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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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游牧红马(4)

我古代故乡后来出现了一片沙漠,就象我那谢了顶的脑袋一样。那一片沙漠的诞生其实距离现在并不遥远,但却相当悲壮。奉系军阀张作霖的屯垦军进草原开荒种粮,英雄的嘎达梅林率领我古代故乡的守护者们浴血抵抗,结果失败了,被开垦的草原沙化成了七百里浩瀚的大漠。后来农垦大军、知识青年,让沙漠的蔓延失去了控制。

我古代故乡已凝固在了沙漠之下,而在我九岁之前却一无所知。那时少年野性的我与一群野少年,端午节那天在草地上拣了一篮子鸟蛋,埋在了烈日下的沙土里。在鸟蛋即将烤熟,我们就要享受美餐时,古代故乡第一次向我们张开了历史温热的怀抱,我与那群野少年掉进了一个古墓穴里。

我出神地对一具盘马弯弓的骷髅凝望。我不恐惧,甚至有一种血源深处的牵动,但我不认识他是谁。晚上睡觉,他进入了我的梦里。他说现在的我是古代的他。他带我去拜见了公主,那里鸟语花香,河水在草地上任意地流淌。没多久,勘探油田的机器便解放了我古代故乡,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公主已是一具干尸。但我总觉得那个时代没有逝去。萨满说,那个忽必烈麾下骑红马的千夫长——一个英勇无畏的武士走进了你的生命里,你是他的轮回转世。

从此,每当到了月光在草叶上流淌的夜晚,我便开始回想我古代故乡。

那时我们正为草原上布满了驼群一样的采油机而热烈庆祝呢。老萨满却在忧心地祈祷,不要让流走的石油吸走了龙脉,结果红樱枪扎断了他的喉咙。油井日夜在歌唱。

石油上的草地枯蒌了,连沙漠也更加干燥了。可是人却富起来了。于是,我祖先的儿孙们都抛弃了古代故乡住进了城市里。在都市钢筋水泥营造的笼子里想念着狼群。

我也住进了城市,并且是遥远的广州。看到自己和别人一样坐在车里打电话,总是觉得滑稽可笑,并且羞愧难当。这手机与汽车只不过是玩具。我祖先的儿孙们太脆弱了,连大人也要象孩子一样用玩具哄骗自己。我是谁?还是那个我古代故乡盘马弯弓的千夫长吗?

现在真正是物欲横流了。科技让人们什么都有了。就是没有了我祖先的那种感知灵性。你的电讯可以打通天地,但是你能打通古代故乡吗?你的车轮子可以跑遍世界,可是你能开回古代故乡吗?

我在广州,面向北方草原,回想我古代故乡。今晚仍有月光在流淌,只是寻找不到了那寄托的草叶。

16、寻找阳光的人到处飞

这个家伙是个作家,仅仅是个作家并不精彩,甚至有些乏味和沉闷。现在是老板的年代,作为金钱的代言人,老板是这个时代的激情。可是这个家伙是个专栏作家,专栏作家是个时尚符号。正像他所宣言的:我写作不是为了教育人,而是要娱乐人。其实我的作品,就是阅读者放在床头或厕所的消闲品。写作这种活计,只不过是我赚钱的一门手艺,不崇高神圣,也不卑微。

他不断地变换着各种怪异的笔名,在二十几家报刊杂志或网络上,开设个人专栏。他在年初,就要和编辑约好,开设什么风格的专栏。确定好专栏的题目后,他就背上笔记本电脑,开始追逐着阳光到处飞,到处写作。有时,祖国的大江南北,都同时照满了阳光,他就闭着眼睛,心一灵动,用手在地图上随意一摸,摸到哪里,当天有票,就飞到哪里。尤其他喜欢去那种旅游团足迹没有到过的小县城,他说喜欢在那种一个熟人都没有的环境里,产生的那种凄冷孤寂的心绪,那样他的文章就会散发出真善美的光辉。到了年底,他就要将这些专栏的文章交给出版社结集出版。他有读者群了,有时出书或者文章给他带了很多热闹,他也会自我陶醉一下。但是他又很委屈地说:如果我真的是作家了,那我真感到很悲哀,现在写作是一个弱势群体,这门手艺,基本上成了女人的活计了,大丈夫生当雄霸一方,但现在权和利难求,就只好用这弄情调的虚名来做人生的底线了,谁让我们还活着。

