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
萧厉才刚说出一个字来，昏暗的灯光下阎非幽幽睁开眼，虚弱道：“你打我做什么？”
萧厉给阎非看出一身鸡皮疙瘩，默默将刚刚抽脸的手放下了：“你……没昏过去倒是说话啊，电视剧里这种时候睡过去就死定了好吧？”
阎非凉凉看着他，声音极低：“要我保持清醒和我聊天就行了，不要干多余的事，我不像你……我还不想死。”
萧厉一愣，本想开口辩解两句，说自己明明已经很久没起这种念头，他还没开口，急救车的声音远远响起，阎非低低地喘了一声，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外援放松了神经，几乎一下就在他手边昏厥了过去。
二十分钟后，高冠杰因为伤势较重被送进周宁市中心医院急救，阎非那一刀相当精准地阉割了他，虽说能捡回一条命，但医生也直言，照这么看，他下半辈子可能就是个废人了。
刑侦局方面的人来问情况，萧厉想了想，最终只说是阎非被高冠杰捅伤之后条件反射地自卫，当时停车场内的能见度太低，他也不知道阎非究竟捅在了哪里。
萧厉事后回想起阎非当时的态度，失血竟都不让他碰，恐怕也是为了让样子看起来更严重些，他知道这个事情经不起深究，眼下这个档口，阎非还没醒，萧厉不敢多说，简单对付了两句便说要包扎伤口，借故离开了。
接近凌晨，萧厉草草去处理了一下头上的伤，回来时只见阎非的母亲黄海涵脸色惨白地坐在急诊室门口，女人这些时日着实显老了不少，甚至原来染得乌黑的短发里都平白冒出许多白发，萧厉看得心生不忍，走过去轻声安抚。
黄海涵之前在医院便见过他，对着人勉强笑笑：“没事，刚刚大夫已经来说过了，刀伤不算严重……怪就怪他之前的脑震荡没好利索，强行出院，昏迷大概是这个原因。”
萧厉听到脑震荡三个字本能地噎了一下，想到最后他抽的那个耳光，用的力气也不小，而阎非在那之后不久就昏迷了……他吞咽了口唾沫，干巴巴道：“阿姨你别太担心了，一会儿出了急诊，说不定今晚就能醒。”
黄海涵毕竟过去做过刑警，眼下虽是心急如焚，但在外人面前却仍是维系着镇静，勉力笑道：“刚刚小姚他们都和我说了，也是难为你，阎非这么乱来还要帮着他。”
“这事儿嘛……”
萧厉没敢说这整件事里最核心的馊主意其实都是他出的，包括向公众承诺十天内破案放线钓鱼，他有点心虚地打了个哈哈：“毕竟也是我妈的案子，这次抓到高冠杰，虽然我们还没有他和714相关的实证，但是至少三年前白灵的案子已经有证据了……其他我们可以想办法再做调查。”
“……那孩子的案子可算有眉目了。”
黄海涵垂下眼，苍白的脸上露出些微欣慰的神情，半晌竟又郑重其事地拉住他：“说起来你家的事情我之前听阎非说过，也是我们家老阎做的不对，要不这样，等阎非好了挑个时间，来我们家吃顿饭，阿姨包饺子可好吃了。”
“阿姨你不用这么客气……”
萧厉哪里能想到这一出，然而还没等他说出拒绝的话，黄海涵已经拍拍他：“就这么说定了，这次的事情我也要感谢你，在舆论上做了很多工作，肯定让阎非少受了很多罪。”
黄海涵在性格上虽说和阎非截然不同，但是做起事却都是一样的雷厉风行，萧厉心知拒绝不了，只能应下，客套话还没说上几句，他身后高跟鞋急急作响，甚至不用回头，光听这架势就知道是谁。
要说麻烦，这才是个大麻烦。萧厉心中叫苦，回过头挤出个相当难看的微笑，一个响亮的耳光就直直抽的他差点背过气去。
“萧厉，你他妈要死啊！”
罗小男红着眼睛咬牙切齿：“之前车祸的事情还嫌不够，你还敢跟着阎非查！”
萧厉印象里，罗小男上一次发这么大的火还是他第二次割手在医院里醒来的时候，如今这个向来精致的女人急的两眼通红，妆也花了大半，萧厉看的心头一软，二话不讲就将罗小男往自己怀里搂：“好好好，我的错……这不活蹦乱跳的吗？打一下消消气。”
罗小男气的恨不得在他怀里咬他两口，过了好半天才冷静下来，一把把他搡开，没好气道：“这段时间被你害的，我这个主编都差点没得当，不知道损失了多少，你怎么赔！”
萧厉在这件事上自知理亏，毕竟他和阎非用自己钓鱼这个事儿没通知什么人，姚建平那边都不知道，就更别说罗小男了。他这边还在斟酌着说辞，想着如何才能让罗小男消气，就见女人用力吸了一下鼻子，一下子抬眼盯着他：“这个事情的后续报道怎么说？交给哪家来做？”
罗小男语气里还带着些许哭腔，但神色间却已经恢复成了百分之百的罗主编，萧厉心中叹了口气，他将人拉远了些，低声道：“阎非还在急诊室里，等他出来再说。”
“再等下去黄花菜都他妈凉了！”罗小男恨铁不成钢，“你们好不容易把人钓出来，当然要趁热打铁，阎非现在因公受伤，打感情牌博大众同情是个很好的选择。”
萧厉做了这么多年媒体，自然也明白罗小男的意思，但如今贸然和外头说他和阎非这么长时间来都在混淆视听更容易弄巧成拙，他犹豫了一下：“阎非就是失血加上脑震荡，估计昏不了多久，我们晚点一起和他的领导开个善后会，想必刑侦局这次也是需要媒体的帮忙的。”
罗小男拗不过他，两人在急诊室门口心急如焚地又等了半个小时，阎非在晚上十二点左右才慢慢恢复了意识，他的刀伤因为没有完全刺入，算不得严重，倒是脑震荡让他晕的够呛，刚醒来时反应迟钝到人鬼不分的地步。
“高冠杰那边……怎么样了……”
阎非躺在病床上头昏得睁不开眼，就这样竟然还不忘工作，萧厉也是不得不服，心想警署这回非得给阎非颁个劳模证才算对的起他，他叹了口气：“失血过多，估计下半辈子得做太监……姚建平那边看着呢。”
黄海涵看着阎非惨白的脸，如今也只有心疼的份儿：“儿子你先养好了再管这个事儿，总归人已经抓到了，他那情况要清醒还得个把天呢。”
“但舆论等不了这么久了。”
罗小男毫不客气地插入了对话里：“最近这种舆论的转向应该也是阎队你想要的吧？我们不能让这个热度过去，你们抓了人的事情最好立刻就能给外头一个交代，顺便把你受伤的事情也说了，打感情牌……这么多年了，714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凶杀案，只有让大众站在你们这边，它才能真正意义上的翻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