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史说益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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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际会汉唐篇(2)

揭秘秦汉置县

益阳最早的县治究竟在哪里?历来众说纷纭。一说在资江北岸,一说在资江南岸。据《益阳县志》记载,秦代益阳置县,时间是公元前221年,县治在江北白马山。

秦代置县冠名益阳,证明资水北岸的开发早于南岸。从文明发展的角度看,在资水北岸设立县治是顺理成章的事。益阳大量龙山文化至商周遗址发掘表明,“这些遗址几乎都靠近河滩、湖滨或川谷洼地,说明当时人们在交通、迁徙、滋生等各个方面还非常有赖于自然水利之便”。【1】古人逐水而居,白马山一带接江面湖,西连广袤平坦的洞庭湖平原,得舟楫之利与陆路之便,人居环境很好。置身水草丰美、土地肥沃的原野,古老的先民绝不会忽略其精彩,特别是那些断发文身、善驾独木舟且长于稻作耕种的远古部落。考古发掘证实,资江南岸的山岭是大量先秦以前的墓葬区,故而推知北岸是益阳先民的聚居区。里耶秦简中“迁陵出弩臂输益阳、临沅”的记载,说明其早就成了古代交通枢纽,地势低平的北岸更合乎情理。据《后汉书志·郡国四》记载,益阳是长沙郡的十三城之一,其中特地对益阳加注曰:“县南十里有平冈,冈有金井数百,浅者四五尺,深者不测。俗传云有金人以杖撞地,辄便成井。”此处的平冈大概是指历史上以盛产黄金著称的邓石桥一带,方位正好在白马山偏西南约十里处。而且,当年出使南越的陆贾,他在益阳的两次停留,可能就在县城驿站的缘故。

但以上说法目前没有任何历史实物佐证,许多专家对此表示怀疑。特别是白马山在资江下游的北岸,地势低洼,洪水泛滥成灾,无法支撑起一个县治的建立。就算最初在此建立起县治,白马山一带江淹湖托的自然地貌,频繁不绝的洪涝灾损,绝对让这个脆弱的县衙防不胜防甚至荡然无存,一定会另择他址。所以,一些专家倾向于《旧唐书》上“故城在今县东”之说,即“县东”当在三国以后的益阳县治东南——资江南岸的陆贾山与营棚山之间。

1981年9月,在益阳市桃花仑东北的营棚山、陆贾山至铁铺岭一带出土了一批文物。据了解,此次挖掘,发现了较为富有的贵族阶层的堂宇建筑群和墓葬群。从所获的陶器、青铜器、铁器、各式绳纹筒瓦、板瓦、圆当瓦、饰有云纹的方形砖石等考察中发现,这些物品是上层阶级的堂宇建筑的物证。据益阳市文管处潘茂辉副研究员介绍,此城虽无夯土城墙,却有城址的形制和规模。这一带很可能是战国时期的古城遗址。其实,中国最早的县诞生在楚国,是楚军征服诸侯小国时在边疆前沿建立的军事城郭,亦称方城,以作阵地固守和军需物资保障之用。当年楚国军队大举南征,从郢都出发跨越长江,取道西洞庭湖平原抵长沙再溯湘江水系南下,远比穿行湖汊密布的云梦泽再折入湖南境内要便捷通畅得多,所以秦代置益阳县以前,陆贾山及营棚山一带恐怕就已修筑起楚人的方城了。而这个方城多被人视作益阳故城,亦因此,《旧唐书》就有“益阳,汉县,属长沙国,故城在今县东八十里”的记载以及《续通典》中对其记叙的援用了。

益阳纳入秦朝版图之前,一直是楚国南方重要的军事据点,这在益阳城郊李昌港爱屋湾遗址的考古发掘得到证实。这个面积达数万平方米的东周遗址,位于辽阔的洞庭湖平原走向微丘地带的浅矮山脊上,典型的红壤剖开后,四周是宽4米、残深2米左右的壕沟,遗址内水井零星分布。专家们相信,这是资水中下游楚人所建军事据点的其中一处。以此为主要基地,楚国军队挥戈南下,逐渐把疆域划到了南岭。

早在春秋前期,益阳县域的西北部属于土著古越人的生活范围,楚人征服此地后,古越文化并未被完全覆盖,这从益阳桃江县城附近的腰子仑越人墓葬群得到印证。这些长宽比多为4︰1的窄长形墓葬共114座,纵横交错,密密麻麻,出土各类文物350件,主要是代表楚文化的陶鬲和代表越文化的铜鼎、短剑和各式陶器,从中我们可以作出楚越两族包容相处、共用墓地和彼此交流融合的文化解读。然而秦灭楚后,正如《诗经》“蠢尔蛮荆,大邦为雠”所流露的鄙视和愤恨之情一样,作为历史回馈,楚地降格为郡,益阳从楚国的荆南转属到秦置黔中郡。生活在益阳的远古土著部落,除极少数隐姓埋名苟且生存在“卑湿”且多“瘴疠”的平湖区外,大部分逃往洞庭湖平原以南资水两岸的山林僻壤。与此同时,为数不少的中原汉族人口的南迁,将发展水平较高的中华儒家文化带入,加速了原始渔猎与农耕文明的演化进程,并逐步改写了益阳周边的文化版图。

