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奇缘江湖纪事之热血的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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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剑意无名 (1)

沈若颜坐在屋顶,用力地吹手中卷起的一个叶笛,但忙了半天,也只发出难听的“嘶嘶”的声音。她自小在“天圣教”长大,从不知树叶也可以吹响,自听了小白吹奏之后,心痒痒的也想尝试,趁着夜深无人,于是偷溜到外面来试着吹。

她正自吹得起劲,忽然瓦片轻轻一响,一人已立在她身前,打着哈欠道:“搞什么啊?这么晚了还弄出这么难听的声音,吵得人不能睡……啊,你!?……”

沈若颜抬头一看,正是小白,睡眼惺松地望了自己,心中一惊。只听小白续道:“原来你想学吹叶笛啊。”沈若颜有些心虚,索性道:“是啊,我是在学吹这个,怎么样?……我、我知道你肯定要嘲笑我,你要笑就只管笑好了,我才不在乎……”

小白却只微微一笑,也在屋顶坐下,伸手拈起一片树叶,道:“叶笛不是这么卷的。你看……”慢慢将那树叶卷成叶笛。沈若颜不禁呆住,却听他又道:“吹的时候不能太用力,舌尖要轻轻抵住这里,随着气流的变化,也就能吹出不同的声音。”说着,把做好的叶笛凑到唇边,吹出几个高低不同的音符,随手递给沈若颜,道,“你再试试。”

沈若颜不自觉地接过,忽然忍不住道:“你……你竟然不笑我?你,你怎么这么反常?我待你那么凶,你为什么还对我这么好?”小白立起身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这才看她一眼,笑道:“这就叫待你好?我早说过,凶巴巴地对待一个女人可不是我的风格,即使是像你这样凶恶的女人……再说,快点教会你,我也可以不再听那么难听的声音。我是为自己着想,你可别会错意。”说到最后一句,早已溜下房去。

果然,沈若颜大怒道:“你快去死!”想将手中叶笛拿来丢他,忽又迟疑,就在这一瞬间,小白早已踪影不见。沈若颜轻轻捏着那个叶笛,不由怔住。

路边的酒肆内,小白坐在最外面的桌旁,颇有兴趣地瞅着来来往往的旅人。一个青年忽然吸引了他的注意,那青年不过二十来岁,生了一对又浓又黑的剑眉,却不显煞气,只觉豪爽。人与人之间,有时会有一见面就觉投缘的那种,如今小白见着了那青年,心中不知为何,也就生出了几分好感,忍不住频频注目。

那青年却未曾留意到他,只是匆匆赶路。忽听衣袂带风之声不绝,那青年微微皱眉,停下脚步,刹那之间,已被六名青衣佩剑的男子团团围住。那青年皱眉之后,旋又恢复成先前那开朗的神情,笑道:“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们为什么还追着我不放?”

一名青衣人冷冷道:“你这师门叛徒,还不随我们回去领罪?”那青年仍是微笑道:“你们果然误会了。我只是自愿退出崆峒派,从此再也不是崆峒派的弟子,什么时候背叛了师门?”那青衣人怒道:“你还敢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学武之人,岂有不认师门的道理?你竟然不认自己是崆峒弟子,是不是想欺师灭祖?”

那青年叹息道:“何兄,就是因为太拘泥于这种门户之见,崆峒才会百余年来不见创新,也没有象样的人才出现。我不想重蹈先人覆辙,我想超越原来的自己。”那被他称作“何兄”的青衣人勃然大怒,道:“何兄?好,好。你既然连师父也不认,自然也不会再喊我们一声‘师兄’。韩逸,我们也不必押你这种师门叛徒回崆峒,就在这里为师门除害。”“唰”地抽出长剑,道,“大伙儿上!”其余青衣人齐应一声,亮出长剑。

那青年韩逸苦笑道:“何兄,我……”话犹未了,众青衣人早已仗剑攻上,他无奈,只得拔剑抵挡。小白凝神看他剑招,心中忽然一动,原来这青年使的竟不是崆峒剑法,却也不知哪个门派的武功,无招无式,无章法可循,剑意竟与那日所见的美丽女子有些相似之处。但这青年韩逸使将出来,远比那女子来得生涩,中间有时更夹杂了几下与崆峒剑法颇为相似的招数。韩逸每使出一招与崆峒剑法相似的剑法,都不自禁地“哎哟”一声,手上自然放缓,眼看在众青衣人的围攻之下,已处于下风。

小白对他更感到好奇,终于忍不住拔刀在手,也加入战围。有他帮助,韩逸压力顿减,不消片刻,已击退那些青衣人。

韩逸轻轻一拭额上渗出的细汗,向小白笑道:“多谢!”小白摆手道:“不用客气。来来来,坐这里陪我喝上几杯,就算你谢过我了。”韩逸向前路望了一望,苦笑道:“也罢,总之是追她不上了。请!”

