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内要破案，阎非当了队长之后也不是第一次碰到。
一年前的老街碎尸案，由于情节过于恶劣，经过媒体报道后引起了大规模的社会恐慌，警署同样下达了一周破案的限令。当时阎非不眠不休地带人查了五天，最终锁定了嫌疑人是一家外卖店主，因为被害者生前给了差评报复杀人，结案当天，结案报告甚至都不是阎非写的，从审讯室出来他就因为疲劳过度去医院了。
萧厉之前没想到警方这边的压力会这么大，阎非从楼上下来，没说几句话两人就已经上了警车。时间很紧，阎非让姚建平带着林楠去查吴严峰和黄悠悠的关系，同时他自己带着萧厉去事发地重走昨晚吴严峰的路线，找可能的目击证人。
阎非的车飞驰在路上，萧厉顶着巨大心理压力终于张开了嘴：“你们经常这样吗？”
“怎样？”
“就是，一周破案什么的，经常发生吗？”
萧厉问的小心翼翼，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姚建平和林楠对他的态度都一言难尽了，在没有直接进组之前，他确实以为警察查案相当我行我素，任凭外头吵的满城风雨，他们也还是一个查案的模式。
阎非面无表情地看着前面：“不经常。”
萧厉松了口气，还没说话，又听阎非冷冷道：“但要是每次都有你们出来瞎掺合，弄得舆情很紧张，那就不一定了。”
萧厉就知道是这样，他现在看阎非这脸色也不敢和他大放厥词，默默拿出手机看了一下，黄悠悠和吴严峰还在社交媒体的首页飘着，而吴严峰的父亲吴俊生在公司门口被媒体堵住的视频也已经上了热门。在微博上甚至兴起了“有钱可以为所欲为”的热搜，不少人都怀疑这次吴严峰可以破财消灾，成功免除牢狱之苦。
“这个吴严峰，出事之后很多人跳出来说他人品很差，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萧厉翻了几条实时微博，清一色地都在骂吴严峰，墙倒众人推是现在网络舆论的一个趋势，他倒是也不陌生：“最好吴严峰真的杀了人，要不现在谁站吴严峰或者帮吴严峰说话就会被认为收了钱，网民已经选择性相信吴严峰杀人了。”
“问题就在于并没有任何直接证据可以证明吴严峰杀人了。”
阎非把车驶向事发的观塘路，从发现尸体到现在过了不过五个小时，警戒线还没有被拆除，观塘路上的很多酒吧和夜店都还是贴出了照常营业的告示。
两人在案发的雅欣酒店前把车停下来，阎非几个小时前来的时候门口还停满了车，现在因为案件的关系，酒店前空空荡荡。
萧厉之前在网上的视频里也看到一点，当时阎非还在现场查案，他看了一圈：“这么中心的位置，选择在这个地方杀人或者杀了人之后到这儿来喝酒，怎么看怎么不合理吧。”
两人进了酒店大堂，大堂经理确认昨天吴严峰并没有住店，酒店门口的停车位也并不归酒店管理，观塘路上有统一的停车收费管理人员，只是在凌晨两点钟之后，大概率就没有人巡岗了。
酒店这条路走不通，两人正要出门，却见门口有一位身着酒店保洁服装的中年妇女探头探脑，看见他们又有些欲言又止。
萧厉和阎非对视一眼，都感觉来人肯定和早上的案子有关系，萧厉会意地上前：“您好，我们是周宁市刑侦局的，请问您是不是知道什么今天早上案子的线索？”
两人很快了解到，中年女人名叫张洁，今年四十六岁，她像是也没想到萧厉会主动上去和她搭话，一开始紧张的有点语无伦次，在萧厉的安抚下她才慢慢告知两人，她其实是昨天晚上这里的值班，因为他们这条街经常有人会吐在酒店门口，所以酒店安排了专门的保洁去清理，而张洁就是昨天晚上的清洁员。
“凌晨两三点的时候，有个小伙子在门口吐了两次，我当时心里那个气啊，困的要命还要去搞，我就记得他上了一辆白色的车子。”
张洁说着一脸神秘地凑上来：“警察同志，那个车上的女的不是死了吗，但是我昨天去打扫的时候，就看到那个小伙子，上了车之后还摸她来着。”
