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腊赤的八万契丹大军烟消云散,合兵围拢的各路汉军得到刘凌的命令后返回各自驻地。潞州,晋州,沁州的兵马分别开拔,刘凌则率领太原的人马返回。
这次大捷来得太轻松,只是抓住了一丝微小的信息刘凌果断派兵出击,他自己也没有预料到契丹人已经到了那么艰难的地步。十几万只传染了瘟疫而死的牛羊,都被契丹人丢弃在了大营里。刘凌下令大军用葛布裹住口鼻将那些牛羊的尸体都焚烧了,然后挖了大坑将残骸深深的埋了进去。
虽然从现在看来这场阴差阳错的瘟疫并不会对人有什么伤害,但刘凌知道这样的事绝对不可以掉以轻心。
将后方的事处理完毕,刘凌回到太原之后开始修缮城池整顿防务。虽然击溃耶律德光的二十万大军算是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但毫无疑问,真正的恶战还没有开始。耶律雄机的二十万精锐宫帐军已经从上京临潢府赶到了西京大同,再用不了几天就会到达代州。
那些精锐的宫帐军论战斗力远比耶律德光麾下那些新兵要强上不止一个档次,甚至整体来说比汉军还要骁勇。其实耶律德光麾下也是有近十万老兵的,这十万人马都是耶律德光最看重的资本。但命运跟耶律德光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花腊赤率领的八万大军都是战斗经验丰富的老兵。可惜,就因为一次微小的却足以致命的失误被困在大青山活活的饿死。
这八万老兵的战没,对于契丹人来说是难以接受的损失。
可以想象,耶律德光退回代州以北之后,他将承受他老子耶律雄机何等的雷霆之怒。二十万大军,一个月的时间就被几乎打没了,身为太子,耶律德光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但刘凌没心思去管耶律雄机怎么教训儿子,他要在大雪飘下来之前将太原的城防修复一下,光是拆掉那条已经冻结实了的鱼梁大道也不是轻松的事,幸好汉军对于拆除来说已经具备了一定的城管手段。
将城门上的火炮推下来两门,然后调整好角度开始轰击。只是炮弹炸在冻结实了的土堆上威力也有限,一次只能炸出一个一米左右的坑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血液泡过的泥土冻上之后格外的结实,又或是现在火炮炮弹的威力毕竟有限,再加上因为地段的限制根本不可能让几千人一块上阵去挖土,所以仅仅是这一个工程没有十天半个月都很难完成。
堆鱼梁大道的时候是数万民夫来回奔跑着堆起来的,可大道只有三丈宽,五十米左右长,拆除的时候别说几万人,就是一千人都显得拥挤。
后来汉军又找来大号的火药包来炸,效果虽然比火炮要好一些,可到了城墙近处也就不敢再用了。
幸好,契丹人在半个月之内肯定是不会在打回来的,等耶律雄机到代州最少也要五六天,汇合了耶律德光的兵马,再将粮草补充一下耽误耽误半个月也过不了代州。而且,经过这次的教训,估计耶律雄机率领大军南下应该不会再带着几十万只牛羊了。可他们要从别的地方筹备粮草,再送到代州来,这又需要很长的时间。
草原人被逼到不敢吃牛羊的份上,也算是另外一个辉煌的胜利了。
毫无疑问,耶律雄机大军南下之后,就是决战之期。本来契丹人打算的是对汉国进行主动的突然的攻击,以打破汉军制定的第二年春季的北伐计划,初衷是好的,可以说如果刘凌没有强大的情报网络的话,契丹人才是占据主动的一方。不过这是站在契丹人的角度上来看的,若是站在刘凌的角度看,其实简单的令契丹人心寒。
耶律雄机制定的所谓反击,所谓的夺取太原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刘凌让他去做的。太原城本来就是一个诱饵,诱惑着契丹人来进攻。而刘凌诱惑契丹人来进攻的目的则是最大化的杀伤契丹人,消灭契丹军队。换句话说,就是勾引敌人上门然后尽量多的干掉敌人。
就在太原战场上取得大获全胜的时候,幽州方面汉军也取得了不小的进展,但其过程,却惨烈无比。