两人相对而坐,互通了姓名。酒才数杯,小白已按捺不住,问道:“我看你的剑法,很是奇怪。”韩逸笑道:“这是种极任性的剑法,越是至情至性,为自己的感情所左右,越是能突破一切固有的东西,把它发挥得淋漓尽致。没有剑招,只有剑意。当初我第一次见到,也觉奇怪。”

小白兴奋之极,道:“你第一次见到,是不是一个极美丽的女子所使?你如何能参透剑意,学到这种剑法的?”韩逸“啊”了一声,道:“你也见到她了?什么时候,在哪里?”小白道:“就在前日,此地东去约八十里的路程。你要找她?应该已去得远了。”

韩逸面上现出失望的神色,轻轻道:“自上次远远地看过她一眼之后,我已有三年没有再见到她了。虽然我知道现在的自己还达不到她的要求,可是能有机会让我看她一眼,也是好的。想不到……”

小白道:“原来你喜欢她?”韩逸面上微微一红,却不掩饰,道:“是啊,十五年前第一次看见她时,我就已经喜欢她……”小白惊讶地道:“那时你岂不是还只有……”

韩逸点头道:“第一次见到她时,我只有十一岁……”他眸中现出些神往的神色,慢慢道,“我本来也以为,那么小的我,不可能会真的喜欢上什么人。可是五年前再见到她时,我发现我还是无法自制地被她所吸引。我觉得我和她的本性很相似,憎恨各种各样的规矩、固有的观念,喜欢追求所要的自由,喜欢无拘无束的自在感觉……”

小白喃喃道:“谁不喜欢无拘无束的自由啊……”韩逸笑道:“可有的人就不喜欢。比如说感情,我们喜欢放任自己的感情,而有的人却一定要想方设法地克制、压抑。”小白大大点头,瞟了坐在不远处的井仲天一眼,笑道:“就像练武,有的人一定说要放弃一切感情,让自己完全绝望,到了麻木地步,才能练成绝世的武功。我就一直不信……”

韩逸微微一笑,道:“不同的人适合不同的方法。也许有的人可以用这种途径练成武功,可是我是不行的,我不喜欢压抑自己,所以我与她选择了同样的方法,领悟了同样的剑意。”

小白若有所思,慢慢道:“是这样……听任感情的放纵而操纵自己手中的兵器么?我也有些明白了……”韩逸拍拍他的肩头,道:“你刚才问我怎样才能练成这样的剑法。很简单,就是你刚才所领悟到的。只有感情极细腻丰富的人,才能察觉每一刹那风动、云散、鸟飞、花开的那种微妙的不同,并进而影响到自己的心意,带动自己的剑招,使出那一刹那的剑法。这世上根本没有完全相同的两个瞬间,所以也不会有完全相同的两招剑法……”

小白眸中光芒闪动,喃喃接道:“下一招会受到周遭万物怎样的影响,剑意会发生怎样的变化,连自己都无法预知,又遑论他人?所以不会有人猜出剑的走向,这样的剑法,才成为绝世的剑法。如果是刀,同样也会是绝世的刀法。”

韩逸微笑道:“你懂了。谢谢你请我喝酒,后会有期。希望下次见面,你已练成这种刀法。”小白面上神采飞扬,朗声道:“你放心,我一定可以做到。”

不远处,井仲天冷冷地看着他们,饮尽杯中酒。

“井长老,这么大的雨不能过江啊!长江在这一段水流最是势急,这船非翻不可。”沈若颜望了翻腾汹涌的江水,脸都白了。

“是啊是啊,我可不敢出船,你们另找别人吧。”船家也一个劲儿摇手,“我可不想死在江里。”

井仲天冷冷道:“你想现在死还是呆会儿再死?上船!”

船家无奈,只得解开船的缆绳。小白面上恍恍惚惚,带一抹微笑,似乎对周遭的一切全没注意,轻轻一跃,便也已立在船头,与井仲天并肩。沈若颜恨恨跺脚,只得也跃上船头,只觉船身在风浪之中摇晃得甚是厉害,心中更是忐忑。

船到江心,水流更急,将船身猛地一冲。井仲天及时伸手抓住船家的衣领,船家这才站稳。小白不禁也晃了几晃,沈若颜功力最浅,立时站立不住,跌下船去。水流甚急,她才跌入水中,就已被冲得远了,急挣扎叫道:“井……井长老,救我!……我不会游水……”

井仲天却似未闻,看也不看她一眼。小白道:“你不救她?”井仲天冷冷道:“我没有叫她跟来。”小白轻轻摇头,却又笑道:“好,那么我去。”纵身一跃,已跳入水中,奋力一游,已到了沈若颜身边,从后面拉住她衣领,道:“你不要乱动,我来救你!”

话犹未了,只见前方水流更急,想要避开已是不及,被这股强劲的水流一冲,身不由己,随浪漂向下游,转眼已看不见井仲天的那条船。小白知道唯有到水流稍缓之处,才有机会靠到岸边,于是紧紧抓住沈若颜,索性随波逐流。

好不容易在一个极偏僻的地方上了岸,已是夜间,暴雨仍不住地下,小白抹去遮住眼睛的雨水,拍拍沈若颜的面颊,道:“喂!你醒醒,没事了。”好半晌,沈若颜这才呕出几口江水,睁开眼来,道:“你……你为什么来救我?”

小白笑道:“你问的好不奇怪,我不救你,难道眼睁睁地看着你淹死不成?”沈若颜道:“你……你……”慢慢坐起,忽然流下泪来,夹杂着雨水一时竟分不清楚哪些是雨哪些是泪。

小白一时慌了手脚,道:“已经没事了,你哭什么?”沈若颜哭道:“为什么救我的人竟会是你?你明明是我们的敌人,你们不都骂我们是‘魔教’吗?为什么你不像别人那么凶?……”一时情难自禁,不由趴在小白肩头痛哭起来。

小白怔了一怔,忽然觉得在这一刻她十分地可怜,于是轻轻拍拍她的背,柔声哄道:“好了好了,别再哭了。我从来没说过你们是‘魔教’,任何一个门派里,都有好人和坏人,即使是‘魔教’,也未必全都该死……别哭了……”