秦汉时期,荆楚地区人口较多的依然是汉族,而少数民族主要是蛮族。活动在这一地区的是盘瓠蛮和君蛮。其中数量最多的盘瓠蛮以狗为图腾,传说其祖先为盘瓠(狗名),被称为盘瓠蛮。秦时以沅陵为治所置黔中郡,西汉以义陵(今湖南溆浦县)为郡治设武陵郡,因其部族主要居于此郡,除沅水中上游的又称五溪蛮外,其余统称为武陵蛮。所以,秦代隶属黔中郡的益阳一带,蛮族大概就是所指的“武陵蛮”。不过在秦汉时期,分布在益阳南部的蛮族依然游离在朝廷的统治之外,文化的独立性也从未改变。

秦朝统一中国,秦军横扫南楚,出征南越,虽与益阳蛮族区只是擦肩而过,但通过一系列战争和移民等途径还是达成汉族与蛮族的文化融合。中原文化随着汉族主体地位的确立而大举输入,社会文明的发育水平无疑得到进一步提高。

秦末,项羽入咸阳分封天下,自封为西楚霸王,百越首领梅(铁肙)破秦功多,封十万户,为列侯。不久,刘项争霸,吴芮、梅(铁肙)都未从刘邦击项羽。刘邦平定天下大封功臣,念吴芮破秦有功,保留其王号,由衡山王徙为长沙王。梅(铁肙)无封。时岭南已为赵佗所据,梅(铁肙)只好随吴芮到长沙,以益阳县域的梅林(今安化县梅城镇)为家。据说其后嗣除湖南外,还散布于河南、安徽、江西、广东等地。像梅(铁肙)这样的人融入到益阳历史文化的血液中,不能不说是一大幸事。他的到来,至少体现了一种文化的包容和融合。从目前掌握资料推断,梅(铁肙)可能是早期益阳历史上最大的侯爵。

两汉之际,武陵蛮已得到迅速发展,东汉时期曾多次反抗东汉王朝的压迫与剥削,以建武年间的武陵蛮起义为最。为了平息反叛,建武二十四年(48),德高望重的伏波将军马援以62岁请战,率4万余人出征,不仅未能攻下,遇暑热,“马援卒于师,军士多温湿疾病,死者太半”(《后汉书·宋均传》)。史称,马援征五溪蛮,屯兵益阳五溪山,北抵武陵。虽然后来还是以假借皇帝名义“招抚”武陵蛮收场,但据专家推断,益阳作为朝廷平定武陵蛮的军事前哨,其历史作用是不可抹杀的。

《后汉书·循吏列传》称,从东汉光武年间开始,管辖益阳的长沙国曾在桂阳“修庠序之教,设婚姻之礼”,进而“邦俗从化”,益阳的情形亦大致相同。由此可见,移风易俗和修明教化也使民族融合进一步加深。

秦汉时期的蛮夷叛乱,对益阳县邑的发展特别是城池的形成产生巨大影响。《后汉书·桓帝纪》载,东汉桓帝永寿三年(157)“长沙蛮叛,寇益阳”。延熹三年(160)“荆州刺史度尚讨长沙蛮,平之”。从益阳发动的这场农民起义,历时四年才被平定。由于长期平乱,战火蔓延,城邑毁损,人口锐减,益阳行政建制在汉代一度降格为亭。据专家分析,亭是汉代仅次于县、主军事和邮驿的行政建制。桓帝延熹二年(159),朝廷封马昌为益阳亭侯,就真实地反映了这一历史现实。

不过,益阳毕竟雄踞广阔的洞庭湖平原南部,水陆交通便利,经济和区位优势十分显著,在长期的征伐和羁縻着强大的武陵蛮统治的历史进程中,它作为一个重要战略支点的地位无可替代,因此,不久又恢复了县制。这从延熹五年(162年),江西豫章郡艾县农民六百余人起义,占领益阳,杀县令,后被出身右校令的荆州刺史度尚镇压这一史事得到佐证。

另外,221年7月,吴主孙权命步骘率交州义士进屯益阳。《吴书·步骘传》称“武陵蛮夷蠢动,权遂命骘上益阳”。据考证,这是益阳最早实行军屯的历史记载。其时县域人口不足万户,主产稻米。《太平御览》云:“江表唯长沙有好米。上风炊之,五里闻香。”至于军屯原因,可能与平定武陵蛮作乱或者开发洞庭湖平原良田美池等因素有关。在吴黄龙元年(229)前后,《吴书·黄盖传》称:“长沙益阳县为山贼所攻,盖又平讨。”为了平叛,作为武陵郡守的吴将黄盖,也与益阳古县结下了不解之缘。

有趣的是,为何益阳周边的蛮族,由蛮变成贼,由贼变成山贼或山寇?据分析,这恰恰反映了该地区的蛮族,先被征服成为编户齐民,然后由于赋役繁重沦落为贼,最后由于受到围剿不得不入山为贼寇的过程,而这一进程似乎一直延续到了北宋梅山蛮问题的解决。其实,武陵蛮在西汉时一直臣服于汉,王莽篡位改长沙国为“填蛮郡”,欺压盘剥蛮族百姓,引起统治下的反弹。东汉时虽然复归朝廷统治,但一直反叛不断。

因此,如何全面解决历史上武陵蛮叛乱这一社会问题,几乎是益阳秦汉置县的全部意义。由于长期对武陵蛮征伐的需要,益阳县邑的防御功能和后勤保障功能得以强化,其军事色彩浓厚的特点凸显无遗。益阳一带青铜兵器大量出土的考古结论,可谓找到了最有信度的历史注脚。当然,益阳置县还是周秦以来楚人开疆拓土、南顾北望的历史接力的延续,这片荆南沃土承载着的不仅仅是古老的文明和厚重的历史,更有远大的抱负和美好的冀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