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回首那盏明灯-品味中国哲学经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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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守株待不到兔——《韩非子》第一

“宋人有耕田者,田中有株。兔走,触株折颈而死。因释其来而守株,冀复得兔。兔不可复得,而身为宋国笑。今欲以先王之政,治当世之民,皆守株之类也。”

跟道家学派的庄子一样,韩非子在写作的时候,也喜欢用寓言故事来深入浅出地阐述自己的理论。在韩非子讲过的寓言故事之中,最出名的就是“守株待兔”的故事了。

对于这个故事,中国人可以说是耳熟能详的。熟悉是熟悉,然而究竟有多少人明白这个寓言的真正含义?在一般人眼中,“守株待兔”的寓言故事说的就是一个人绝对不要想着天上会掉下馅饼来,成功和收获需要靠自己的辛勤劳作换来。于是,在家长跟小孩讲完这个故事后,他们还会一副意味深长的样子告戒孩子说:“要努力学习,才会取得好成绩。”

以上所说,基本就是一般人理解的“守株待兔”这个寓言的意思。可是,“守株待兔”真是如此的意思吗?假使韩非子今天活过来,听见这样的理解,他肯定会忍俊不禁:“你们误解了,我说这个寓言有着另外的含义。”

我们不妨先把韩非子讲述的这个寓言故事摘录于此:“宋人有耕田者,田中有株。兔走,触株折颈而死。因释其来而守株,冀复得兔。兔不可复得,而身为宋国笑。今欲以先王之政,治当世之民,皆守株之类也。”(见《韩非子·五蠹》)故事的内容大家都已经知道,是说有一个宋国的农夫,一天耕田的时候发现一只倒霉兔子不知为何撞死在了田里的木桩上,这自然让他得了个便宜。可是,这个农夫却因此就放弃了耕作,整天等着兔子来自投罗网。然而,天下哪里有那么多的好事?很自然地,这个农夫再也没有得到便宜了!现在要请大家仔细阅读的,是这个故事的结尾部分——“今欲以先王之政,治当世之民,皆守株之类也”。韩非子的意思是说:“如果现在的国君治理国家,还用古代的那一套方法,那么这些国君就跟‘守株待兔’者是一样的。”

看一看,韩非子的意思跟一般人理解的意思差距多大呀!“守株待兔”这个成语的真实含义是:不能用以往的那一套规矩来治理现在的国家。为什么不能用以往的治国规矩来治理现在的国家?要回答这个问题,就必须了解韩非子的“历史哲学”。

什么是“历史哲学”?大家不要被哲学两字难住。其实,所谓的“历史哲学”就是指在思想家们那里,历史是怎样发展变化的。在历史的发展变化问题上,中国先秦的思想家们主要有以下两种观点:其一,认为历史的不断退化的;其二,认为历史是不断变化的。认为历史是不断退化的思想家,主要是儒家和墨家的孔子、孟子和墨子。在这几个思想家眼中,人类早期的历史和社会是最美好的,从那往后的历史和社会则在不断地衰退。只不过,具体说来三位思想家对最美好的早期人类历史和社会的说法不一样:在孔子那里,最美好的人类历史和社会是在周文王和周公统治时期;在墨子那里,最美好的人类历史和社会是在大禹治水时;而在孟子那里,最美好的人类历史和社会则是在尧舜时期。在这三位思想家看来,在这些美好的历史和社会时期以后,人类的历史就不断地衰退着。如果套用希腊神话的说法,那么三位思想家眼中的美好历史和社会时期就是“黄金时代”,以后便依次是“白银时代”和“青铜时代”。很显然,“黄金时代”是要比“白银时代”和“青铜时代”好的。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所以在儒家和墨家那里,现实的人类社会才应该效法古代,最好是能够复古。

以上便是儒家和墨家的“历史哲学”。对于这种对待历史的态度,韩非子以及他所属的法家学派的其他思想家,几乎都是抱持反对的态度的。在韩非自等法家思想家看来,古代社会的确有着优于现实的地方,比如那时的民风更加淳朴,百姓更加注重道德修养等等。在这一点上,他们跟儒家和墨家的看法是一样的。然而,韩非子并没有因此就得出复古的结论,而是得出了另外一个观点:历史是不断变化的。什么意思?韩非子是在说:从表面看来,好象古代社会要比现实显得美好,然而这只是由于当时的历史情况跟现实不一样。换句话说,就是历史发生了变化。在韩非子看来,古代社会之所以具有民风淳朴等一些美好之处,是因为那时的人口少、社会财富多,进而分配充裕适当;而现实之所以会出现各种道德沦丧,则是由于随着经济发展、人口增多,而社会财富却逐渐减少,因此在分配上出现不均,进而引发了人们之间的矛盾,人们也就不再注重德行了。因此,从民众现实的道德状况差于古代社会这个现象,只能说明从古代到现实发生了历史的变化。如果要用韩非子自己的话来概括这种变化,那就是:“人民少而财有余,故民不争。……今人有五子不为多,子又有五子,大父未死而有二十五孙,是以人民众而货财寡,事力劳而供养薄,故民争。”(见《韩非子·五蠹》)既然如此,那么又应该怎样来解决“人民众而货财寡”的问题?在韩非子看来,首先需要注意的是解决问题的态度问题,即是不要再“守株待兔”了。在他眼中,既然历史情况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那么按照古代的那套治国规矩,自然是无法治理好国家的。换句话说,守株是待不到兔的。因而,正确的态度就应该是:“是以圣人不期修古,不法常可,论世之事,因为之备。”(见《韩非子·五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