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鱼坐在椅子上低着头沉思,一边静静的听着属下的汇报。等她的属下将事情详细的禀告了一遍后,陈子鱼缓缓的摆了摆手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等那三处的密谍走了之后,陈子鱼起身站起来想要出门,可是腿却软了一下险些栽倒,连忙扶着椅子站住,脸上一红,左右看了看见没有旁人,心里这才安生了一些。想起昨夜刘凌那变着花样的折腾,到现在腿上还是没有几分力气。也不知道他怎么那么强的威力,到了最后还是只能靠着口舌之功才将他那东西制服……
略微休息了一会儿,陈子鱼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出了门往后面的一个独门小院走了过去。站在门口的监察院护卫见是她也就没有阻拦,院子里,赵大正坐在轮椅上和与他形影不离的金衣下着围棋。这个金衣监察卫是个很沉默的人,陈子鱼对他的印象一直是沉默不语的样子。看样子是赵大占了先机,那名金衣皱着眉头想了想,似乎是无解,推盘认输。
从陈子鱼进了院子,金衣侍卫一眼都没有看她,输了棋之后默默的起身,往院子门口走去。走到半路的时候他忽然站住,扭身对赵大说道:“这棋不合理。”
说完,转身走到门口的椅子上坐下来,也不畏惧七月的阳光,闭目养神。
陈子鱼看了一眼赵大,赵大笑了笑说道:“他说不合理,其实也是有道理的。”
陈子鱼更疑惑了,不合理,有道理?
赵大笑道:“他的意思是,这围棋的规则上有些不合理的地方。双方博弈,拼的全是智慧。而真实的战争中,往往有些时候武力才是占主导地位的。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没有用处的。比如,双方正面交战,实力相当,你我为敌军主将,你智谋百出,机关算尽。而我乃万人不可敌的勇士,无论你如何妙计安排,我只攻你中军,将你斩于马下,你军必败。”
陈子鱼心里有事,对赵大说的并不怎么在意,只是淡淡的说道:“黑棋白棋数目相当,纵横十九道的棋盘也是一目了然,这世间哪里有这么公平的战争?”
赵大笑了笑,不置可否。
门口那闭目休息的金衣嘴角往上翘了翘,却也一言不发。
赵大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事?就在这说吧,这院子虽然小,但是不想让它飞出去的话一个字都飞不出去。”
陈子鱼整理了一下措辞后说道:“开封,出问题了。”
“哦?”
赵大的眉头不露痕迹的挑了挑:“说说吧,出了什么事,让你这个监察院三处的档头都有些坐不住了。”
陈子鱼道:“三处在开封的乙字号密谍传回来消息说,甲字号那边,出事了。五天前,大周朝廷的人马袭击了秀月楼,楼子里的几百人全都被屠杀。咱们的人应该也是全部遇难,乙字号密谍想办法打探了消息,可是却没有查出是开封哪个衙门派出来的人马。李天芳的大军也没有出动过,州府衙门里有咱们的密谍,只要一动就会有消息传到秀月楼,至于巡城兵马司,禁军,也没有行动过。还有就是,尸体中没有发现小孩子。”
赵大点了点头:“知道了,你是三处的档头,既然我把三处交个你,就是认可你的能力。这件事你自己想办法处理一下,只有一件事我要交代你。”
“你说。”
“那个显元小皇帝的死活不重要,擒下他之后才发现那小皇帝不过是个鸡肋,弃之可惜食之无味,咱们手里控制着他只会让裴战恶心却根本伤动不了他的根本。他需要的只是一面大旗一个理由,小皇帝即便死了,他难道不能弄出来一个假的?现在他已经得到了显元小皇帝的认可,被封了周王,他的顾忌小的多了。这件事是我的失策,本打算着以后等裴战抬出一个假皇帝的时候再把显元推出来膈应他,也算是有些用处。但是既然丢了也就丢了吧,倒是咱们的院子里的兄弟,你派人细细的查,如果有人落在周朝廷的人手里,那就杀了吧,若是有人逃出来,无论如何,付出多大代价也要把他救回来。院子里,不到必要的时候是不会放弃一个兄弟的。”
赵大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很肃穆。
陈子鱼深深的点了点头,想了想说道:“甲子号密谍是院子里的十二金衣之一,按理说即便突然遇到危机也能脱身,现在却一点消息都没有,只有两个可能。第一,就是这次的敌人太强大,以金衣的修为都不能撤出来。第二,金衣……出了问题。”
赵大知道出了问题是什么意思,虽然陈子鱼说的话有些伤人,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这确实是很有可能发生的。金衣在监察院中的地位很高,却无法保证不会被周国朝廷的人收买。当前,前提条件是周国朝廷能发现他。甲子号隐藏的很深,能将他发现,从一个侧面证明了,确实有一个很强大的敌人出现了。
