我的衣服都是文姨做的,灰灰的衣服穿在我和父亲身上,我们两个竟是这么相似。
文姨看着两个相似的脸庞,不禁惊叹,她心里想“觉民年轻时候,也是像归归这样吗?”
我到徐阿姨家拿书看,一进门时叔叔就站了起来,看着我说:“呀,忆南你快出来看,和觉民年轻时一模一样。”
我有了几分父亲的样貌,瘦瘦高高的两条竹竿一般的腿,高了时叔叔半个脑袋。
时叔叔找出他年轻时的一件衣服让我穿,身量倒是合适,只是我太瘦撑不起来。
徐阿姨从我身上也看出了父亲当年的样子,几分清俊就是少了一副眼镜。
徐阿姨感叹说:“觉民年轻时没戴眼镜就是这个样子。现在老了就不如归归清俊了。”
“啊,岁月不饶人啊。”时叔叔感慨。
他看着我身上他年轻时的衣服,就想起那时在法国的日子。法国也陷入战乱,大学里学生们也是人心惶惶。时叔叔和徐阿姨那时候就抓紧时间在图书馆里看书,希望多学一点。那时徐阿姨和时叔叔就不自觉地走在了一起。时叔叔嗅一嗅,图书馆里的锁链味,现在还在鼻中。
“怎么这么瘦?”徐阿姨拉着我来回看。她觉得我身上一点肉都没有,怎么能瘦成这样?
“长个儿,其实不瘦。”时叔叔看着我说,“男孩子往上窜的时候都这样,以后就好了。”
“别像觉民似的,现在也还那样。”徐阿姨忧心起来,她怕我以后身体不好,早早地白了头发。
“不会。”时叔叔笑着说,“他们可比咱们那时候好多了,有国家啊。”
“嗯。”我点点头,看着自己身上这身衣服,除了灰黑蓝,我还没见过这种颜色,这好像是西装。我看着这件衣服心里想“只有白菜的绿能和这件棕色的衣服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