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熊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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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节

五十

一天,叶林到“高级俱乐部”与白微谈工作,到了午饭时间便留下吃饭。因是普通工作餐,地点就在办公室,作陪的仅白微一人。两人共事一年多,虽谈不上至交,但称得上是好朋友。白微虽年轻,但她属智寰型人物,轻重自有拈处,说话不差毫厘。叶林对她很尊重,一起商讨工作时总是就事论事,从不以老板自居,还经常从家乡搞点土产送给她,所以白微也很喜爱他。桌上仅有四盘菜,一瓶红酒、两人拿酒做引子,边吃边聊。“我刚进这个市‘高级俱乐部’的名声就很响亮了,你掌控酒店时应该还很年轻?”

“不算大吧!我是二十一岁时开始管理酒店的。”白微有些骄傲地笑道。

“二十一岁!”叶林不胜惊讶地望着白微。“那就有些惊人了,许多女孩子二十一岁时还缠着妈妈要这样要那样。我二十一岁时在外面做工一天才挣八毛钱,而你的事业已如此辉煌!”

“听起来是不错,其实没有什么。”白微摇头道:“我十六岁时就跟在熊姐后面,由她一路牵着走。当经理不过是拿把木浆使劲划水,掌舵的不是我,是熊姐。”

“十六岁不还是孩子嘛!那么小就到她身边工作了,你们两人有亲戚关系吗?”

“没有,在那之前我不认识她。”白微道:“卫平十三岁拳打全城的事你听说过吗?”

“熊菲跟我提过一次,当时韩青在T市遭人绑架,情况危急,没有细问。我与熊菲虽是夫妻,感情也还过得去,但很少挤在一起聊闲天。熊菲特别孝顺,晚上总要挤点时间陪陪老太太,还要应付那个小无赖。现在养小孩真麻烦,我们小时候饿了就哭,哭累了就睡,没有人管。熊菲工作也繁巨,我们一起谈的差不多都是工作。拳打全城!听起来很吓人,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那次打架正是因我引发的。”白微笑道:“我没读大学不是我考不取,我十五岁半就以优异成绩混完了高中。没有参加高考,家里没有钱、考取了白费心力反落场心伤。所谓家贫百事哀,不但读不成书、想找份工作糊口也不行。高中毕业时正赶上下岗大潮,想得到一份工作必须拿出一大笔钱去买人情。我母亲身体不行,父亲没有正式工作、当时家里早已山穷水尽。那种灰暗茫然的心情你很难体会,也很难描述,折翅鸿鹄!家庭虽贫困,父母对我万分宠爱,好像我就是他们的债主,不让我干一点家务活。闷得我特别难受,整天到晚的在街上到处瞎逛。那天在体育场闷坐着,被一群流氓盯上了。那时改革开放还没多久,国营企业纷纷破产,私营企业尚未形成规模,到处都是失业工人,到处都是找不着工作的年轻人,流氓成群结队,行凶作恶。警察只顾弄钱,偷盗的没收、抢劫的罚款、实际上他们是有意推动犯罪,自己乱中取利。牛犊不畏虎、小孩子不知事、加上对前途的灰心绝望;我一点儿不怕他们;同他们拼命撕打。一个人哪是一群流氓的对手,很快就身陷绝境!熊姐突然现身,出手打倒了几个流氓。她虽然身手厉害,但流氓越聚越多,有些亡命匪徒竟然招来摩托车撞她。局势全乱了,她自己都被困住了。她一条胳膊夹起我,单掌杀开一条路,纵身跳越体育场围墙,那些匪徒真的无法无天,骑车跟在我们后面追。我们东奔西跑,连续翻过多道围墙才甩开了他们。他们的狂妄激怒了熊姐,决定要找到那些追杀我们的流氓,也将他们狠狠打一顿。第二天她让我留在家里,带上卫平从体育场开始找起。卫平那时还不满十三岁,脾气特别火爆。不像现在的卫平,现在的卫平专注研书,一位藏山掩海的大学者。卫平手持一根短木棍,见到流氓就打,一下子就把你打趴掉。她的轻功非常厉害,摩托车根本近不了她的身,你用摩托车撞她只能加速挨打。流氓们不过是依靠一点蛮力,有的也带有刀子、刀子没有用、刀子尚未亮出手腕早断了!除掉摩托车他们没得玩。体育场一场恶斗之后,黑道上再也无人敢于迎战卫平。流氓们被打怕了,潜身缩首不敢露面,许多流氓都逃到外地躲风去了。自那以后在黑道上提到熊卫平没有人不怕,就是今天熊卫平这个名字仍然能做招牌打。遇上麻烦提声熊卫平,有点背景的流氓都会自然放手。”

“直到韩青出事时我才知道卫平有一身惊人的硬功,以前我一直认她作书生,她有一种长吟静百川,虎啸惊雷神的风度和气概!”