“摸她？”阎非一愣，“你确定吗？怎么摸的？”
“黑灯瞎火我哪儿能看的清啊，不过这儿这种事常有的，小伙子开着很贵的车，车里还有个不省人事的姑娘，上了车就干坏事的多了去了……我也没脸一直盯着看。”
张洁说着有点不好意思，萧厉安静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那您今早当班，这才几个小时，怎么又来了？”
阎非一愣，而张洁也被问的有点发怔：“还，还不就是听说了这事儿吗，这辈子没赶上过这么大的事情，和人换了班来凑热闹的。”
萧厉若有所思，半晌声音冷淡道：“那好，辛苦你了，麻烦给我们留个联络方式吧。”
两人从酒店里出来，据之前姚建平了解到的情况，吴严峰九点从公司离开的时候只说要去见人，之后就没人见过他了，而从市内调取到的监控显示，吴严峰驱车离开后车子开往了周宁南边的老城区，中间消失了有将近三小时，再出现在绕城高速上的时候已经接近一点，曾经有人目击他在盛大路的24小时便利店里买了酒，那是他出现在观塘路前的最后一站。
阎非和萧厉顺着这个路线往回查，去了目击到吴严峰的便利店，因为两人到的时候值夜班的人不在，他们不得不多等了一会儿，直到半个小时之后，昨晚的营业员孙彤才匆匆赶到店里，说是刚刚接受完媒体的采访。
“你们是问昨天晚上吴严峰啊？”
孙彤年纪不过二十五六，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似乎一早上已经回答过很多次这个问题，他熟练万分地说道：“就一点一刻的样子，他进来买了啤酒，他在付账的时候曾经犹豫过要不要拿柜台旁边的安全套，不过最后他没买，我猜是车上有吧。”
“他买了多少听啤酒？”
阎非问，孙彤说道：“就是提着的两打，我们店里卖的最贵的那种，我当时就觉得是个富二代了，但是没想到他车里还有人。”
萧厉看着柜台旁边，就像孙彤说的，那里放着不少种类的安全套，底下还放着一些口香糖巧克力和单包纸巾：“你是说他看向的是这个方向是吗？”
孙彤理所当然地点头，萧厉想了想：“你为什么确定他看的一定是安全套？这儿还有别的东西……口香糖就放在上头一层。”
“一般来说那个点进来买东西的人，尤其是他那个样子的，很多都会顺带买一包安全套。”
孙彤还是没什么迟疑，萧厉闻言笑了笑，一言不发地就从店里出去了。
“你信不过这些人？”
又过了一会儿，阎非完成基本的问询从便利店里出来，发现萧厉正在路边抽着烟，看上去心情不算好。
“人的嘴巴要是都这么牢靠就不能叫做人了，阎队你做这行的，应该早就深有体会吧。”
萧厉冷笑一声：“你信不信，之前那个阿姨或许只看到吴严峰抬手，那么黑，还隔着车窗，她居然能非常确定吴严峰是在摸黄悠悠，还有这个小哥，他只是看到吴严峰的眼睛往那边看了一眼，他其实根本就不知道对方在看什么。”
萧厉说这话的时候脸色相当难看，眼底甚至带着点很淡的冷意，阎非有点惊讶：“……我还以为你听完一个就要说吴严峰是真凶了。”
“阎队，虽说有的时候我也会为了吃口饭身不由己，但是牵扯到人命的事情，我很少开玩笑的……你不知道人随便说一句话可以对别人的人生造成多大影响。”
萧厉恍惚想到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下意识地抓了一把脑袋后头绑的有点粗糙的小辫子：“吴严峰这个事情你们现在几乎没什么物证，但所有人证都或多或少地影射他意图不轨，这难道不是很说明问题？”
阎非闻言扬起眉，像是相当惊讶，毫不掩饰地盯着他看，萧厉给弄得有点发毛：“怎么，讲出你的心里话了？”
“明后两天我会再把这些人请到局里问一次。”
阎非想了一下：“和他们说清楚后果，应该就不会有人再敢说那些自己都不确定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