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结在河道川的裴战旧部准备袭杀刘凌,第二日太阳升起的时候,士兵们却发现千夫长以上的将领一共二十三人,包括将军大人在内都变成了冰冷的尸体。二十三个人在商议如何埋伏的时候被人在中军大帐中杀死,二十三具尸体被人整整齐齐的摆在地上,看起来就好像熟睡中一般。
主将的额头上贴着一张纸
纸上只有寥寥十几个字。
河道川,小陵墓,埋骨二十三,晋州城,裴战岂可独活?彼皆汉民,好自为之,孤不忍造一座大坟!
全军震动,
百夫长们聚集在一起商议了整整一个上午,商议裴家军的何去何从。二十三位将领被人一夜之间于军营之中斩杀,且这二十三个人都是身经百战的良将,竟然死的无声无息!门外把守的亲兵被人打昏,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大家聚集在河道川要做什么,百夫长们甚至都清楚。为了不致走漏消息,这次行动的目的只有那二十三个人知道。可他们现在都变成了冰冷的尸体,士兵们在恐惧当中也很迷茫,将何去何从?
百夫长们不知道这次大军开赴河道川为了什么,但他们知道,将领们既然都死了,就说明敌人已经知道了他们在河道川埋伏的事。而且敌人能悄无声息的进入军营中刺杀了所有的将领,说明敌人具备强大的势力。
最终百夫长商议后做出了一个决定,士兵们若是想散去的,每人发一笔钱财就此离开军营。隐姓埋名做一个普通人也好,转去投其他势力也好。不想离去的一部分人,在留下的百夫长带领下返回在齐州的秘密据点等待裴战大人回归。留下的人都是裴战的死忠,他们还抱有幻想,裴战大人并没有死去。
一万多人的队伍分成了两派,大部分人看不到希望随即离去。只有不足三千人的队伍在百夫长的带领下返回了齐州,就此,曾经为大周第一大势力的定安军从此消亡,那些返回齐州的士兵们苦等裴战无果之后,一部分落草为寇,一部分人放下了兵器,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乡拿起锄头,从此忘记了那烽火连天的岁月。或许有人老去的时候会回忆起那段峥嵘岁月,不知道他们在死去的时候心里是满足还是充满了遗憾。
陈小树和东方不乱回到马队的时候天色刚刚微明,两个人一夜骑马飞驰一百三十里到河道川杀人,然后又纵马而回。百里夜杀人,云淡风轻。
“不乱兄,为什么你如此沉默?昨夜杀人的时候人家问你是谁,你却一个字都不肯说,很失礼啊。”
回来的半路上陈小树一本正经的对东方不乱说道。
东方不乱瞥了陈小树一眼,不言语。
陈小树拔开酒葫芦的塞子,灌了一大口酒。辛辣的酒水入喉,然后一股火般从食道一直烧到了胃里。陈小树舒服的呻吟了一声,将酒葫芦递给东方不乱。东方不乱看了看那酒葫芦的口,然后收回目光。
“连酒都不喝?你是不是男人?”
陈小树嘟囔着说道。
“这男人一生在世,无非酒色财气四个字。而这酒又排在第一位,就算不为一醉解愁。寒夜奔行,喝一口酒解解寒意也是好的。不乱兄,看你整日愁眉苦脸的,酒都不喝,估计着色这个字跟你也没一个铜钱的关系。这样说来,你的人生岂不是了无生趣?”
东方不乱叹了口气道:“谁与你说,我不喝酒?”
陈小树仰脖又灌了一口酒,听到东方不乱的话大概意外。他把酒葫芦再次递给东方不乱道:“那就喝!男人,怎么能婆婆妈妈的。”
东方不乱再次瞥了一眼酒葫芦的口,一本正经的说道:“酒葫芦上都是你的口水。”
陈小树讪讪的笑了笑,从后腰上摸了摸,将另一个酒葫芦解下来甩给东方不乱道:“这葫芦酒我可还没动过。”
东方不乱接过酒葫芦一口气将里面的酒喝了个干干净净,这满满的一葫芦就少说也有二斤,他中间却连停顿都没有,直接喝干。陈小树瞪大了眼睛看着偶显狂态的东方不乱,然后伸出大拇指赞道:“好酒量!”
东方不乱皱眉问道:“怎么淡的好像水一样,没一丝味道?”
陈小树一本正经的说道:“因为……那壶是我喝酒之后的漱口水。”
……
刘凌骑在马背上,看着天空中飘飘洒洒落下来的血花说道:“今年的第一场雪,秋去冬来,算算看,自率军渡过黄河征伐北方已经过去了一年有余,黄河以北尽复,剩下来的就是开封了。中原若定,挥军南下,南唐西蜀,安平吴越,总要一个一个的踏过去。”
赵大脸上带着崇敬说道:“王爷兵锋所向,谁可匹敌?”
刘凌笑了笑:“这马匹拍的毫无新意,再想一个。”
赵大沉默了很久之后说道:“希望江南诸国能坚持的久一些,切勿让王爷觉得太无聊了些才好。”
刘凌嗯了一声道:“这句还不错。”
“距离博州还有多远?”