他为什么要追逐阳光去写作呢?这是他的心灵之症。他写作的环境,一年四季,一定要充满阳光,冬天要温暖,夏天要凉爽。坐在阳光明媚的窗前,穿着洁净宽松的睡衣,文曲星便翩翩下凡而来,他便才思泉涌,文字激扬,一千字一篇的文章,一天感觉对路,可以写十篇以上。他是有题目就有文章,只要三五个字的题目一出来,他就会像发射子弹一样,用千八百个字顶将上去。

为了寻找阳光,他把在广州买三房两厅的钱,分成了三份,在广州、北京、深圳各买了一套一房一厅。而且,都装修成了他喜欢的星级宾馆套房的风格。多年来住宾馆,他已经习惯了把宾馆当家,现在他又习惯了把家当宾馆。

就这样,他到处飞着,寻找着阳光写文章,写文章已经成了他活着的方式。他的一个好朋友,一个呕心沥血办学的大学校长说,你这个游手好闲的家伙,我真想过你的生活。

过这种生活是很多人的梦想,读者看完,都会认为是作者的写照。

17、招募放羊人

在我四十岁不该困惑的年龄,我走进了一种病痛的困境。颈椎病在跟我争斗了二十年之后,终于要在广州把我这个蒙古草原来的硬汉子制服了。这个顽固的怪病,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让我头痛、眼痛、胃痛、颈痛、肩痛、腰痛;而且现在还得寸进尺,近日常常让我气闷、呼吸困难,常常有要晕倒状。

各种医生包括兽医,在用尽了他们的伎俩之后,都束手无策。

无奈,这个年头,我也只好自己的病自己医。

我决定回到我的家乡内蒙古的科尔沁草原,办一个牧场,回去牧羊。

我以为用了二十年的岁月,我离开草原,奋斗到广州,已经功成名就,成了一个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了,应该幸福地享受人生了。现在看来只不过是一个严重的颈椎病人而已,并且,正在以痛苦的步伐迈向残疾人的行列。

痛苦的我,现在想来好笑。当年,为了不一辈子做个牧羊人,我才丢下牧羊鞭和羊群,来到广州做城里人,我付出的代价是得了这个颈椎病;现在为了治疗这个颈椎病,我要回到草原,去重新做回牧羊人,要用自己的后半辈子继续牧羊。看来人生不相信宿命是不行的,人一辈子,要做什么,做多少,是有定数的。天命不可违,我要继续放牧。

二十年的都市生活,已经根深蒂固地养成了南方城里人的很多坏习惯。让我回到北方草原,去做一个孤独清静的牧羊人,我想恐怕难以适应。这几天在广州我朋友们的圈里圈外,以及街道的人流上,看到了好多脖子不自在的同党,他们在那里怪异地晃动着头,痛苦挣扎。据说现在颈椎病的流行也到了十之八九的比例,几乎与痔疮相媲美了。于是,我一个闪念,有了一个美妙的创意。

我要招募一批讲广州话的同病相怜的人,一起回到我的蒙古草原去放羊,一个用意是让他们也解除痛苦,另外也让我们草原的羊群听一种新鲜的口音。当然现在是市场经济的旅游年代,我不会免费的。每批招募到草原十个人左右,放牧十天到三十天,来去自由,每天,白天放羊,晚上睡蒙古包,喝牛奶吃手把肉,还有蒙古姑娘和马头琴手敬酒唱歌献哈达,偶尔,还有萨满祭祀,和篝火晚会,每人一天交100元人民币,是交给我,也就是说给我放羊,还要交钱给我,并且来回的机票自理。

回来时不但还一个健康的你,可能你那时的心理比身体还健康。我还要用你喜欢的马和羊命名你的名字,或者你在网上的江湖称号。如果广州那时有了牧场,你也可以带回广州来放养。以此来平衡让广州文人失衡的心理。因为我当年写诗曾把广州的五羊,当成了我丢失的那五只羊。

现在招募开始,我授权《周末画报》接受报名,不打折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