“卫平属于真正的有道之士;文学武功集于一身!现在想找她那样的人——找不到!”白微摇头道:“我与熊姐应该有缘份,前身也许就是她的侍女,我特别崇拜她,她也不讨厌我。因为我没有职业,熊姐弄了两台游戏机让我看着玩,顺便赚点饭钱。我很重视,这就是饭碗啊!用钱很节省,也学着修理。赚了点钱征得她的同意又买了两台,一年下来赚了几千块钱。我把钱交给她时,她好像特别高兴,灌了我好几下子。那不是因为钱,她当时在省政府工作,那点钱根本不算什么,一个小红包都不止那个数。她做人不小气,从来也没查过我的帐。认为我还能做点事,不用她白养活。自那以后她拿我作自己的妹妹一样看,有意栽培我,租下一个舞厅让我去打理。

说起租舞厅,就幸亏那些流氓了!当时跳舞刚刚兴起,大家都认为跳舞很时髦很风光,许多人都饿着肚子去跳舞,这一行业特别赚钱。我们租的舞厅老板是资本家的后代,既有钱也懂行,率先办起了舞厅。当时想跳舞的人多,袋中有闲钱的人少。流氓们想赶时髦又不想给钱,进场不买票还找老板要这样要那样。稍有不顺就无故闹事,顾客越来越少。老板法子都想尽了,请他们吃饭,给他们零花钱。流氓们贪得无厌,总是认为自己吃亏了,保护费加个不停。老板一怒之下求助警察,警察喝完酒,拿过红包就不再理会这事了。没有流氓老板凭什么请他们吃饭,给他们红包?不让流氓闹事那不是砸自己的饭碗嘛!警察当然不会白白便宜流氓,同样向他们收起保护费。流氓们丢了钱把气全撒在老板头上,想关门都不让他关了,可怜老板只能赔钱赔眼泪陪他们玩。我们正是这时去租舞厅的,你想想老板有多高兴,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放他出了牢坑。哈哈哈,租金非常便宜,一个月三千块钱,管设备损耗多不了多少。我们签了三年合同,租金一次性付给了他。我十七岁就任舞厅总经理,是我们市最年轻的科级官员!“白微哈哈笑道:“那可不是吹牛,手下管着四个经理,三十多个员工。开设了餐饮,增强了零售,营业额直线上升。我接掌舞厅后秩序迅速恢复平静,流氓们进门都会自动买票。他们很守规矩,纵然相互间有矛盾也到场外闹,那是很给面子的!也没亏他们,有时请他们吃点饭,给点烟他们抽。当时整个市就数我们舞厅的秩序最好,少男少女蜂拥而至。曾有人出年薪十万元请我做管理,那时的十万元价值现在的钱一百万应该有,能买到两套很不错的房子。不过熊姐给我的待遇也很高,一年万把块钱。那时候能做个万元户是很让人羡慕的,普通工人的年收入才几百块钱。舞厅确实为熊姐赚了些钱,她也没有亏待我,帮我买了套三居室。现在回想起来仍感自豪,一个小小女孩子、赤手空拳、花了不到三年时间创下一份不错的产业!自那以后父母不再漂泊了,我也不再让父亲出去做工,一天挣两块钱、看尽了别人的白眼。留在家里照顾妈妈和我的生活,养养花鸟、生活环境不比小官员差什么。三年期满后续签了合同,年租金上涨到八万,由前台经理负责,我来到这家酒店。开始时是熊姐亲自操持,我不过是跟在她后面跑跑腿。直到各方面进入正常运转,我才正式接管了酒店。”

“你们之间有这样的经历!难怪亲如姐妹了。”叶林赞叹道。

“感情上她就是我的亲姐姐,说起成长,没有她的扶持没有我的今天。在我所有的同学中混得比我好的目前还没有发现。他们大学毕业时下岗大潮正在暴涨!想挤进国有单位非常困难,收入也少得可怜。许多人都到私企混,能找到一张办公桌就算不错了。当时私企也很混乱,骗子多如牛毛,许多人专门依靠招工骗钱,还有人因此发了财。我的高中同班同学大多数都在‘飞熊’就职,全是我帮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