大治元年十二月初十,汉军水师到达渔阳然后从桑干河逆流而上。十二月十四,水师抵达小镇郎房,与沧州节度使杨业取得了联系。昭先和杨业商议之后,用战舰将南岸的沧州军大部运到了北岸,与杨业率领的四万精锐汇合。十二月十八,水师继续前进,只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就到了固安,然后庞大的舰队开始对强渡桑干河的辽军展开打击。
战舰上配置的火炮和重弩发威,将契丹人辛辛苦苦才搭建起来的半截浮桥全部摧毁。契丹人费尽心思搜寻来的渔船被汉军水师一艘一艘的击沉,战舰上的水师士兵用弩车和火炮对渡河的辽军展开倾盆大雨一般的打击,密集的羽箭甚至将每一艘辽军的小船射成长了一层白毛的似的刺猬。
白羽在河道上成了主旋律,封锁了一里多宽的桑干河。
汉军水师将浮桥清理之后,战舰就在桑干河北岸持续对辽军展开打击,硬生生的在北岸清理出一里宽的一块无人区。契丹人的马队再犀利,弓箭手再强悍也挡不住汉军在战船上居高临下的打击。辽军骤然遭遇打击损失惨重,耶律楚材不得已下令大军后撤。占据了主动的汉军,在水师的配合下开始大举渡河。
连续七天,冀州节度使罗旭麾下的十二万大军陆续渡过桑干河,逐渐在河对岸站稳脚跟。
耶律楚材命令骑兵冲击渡河的汉军,试图半渡而击。两军在河岸展开血战,靠着水师的远程武器支援,汉军虽然损失不小但逐渐在河岸站稳。契丹人的骑兵表现出了强大的战斗力,汉军过河的队伍在最初损失惨重。第一批渡河的五千汉军几乎全部战死,一名鹰扬郎将血战而死。
契丹人的马队风一样在河岸来回奔驰,靠着他们娴熟的骑射打击上岸的汉军。汉军渡河的步兵在来不及列阵的情况下要承受契丹人的冲击,第一批上岸的汉军就是为了掩护后续部队渡河,主动顶上去与契丹人的骑兵厮杀。五千步兵,战至最后一人依然一步不退!鹰扬郎将孟宪敌身中六十余箭犹自血战不退,他亲率的两个半小旗全部血染疆场。
孟宪敌虽然全军战死,却为后续部队渡河争取到了时间。罗旭亲自率领大军渡河在沿岸列阵,用长槊手和弓箭手组合对契丹人的骑兵展开反击。双方在北岸从清晨一直杀到日落,汉军士兵战死一万多人,血将桑干河都染成了红色。契丹人的骑兵损失也有七千人左右,为了阻止汉军渡河,耶律楚材亲自督战命令契丹大军近乎不停止的对汉军发动攻击。
汉军水师的炮火虽然强大,可射程毕竟有限。水师官兵五千弓箭手上岸,组成箭阵对契丹骑兵进行覆盖式打击。密集的羽箭给契丹骑兵造成了惨烈的伤害,但水师弓箭手却也不敢离开战舰的炮火支援。到了日落时分,双方的厮杀依然没有结束。
天黑之后,耶律楚材以为,汉军几乎没有骑兵,黑夜中那些战舰上威力巨大的火炮和床弩也无法瞄准,汉军立足未稳正是袭击的最佳时间。于是调集五万骑兵对渡过北岸的两万多汉军发动猛攻,这一夜厮杀声传遍了天际。汉军步兵列抢阵抵抗契丹骑兵的冲击,水师弓箭手再次上岸协助防御。
死尸遍布桑干河北岸,汉军承受着契丹人骑兵的暴风骤雨一般的打击。人数上契丹骑兵是汉军的一倍还要多,而且过河的两万多汉军都是步兵。在平原上野战,契丹人的骑兵占据着绝对的优势。汉军的防御线逐步后退,战死了五千多人后被契丹人的骑兵压制在河岸五百米范围内,而契丹人的骑兵冒着汉军水师火炮的轰击一次一次的对剩余的一万五千名疲劳不堪的汉军发动冲击。
到了戌时,汉军已经到了极限,眼看就挡不住契丹人的进攻。罗旭身中三箭,率亲兵突然发动反击,将契丹人的攻势向后顶回去一段,罗旭无奈下令汉军登船返回南岸。就在契丹人即将取得胜利的时候,杨业率领的沧州军终于赶到。
数万沧州兵精锐从侧翼狠狠的砸进了契丹人的军阵中,杨业身先士卒,率领三千精骑绕到契丹人背后突袭,深夜中契丹人不知道有多少汉军援兵杀来,骤然遇到伏击立刻大乱仓皇而逃。罗旭趁机率军反击,与杨业联手追杀契丹兵二十里,斩敌三万余。
因为怕黑夜中遭到契丹人的埋伏,追击二十里之后杨业与罗旭率军返回。
沧州军在北岸设防,保护冀州军渡河。
此战,冀州军战死三万余,其中大部为精锐之士。尤其是最初登岸的五千汉军,更是冀州军中最强的一支。虽然最后时刻沧州军赶到一举击败契丹骑兵,斩敌三万多人,但却没有人感到兴奋和喜悦。
三万多袍泽,血染桑干河。
至十二月二十九,汉军全部渡过桑干河,从战略防御转为战略反攻。
消息传到太原,刘凌静坐在书房中,久久不语。
三万精锐,他如何能不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