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养了一对珍珠鸟,女儿给公鸟起名罗曼,母鸟叫罗兰——那时小女正在读《约翰·克利斯朵夫》的连环画。
珍珠鸟是白色的。罗曼的羽毛比罗兰更白,更健美。在一天中,罗曼忙于梳理羽毛、鸣唱,向罗兰调情。罗兰邋遢、馋、不善动。同样一身白羽,罗曼披挂整洁,像准备随时参加舞会的绅士;罗兰总也收拾不利索,如乡下不会过日子的老娘们儿。罗曼的喙鲜红,罗兰的喙色彩浅些,橘红。
我比较热衷于观赏公鸟的调情活动。倘若它们并肩而立,罗曼啄两下自己的胸羽,必给罗兰啄两下,然后放声高唱。它的歌声没有百灵动听,但也够复杂,具备和声与织体。其声宛如“采薇……啦”云云,在这几个音阶的间隙,又以上下喙“咯嗒嗒”地伴奏,像沙锤一样。母鸟罗兰则木讷,估计它不是羞涩,因为它后臀长期悬一个粪蛋也从不羞涩。它无能,同时对罗曼的歌喉亦默然。
罗曼除歌唱外,亦有动作。跃上跃下为其一,啄小沙粒伪装不胜惊喜为其一,于小笼中飞旋一周复归原位则属绝技,比较可观的乃为展翅。罗曼在木棍上横向左移几步,展右翅;复右移展左翅,实在矫健极了。然而罗兰仍漠然着。倘若是我,见母鸟这样无趣,早就打个哈欠不练了,但罗曼不敢稍怠,爱而有恒。
和鸟比起来,男人对爱侣的作为单调多了,除了满街走之外,就是在隐蔽处动手动脚,虽然热烈,但不美。也有男人领女朋友去卡拉OK唱歌跳舞,但跟公鸟相比,男人能做的事情还是太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