刘凌问道。
赵大回答道:“算来还有两天的路程,到明日天黑前就能进博州城。博州的守军如今还是罗旭的部下,不过罗旭想来已经给他们传了命令。前面探路的密谍传回来消息说,博州城墙上的大周旗帜已经降了下去,如今只挂了罗字大旗。说来,罗旭能做到这一点,着实不易了。”
刘凌点了点头道:“就不进博州城了,路过的时候你去一趟。留守博州的罗旭部下皆升一级,封博州守将为从四品明威将军。士兵们的饷银皆涨五成,守军之粮草补给由黎阳仓供给。让他们只需守好博州,开封之战不会让他们上阵。”
赵大点了点头,想了想问道:“晋州…….”
刘凌沉默。
赵大试探着问道:“要不属下转路去晋州善后?待事情了结之后属下再快马加鞭赶上王爷。王妃那里……属下也应该去问候一声的好。”
刘凌摇了摇头道:“你还是不要回晋州了,告诉谢焕然好好善后。他是个立志做千古名臣的人,若是还想在军机处做大学士,他知道该做什么。候申也好,你也好,心都过于狠了些。有些事,我终究还是做不出的。告诉候申,不许插手。谢焕然的性子温和,应该会想到什么好法子的。”
赵大苦笑,他早就想到王爷必然不准他回晋州的。王爷心知肚明,若是派他回了晋州的话,只怕晋州皇宫里会再次血流成河。太后苏笺黎也好,小皇帝刘立也好,他赵大杀起来可是毫无顾忌的。而且从很久很久之前,赵大对那个小皇帝就已经动了杀心。若不是怕在王爷面前不好交代,以他监察院指挥使的权利,做掉一个小孩子,哪怕是一个当皇帝的小孩子也是不需要费太大力气的。
刘凌想了想说道:“羽林卫余者不究,让陆十三暂时兼着羽林卫将军吧。然后让候申他们几个保举几个人上来我看看,朝廷里这次会空出来几个位置,兵部那边这次做的不错,没有让我失望。何坤终究还是知道该怎么做的,在沁州划一千亩田出来给他,相信他会很满足的。”
赵大嗯了一声,明白了王爷的意思。
王爷所谓兵部做的不错,其实指的就是何坤这次没有看错形势。当初把他从建雄军指挥使的位子上调回太原任兵部尚书,看似升了官,其实是剥夺了他的兵权。何坤的女儿死在修罗营的屠杀中,王爷对他还是有几分亏欠之意的。何坤的年纪也大了,老早就在自己谋求退路。他既然想做个富家翁,王爷就成全了他的念想。
“沁州……不错。”
赵大应了一声。
刘凌看着天空中飘洒的雪花,伸手接住一片,看着雪花在手心中慢慢融化,化作了一滴水珠儿,圆润晶莹。
“发明旨吧,任罗旭为冀州节度使,领兵马十万镇守冀州。杨业为镇北将军,领兵十万镇守沧州。有他们两个在,契丹人往南的步子一步也迈步出来。其他人马即日南返,陈远山伐周主将,领兵十五万就在滑州驻扎。明年春暖花开之际,让他把开封城墙上大周的旗子给我撕了。李天芳逃回开封已经一年多,也该去找裴战叙旧了。花翎,赵二率领二十万大军在正月末务必到达舒州,不能让李煜等的太久了。”
赵大道:“属下遵命。”
刘凌看了他一眼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晋州的事你最好还是不要插手的好。谢焕然有治世之才,你若是胡乱仗着监察院指挥使的权利去指挥他做什么,说不得将来他会怨恨你的。”
赵大点头:“属下不敢。”
刘凌没有猜错他的心思,他刚才确实在想,是派人回去将事情漂亮的做完,还是给谢焕然一道命令让他不要留下什么尾巴。在他看来,小皇帝是必须要除掉的。可是诚如王爷所说,谢焕然根骨里还是一个文人。十二金衣中,谢焕然本身就是一个异类。当初王爷一直将他留在地方上,一来是不想让他金衣的身份过早暴露了。二就是此人确实是个治世的良才,让他呆在阴暗的院子里确实有些屈才了。
说起来谢焕然这个人还是周延公举荐上来的,这当世知道谢焕然金衣身份的除了他自己之外,只有三个人。除了刘凌和赵大之外,就是周延公了。周延公从西夏出使回来之后刘凌让他为六州巡察钦差,督促地方救济灾民。在平安县的时候,谢焕然是平安县县令苏晖的一个师爷。当日苏晖突然发难想要杀掉周延公,彭斩出现连杀数名亲兵。后来王小牛带人尽诛苏晖手下之后,彭斩退走。
只有周延公知道,彭斩之所以退走,并不是因为王小牛率领的那几十名亲兵。彭斩是五虎断门刀最优秀的传人,就算他不能尽杀王小牛他们,难道杀不了周延公?当日彭斩是有机会杀了周延公的,但他最终被吓走,正是因为谢焕然出手。
见过谢焕然出手的只有周延公和彭斩,后来彭斩被乱刀砍成了肉泥。知道这秘密的就只有寥寥几个人了。
谁都不会想到,监察院竟然会藏一名金衣在朝廷里,而且还是军机处的一名大学士。
而刘凌是刻意去忘记谢焕然那一身匪夷所思的功夫的,而是更看重他的才干。而这次刘凌让谢焕然全权处理晋州的事,就是给谢焕然一个机会。一个监察院的金衣是没权利处理这种大事的,刘凌还是将谢焕然看做一个能稳定朝局的大学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