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
阎非放下手机，在一边吃着炒饭的萧厉腮帮子鼓鼓地抬起头：“怎么样？”
呆的时间久了，阎非脸上微妙的表情变化萧厉渐渐能分辨出来一些，一般情况下他都很平静，碰到坏事那张脸就会绷紧，现在的情况就属于后者。
阎非道：“黄悠悠刚上大学的时候父母离异，之后不久她的生母自杀身故，黄悠悠一直住在她母亲的房子里，地址就在老城区。”
萧厉脸色一变：”这么说，吴严峰去老城区空白的那几个小时，就是去找黄悠悠的？”
“现在还不能确定，还得去一趟黄悠悠的家才能知道，因为老城区那边的登记有误，所以姚建平绕了一个大弯子才找到黄悠悠的住址。”
阎非两三口吃完了盘子里最后的饭，他起身去结账的功夫，萧厉见缝插针地拍了一张他的背影。公众场合的照片是可以见报的，萧厉干了这么多年，心里很清楚网络引流靠的还是图……这也是这整件事里最冒险的部分。
两人很快动身前往黄悠悠的住址。
周末的六点正是绕城公路最堵的时候，这件事即使阎非是刑侦队队长也改变不了，要换了别人，萧厉可能都已经跟他侃的称兄道弟，但偏偏阎非这人不爱说话四个字就写在脸上，连喝酒都打不开他的话匣子，就更别说堵车了。
一路上萧厉无聊的不行，一刷微博都是吴严峰的事儿，这个事情经过一天的发酵，现在已经上升到扒吴严峰私生活的层面，有人说他经常去观塘路的夜店“捡尸体”，也就是把那些醉的走不动路的姑娘带回家，还有几个人出来说吴严峰喝了酒就会调戏女生，在观塘路几家顶流的夜店都是常客，也不知是真是假。
萧厉看了一会儿，很就快看不下去，只恨他干这行的共情能力太强，现在跟刑侦队待在一起，导致他对这件事也很有紧迫感，第一天就快过去大半，他们现在连个说实话的人证都没找着。
“网上怎么样？”
忽然间阎非出了声，萧厉给问的一愣，没想到阎非还有主动找话题的一天：“还不就是满城风雨吗，现在大家都等着他掉下神坛呢。”
阎非脸上没什么表情，眼底盛着外头的霓虹灯也不见有任何温度：“那你对这个事怎么看？”
“你是问我对舆论怎么看还是对吴严峰怎么看？”
萧厉坐直了身子，不等阎非回答便道：“不过总的来说，我觉得吴严峰多半没杀黄悠悠。”
“……为什么这么觉得？”
“就凭他有底气待在那个审讯室里不说一句实话啊，对面可是坐着两个正儿八经的刑警，换了三四十岁的人可能都会慌了手脚……吴严峰还是个小年轻，就算他的父母有能力把他捞出来，但如果真杀了人，他应该不会这么镇定。”
萧厉说着又皱起眉头：“你也说他的口供很奇怪，有意不给我们一切信息，就好像盼着我们往下头查一样。”
阎非也被这堵车弄的有些不耐烦，两只手架在方向盘上有规律地敲打：“可是这对他有什么好处？吴俊生的股票这两天暴跌，他在里头呆的时间越久，他家里的情况就会越差。”
萧厉耸肩：“这就不知道了，他老子给他请的律师不是马上来吗？看看他对律师的反应吧，如果只是装装样子，看到律师就会原形毕露了。”
按照导航，他们至少还得堵半个小时才能下绕城，萧厉看着前方的车流心中叫苦不迭，觉得和阎非这样的人堵在路上简直跟受刑一样，无奈道：“早知道我应该多吃会儿，浪费这个时间在路上也是浪费。”
“没让你开车，你可以睡会儿。”
阎非好心地提议，萧厉给这突如其来的关心弄的有点发毛，又起了开玩笑的心思：“阎队，你说你们局里会不会有人觉得你给我走后门儿啊？”
阎非的眼神瞬间便冷了一截：“不是你自己要掺和的？”
萧厉这才觉得自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本就动机不纯，真要引起阎非的怀疑就麻烦了，想到这儿他干笑两声：“那也不是谁想掺和你都会让他掺和啊是不是，你说咱们都合作第二次了……阎队，老实讲是不是因为我上次舍身取义，所以你觉得我特别适合当小弟？”
他本是想转移话题，却不想阎非凉凉看他一眼：“你上次做的事情在局里，林楠都做不了，我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胆子。”