赵大示意陈子鱼接着说下去,陈子鱼整理了一下思路后说道:“这两个可能,都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有一个强大的敌人或者组织已经出现了,这个人或者组织,已经在针对咱们院子做事。”
这和赵大想的一致,赵大点了点头道:“一个武力很强大的人,或者是一个武力很强大的组织……很好,监察院也该这么一个敌人来给咱们磨刀了,不然,刀子迟早会锈掉的。”
陈子鱼嗯了一声道:“我去安排一下,只是现在的人手有些不足,而且三处的战力在监察院六处里是最低的。三处唯一的一个金衣如今也是凶多吉少。”
赵大道:“我会知会四处和六处,让他们抽调人手支援你。这次的事你全权负责,好好查查,看看咱们的敌人倒地是何方神圣。”
同一时间,在开封护国侯府。
宗泽躬着身子汇报了这几天的情况,坐在椅子上把玩着一只鸽子的雨小楼静静的听着,等宗泽说完之后,他却没有理会宗泽汇报的事,而是轻轻抚摸着鸽子的羽毛说道:“知道这飞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用来传递消息的吗?”(注1)
宗泽摇头道不知。
雨小楼一抖手将那只鸽子放飞,站起来走到门口看着那只鸽子逐渐消失在天际。
“汉国的监察院好像很喜欢用这种小东西来传递消息,但,飞奴却不是他们最先使用的。传说……汉高祖刘邦被西楚霸王项羽围困的时候,就是利用飞奴来传递消息,召集援兵的。张骞和班超出使西域,他们和朝廷联系的方法也是用飞奴。只是盛唐之后,反倒是西域那边的人用的多了起来,咱们中原地区的人反而很少使用了。幸好,还有人记得这种小东西的作用。”
宗泽不知道雨小楼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只好恭恭敬敬的听着。
雨小楼对于宗泽的反应有些失望,他转过身子淡淡的说道:“看来还是低估了汉国监察院那些人,总以为封住了城门就封住了消息传递的渠道。开封城里肯定不止秀月楼那一伙儿密谍,那个逃走的人咱们找不到,他们也不一定找得到。如果监察院的密谍够聪明的话一定是单线联系,几处密谍之间只有一个人知道如何联系。这个人也就是监察院在开封的最高指挥官,所有的密谍都是他来指挥的。而他手下的密谍之间,或许根本就不认识。”
见宗泽还是不理解,雨小楼叹了口气道:“既然陛下是在秀月楼找到的,也就是说,秀月楼的那个掌柜就是开封城里监察院密谍的首领。首领出了事,他手下的那些人却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开封如今封了城门,他们出不去,要怎么才能将消息传递出去?”
宗泽终于明白了,他看了看天空:“用飞奴?”
雨小楼叹了口气,好在这个属下还不是太笨。论心机,宗泽比起步飞经来差得就不是一星半点了。自己这四个不算弟子的弟子,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事,宗泽在潜伏和追踪上的才能,其他三个人都是不及的。如今四个弟子还剩下三个,最没有什么特点功夫也最低的林锦城死了,可是雨小楼却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伤心或者失望,优胜劣汰这种事,很正常。雨小楼的认知里,一个人之所以很容易被人杀死,那就是他自己实力不够。
他知道宗泽在动心思这种事上没有什么天赋,也懒得再和他玩猜谜的游戏,于是说道:“开封城里,有闲心有闲钱还有那份本事养飞奴的人并不多,挨家挨户的找虽然费些功夫,但总之是会找到的,不过要知道的是,敌人布置下一个潜伏的密谍,所耗费的功夫比你把他们找出来杀掉,一点也不少……开封已经够乱了,再死个千八百人,不算什么大事。”
他摆了摆手示意宗泽可以离开了,最后说道:“人手不够用,就去跟李天芳要,要过来多少就留下多少,反正是一个也不会还给他的。汉国监察院不缺人手……咱们缺。”
宗泽深深的低下头,然后躬着身子退出了雨小楼的书房。不知道为什么,跟着侯爷已经有些年头了,但是每次侯爷单独见他的时候,他总是会紧张的汗流不止。直到出了护国侯府,宗泽的腰板才逐渐的挺直起来,那种喘不过来气的憋闷感也随即减轻。回头看了一眼那宽大的府门,宗泽的眼里除了火热的崇拜和敬畏还有一丝不一样的色彩一闪即逝,耐人寻味。
注1:飞奴,是古代人对信鸽的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