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天在这儿喝什么闷酒啊？”
任泽伟给萧厉开了瓶啤酒，却见人头也不抬，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他有些好奇地绕到他背后，发现他正在查三年前的警察家属被杀案。
“嗯？”
这个案子任泽伟也有所耳闻，他皱着眉想了一会儿，忽然睁大了眼：“这不就是和你搭档的那个阎非的老婆吗？”
萧厉正在仔细看一篇关于三年前案子的详细报道，虽然当时的很多细节因为敏感不便外泄，但是因为尸体被抛尸在公共场所，不少媒体都在第一时间拍摄了照片，后来也有过大量的分析，认为这个案子是针对当时刑侦队队长阎非的仇杀案，犯人很有可能是过去被他抓捕过的罪犯，或者是罪犯家属。
萧厉越看眉头皱的越紧，拿起啤酒喝了一口：“你觉得，一般来说什么样的仇恨，才会让一个人下定决心去杀人？”
任泽伟扬起眉：“这不好说，有些人因为十块钱都能把另外一个人的脑袋砍下来？冲动之下，不需要太大仇恨吧。”
“不对，冲动杀人样子很难看的，把一个女人的尸体弄成那样，简直像是个恶趣味艺术品一样地摆在大街上，这绝对不是冲动杀人……更像是要羞辱她。”
萧厉越想越是费解，阎非不和他说还好，和他说了之后萧厉再一想，阎正平当时的状况确实和白灵非常相似，但是杀害阎正平的严昊已经自首并且自杀了，难道真的还有其他714相关人员在背后操控吗？
任泽伟攀着他的肩膀看了两句：“这种死法，与其说是为了羞辱她，不如说是为了羞辱她老公吧？”
萧厉叹了口气，想起阎非那张棺材脸，换了谁老婆被人这么搞死估计日子都不好过，更要命的是凶手敢杀刑侦队队长的老婆，就代表他肯定很自信自己不会被抓到，让一个警察抓不到杀自己老婆的凶手，随之而来心理上的挫败感和自责……
萧厉脑子里一团乱麻，任泽伟看他一脸认真的样子忍不住乐了：“前些日子还想方设法地报复人家，这就叛变了？”
“大哥你活在九几年么？此一时彼一时，我给他上的通稿前两天都上热搜了，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他给我流量，我帮他洗白。”
萧厉又是一副很有把握的样子，任泽伟好笑似地摇摇头，回吧台后头刷了一会儿手机，脸上的表情却忽然一怔：“又有案子上热搜了。”
“什么？”
萧厉抬起头，敏锐地嗅到了热点的味道。
任泽伟翻看着最新的报道：“有个女的被抛尸在南山区的立交桥下头了，奸杀，下半身裸着，而且……你自己看吧，估计一会儿这个图就没了。”
他说着把手机递过来，萧厉没有心理准备，一下看到屏幕上血淋淋的尸体出了半身冷汗，那是一个半身赤裸的女人，上半身衣物完好，几乎被血浸透了，而下半身不着片缕，两腿之间还塞着许多杂物，像是钢丝和木棍之类。
三年前的案子……！
萧厉头皮一阵发炸，眼下这个场景几乎和三年前重合了，当年白灵的照片他也看过，虽然抛尸的地点不一样，但是尸体被发现时的状态几乎和这个一模一样。他张了张口，最终却是一句话没讲，放下喝了一半的酒人便夹着电脑跑了出去，留下任泽伟徒劳地在身后伸长了手：“喂，钱还没付呢，吃霸王餐啊！”
“先赊着，一会儿给你手机转账。”
萧厉的声音远远飘了回来，任泽伟无奈地摇了摇头：“臭小子，真把自己当半个警察了。”
……
与此同时的南山立交下头，阎非坐在警车里做了几次深呼吸，下车的时候姚建平有点担心地看着他比平时苍白不少的脸：“头儿，你还好吧？要不行我替你去看现场……”
“不要紧，死者身份查出来了吗？”
阎非说着就像是往常一样戴上手套，两人一路往案发现场走，这时候群众和媒体都已经被疏散的差不多了，可即便如此，在拉的很远的警戒线外还是站了很多人。
姚建平叹了口气：“身上什么都没有，找不到身份证明，现在也还没进入认尸环节，恐怕要等一阵子才能确定了。”
两人走到案发现场附近，现场的技术人员看到阎非的瞬间几乎都露出些古怪的神色，姚建平见状心里一沉，要是所有人都看出这个案子和三年前的案子极其类似，那么阎非很有可能会因为要避嫌被排除搜查，他心中隐隐有些担忧，然而阎非却像是察觉不到周遭人的目光一样，蹲下身子去检查尸体的状况。
