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类都是公的像母的,这帮绚丽的性倒错分子。如果它们更有本事,也会在左耳挂一只耳环,文身(羽毛下面的皮肤),哼着蓝调音乐,乜着眼睛看人,上街蹬滑板。
我看过一本精美豪华的鸟类图谱,全世界的鸟儿都在那里美丽地栖居飞翔,而这本书在最后一页用一行小字印着:
“本书照片中的鸟类全系雄性。”
什么?这么华美的,甚至娇滴滴的鸟儿全是雄性?我不能够原谅它们以及这本书的编者。它颠覆了人性顽固的审美习惯。找一帮公鸟极尽缤纷地飞来飞去,然后印成书给人看,什么意思?
这时我想到了麻雀。麻雀不搞这个,公子母子都一样,谁也不比谁豪华。但是它们怎么识别对方雌雄呢?都这么土,都像是公鸟,像集体出外打工的一个家庭的兄弟。但它们一定会辨别情侣,并彼此相爱。
照片上的美丽的公鸟,譬如“南方重领花蜜鸟”,是以花蜜为食的,绿头红胸,伸出长而弯的如手术钳一样精巧的喙吸食金合欢树花朵里的蜜汁。矫情而诗意,这像雄性所为吗?鸟类就是这样。我们不妨把它们想象成母的,就像把背景有文字的照片底片扩印反了,这些字面熟,但一个都不认识一样。非洲还有一种鸟,叫“燕尼佛法僧”,有一些洋和尚的味道。其羽毛的蓝色如宝石一样晶明,喉羽有如胡须,看上去高不可攀。是一种功夫很深的公鸟。织布鸟的公鸟也有雄性气质,它像金丝猴把嘴改成喙一样。在非洲的鸟里,有几种命名会使公鸟听到后一定恼火,如红寡妇鸟、黄寡妇鸟、杰克逊氏寡妇鸟。它们在外表上看不出与寡妇有什么关涉。它们不明不白地背着这种恶俗的名。我想那个最早为这些鸟儿命名的鸟类专家,也如东方朔一样,是个善谑的人,他临终的时候想起为寡妇鸟命名的事,恐怕还在掩口窃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