网红案结束后，段局为了这个事儿还单独找过他一次，第一遍他老人家看笔录的时候没好好看萧厉的那篇，后来仔细看了，段局这才后知后觉他们差点又害死一个714的受害者家属，当天下午就把阎非叫到办公室来痛批了半个小时。
萧厉哪里想到还带翻旧账的，忍不住道：“这事儿你们不给我发奖金就算了，居然还不许我在微博上表彰我自己，也太没良心了。”
“表彰你，然后告诉全周宁，警察用一个平民当诱饵，然后他还差点被勒死了？”
阎非的语气冰冷，明显是压着火气：“我没有让你掺和的事你掺和了，差点送命，到最后连累的是整个刑侦局，上次的事我没和你计较，但是你要是再敢做这种不动脑子的事，你清楚后果。”
“哈？那如果我不去钓鱼，你们他妈就打算看监控看到眼瞎啊？”
萧厉没想到阎非会是这种口气，虽然之前的事他也知道自己不完全占理，但阎非这种居高临下的说法还是让他火大至极，他几乎立刻回怼回去，两人僵持了一会儿，萧厉想起他的四倍稿酬终于勉强克制住没开口骂人，冷笑道：“好，以后阎队你指东我绝不往西，行吧？”
阎非冷哼一声没回答他，萧厉原本好好的心情这时被弄砸了大半，根本懒得再开口，心想等到攒够素材，他非得把这个临时顾问的牌子拍在阎非脸上，反正本来就是他老子对不起自己。
接近八点，阎非按照姚建平给的地址找到了黄悠悠家，藏在一片八十年代的居民区里，是黄悠悠母亲早期在单位分配的房子。两人一路没说话，下了车之后萧厉干脆站着不动，阎非莫名其妙看他一眼：“愣着干什么？”
“听你安排啊，领导。”
萧厉火气没消，冷着脸有意把安排两个字咬得很重，阎非像是被他的幼稚程度弄的相当无语：“上楼，三栋401。”
警方在黄悠悠身上并没有找到任何钥匙，除了在外套口袋里发现了一张可以证明身份的证件之外别无它物，两人上了四楼，因为地处偏僻，加上这两年老城区整体商业发展不景气，这里大多数的住户已经搬走，楼道里黑着也没有人报修，萧厉不得不打着手机灯才能摸黑前进。
他忍不住嘟囔：“这鬼地方能住人吗，看起来都快拆了……”
“别说话，门没锁。”
阎非截断萧厉的话头，他的注意力全然集中在四楼的房门上，借着手机灯，萧厉也看清防盗门只是被草草掩上，从缝隙里只能看到屋子里头漆黑一片。
萧厉有些震惊：“不会吧，里头不会还有人吧？”
“你到我后头来。”
萧厉毕竟不是警察，参与外勤本就不合规矩，但因为阎非打了申请，又有特殊的考量，段局对此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然而即便如此，出外勤对他而言也还是具有一定危险的。
阎非小心地推开铁门，和上次薛哲的老宅不一样，黄悠悠的家里没有断电，当阎非摸到门口的开关，室内一下子变得明亮。不大的居室里空无一人，家具都显得陈旧不堪，而门口桌上还有不少药瓶，萧厉越过阎非的背，眼尖地看到其中一个熟悉的瓶子：“舍曲林？”
“什么？”
阎非转头见萧厉正打量桌上那些大大小小的药罐：“这些都是治疗抑郁症的药，可能是她以前受过什么创伤，自杀过三次也不奇怪。”
两人戴好手套和鞋套，吴严峰在老城区消失了将近三个小时，可能黄悠悠在上吴严峰车之前的最后一站就是这里，如果是这样，这个地方是第一现场也说不定。
“冰箱里还有剩菜，你们尸检之后在黄悠悠胃里发现了什么？”
两人分头查看，萧厉打开冰箱，里头空空荡荡，要说能吃的东西只有半锅稀饭，便听阎非道：“她胃里是空的，几乎没有残存物，老郭说她在死前六小时没吃过东西，甚者可能一天都没有进食。”
萧厉叹了口气，心想果然如此，阎非问道：“有什么可疑的？”
“没什么，就是看出这姑娘活的不太好。”
萧厉语气平淡地合上冰箱门，屋内面积不大，两人到了卧室门口，很快就发现相比于外头这个地方明显要凌乱不少，东西翻倒在地板上，床铺上的被子也明显能看出被人睡过的折痕，阎非只看了一眼眉头便拧在一起：“像是发生过挣扎或者打斗。”
萧厉顺着东西翻倒的路径看了一下：“看样子像是有人从门口这边一路到了床边，然后撞倒了不少东西，最后两人在床上发生了什么？”
阎非没回答他，现在时间紧迫，他立刻拨通了姚建平的电话：“带技术那边的人过来一下，可能找到第一现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