一切仿佛和三年前重合。
姚建平见过白灵，整个刑侦队都叫她嫂子，白灵身为技术员，虽然和他们不是同一部门，但是因为阎非的关系也经常参加刑侦科的团建。白灵的性格和阎非很不一样，直爽又活泼，哪怕是和他们刑侦队的罗汉团一起吃饭也丝毫不会露怯。
如今白灵已经故去了三年，当年案发时阎非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姚建平蹙眉看着自家队长定定地盯着女尸的脸看了一会儿，半晌伸手捏住死者的眼皮，轻轻将已经僵硬的眼睑重新贴合在原来圆睁的双眼上，声音很低：“老郭来了吗？”
“来了，就在这儿站着呢。”
郭兆伟在一旁出声，即便他身为法医见多了这种事，但方才阎非那副样子，就算是他也不愿在这时候说些破坏气氛的话，见阎非站起身，郭兆伟伸手拍拍男人的肩膀：“接下来我来吧，先大概看一下死因和死亡时间。”
“好。”
阎非站到一边，又问姚建平：“周围有发现烟头脚印，或者车轮印吗？监控有没有？”
姚建平叹了口气：”这一代的高架底下原来是停车场，大概半个月为了搞绿化，停车场被撤，监控也就被撤了……烟头和脚印没有，但是有三轮车的印子，可能尸体是这么被带过来的。”
阎非的余光不受控地要去看横陈在地上的尸体，因为下半身赤裸，女尸两条腿都露在外头，显得极度的苍白，他深吸口气闭上眼：“报案的人是谁？怎么发现的？”
姚建平道：“因为从高架底下可以直接穿到对面的超市，平时也有人会选择从这中间横穿，但是因为尸体的位置相对偏，所以之前有不少人都没有注意到，直到十点多的时候环卫工人来这里休息才发现报了警。”
“环卫工人呢？”
“因为年纪大了，惊吓过度给送去医院了，现在林楠在那边看着，他之前问过，老人家一开始以为是个服装店的人体模特，结果凑近了一看发现是个人，给吓坏了。”
姚建平说完，阎非像是想到什么，顿了顿才低声道：“信息部那边已经联系平台下照片了吧？这种东西不适合在网上传播。”
“恩，张琦那边已经在做了。”
阎非点点头，三年前的记忆都在像潮水一样地往他脑子里涌，白灵被抛尸的地方一如南山高架，因为道路翻修处于监控死角，对方精心选择过抛尸地点，说明是有过策划的蓄意谋杀。
他皱着眉，几乎不受控地想起白灵惨白的身子，凶手甚至丧心病狂地清洗过她的身体，导致白灵上半身的衣服上染满了血水……
“头儿……头儿！”
姚建平叫了两声，阎非才终于回过神，见姚建平用下巴指了指他的口袋，阎非才反应过来他的手机一直在响。
“可能是段局的电话。”
姚建平有些担心，现在案子刚闹出来，也不知道段局那边的意思，不过想想也知道，阎非前些日子的舆论风波还没完全过去，现在忽然又闹出了和三年前一样的事，只怕是段局也会有所顾虑。
阎非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上头的来电姓名，很快走到了相对远一点的地方，接起来甚至还没开口，就听到萧厉在对面气喘吁吁道：“我看到新闻了，这个事儿是冲你来的，肯定就是那个暗中跟你过不去的人，他又有行动了。”
萧厉急匆匆地跑过一个路口，远远地他已经能看到拉起的警戒线，大量媒体聚集在这里，人人都想在热门的新闻里分一杯羹，萧厉急道：“这个事儿万一真的跟714有关系我也想知道真相，你赶紧把那个牌子还我。”
手机里沉默很久，正当萧厉以为这人又要说什么“你等我消息”的时候，阎非声音冷冷道：“你现在已经不再是刑侦科的临时顾问了，犯罪现场对于媒体的介入有严格的把控，我劝你还是老实一点，不要再来掺和。”
“哈？”
萧厉的脚步猛地刹下来：“阎非你在说什么？我们现在不是合作关……”
“私底下不一样，你毕竟是媒体。”
“可是我……”
萧厉像是还想再分辨两句，然而阎非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淡淡道：“我这边还在工作，不要再打来……也不要自己查，很危险。”
说完，他干净利落地就把电话给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